第7章 破曉

第7章 破曉

「弦......」餘生伸出手扶住櫻木弦,想開口安慰但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我沒事......」櫻木弦擦了擦淚水,道:「其實當時大家都認為爸爸已經死了,但我一直堅信他還活着,這大概是當時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吧。第一次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哭的不可收拾,媽媽過來安慰我說『妞妞沒事的,逝者已逝,我們要帶着他的願望,更好的活下去。』那時候我不明白這句話的涵義,但是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櫻木弦頓了頓,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會帶着他們的期望,在這個世界上,更好的活下去!」即便笑着,淚水依舊順着她的臉頰滑落。

看着櫻木弦的笑顏,餘生也跟着笑了笑,道:「嗯,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兩人整理了一下情緒,不過櫻木弦的眼眶依舊紅紅的。她轉過身,雙手食指在背後勾在一起,有些扭捏地說道:「那個,我,我明明是師姐,卻讓你看到這麼失態的一面,我......算了,但你千萬不能告訴阿柱他們!」說着還故意露出了一幅兇巴巴的表情。

「明白明白,師姐大人。」餘生笑着向前彎腰附和道。

「對了!我突然想起件事,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得再去買個東西,你和阿柱他們先回去吧,我過會就到。」

「我在這等你就好,正好我也有點事要辦。」餘生說道。

「那好,我們一會在這裏會合。」櫻木弦說着便急匆匆地跑遠了。

看着櫻木弦的背影,餘生露出了一抹笑容,他找到阿柱他們,此時這群人正一人拿着一個糖畫,在那吃着,見到餘生便立馬迎了過來。

「師弟,你和師姐的面子好大呀,我剛和老伯說是你們讓我們來的,他立馬就不收我們錢了......」

「是啊是啊,那老伯人可好了,就是畫的太慢了,還非得讓我們看完才能走......」大家一邊吃着糖畫一邊附和道。

「呃,那你們沒付錢?」

「對啊,能白吃為什麼不要?」阿柱奇怪的看着餘生。

「那老伯人呢?」餘生打算去幫他們把錢付了。

「把我們的做完就走了啊,你問這個幹嘛?」

餘生一臉黑線,心道:我讓他們去買糖畫是想讓老伯多賺一點的,結果阿柱他們倒好,直接白嫖了。老伯伯也真是,讓阿柱提起我們本來是為了讓老伯拖住他們的,結果老伯竟然真就不收他們的錢......唉,下次有機會一定要去當面道謝。

內疚歸內疚,餘生想起自己還有事要辦,便問道:「那你們還有錢嗎?借我用用。」

「有倒是有,不過你要幹嘛......」

沒等阿柱說完,餘生拿過錢就跑,一邊跑着一邊還不忘說了句謝謝。只留下阿柱獃獃的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開口說道:「早點回來啊......」

...

餘生一路小跑來到了櫻木弦之前停留的那家首飾鋪,他仔細搜尋了一下,找到了那枚發簪,他小心翼翼地讓商家幫忙包了起來。付完錢,拿着盒子,餘生走出了小攤,又來到了一家賣首飾的商鋪,問道:「請問這裏可以幫忙定製發簪嗎?」

店裏出來一個女人,穿金帶銀,約莫三十歲上下,笑着說道:「可以,請問客官要什麼樣子的呢?」

「麻煩在這裏加兩朵櫻花,盡量真實一點,一定要能看出來是櫻花。

」餘生拿出發簪,遞了過去。

女人仔細打量了一下發簪,像是在思考什麼,接着說道:「沒問題,兩個星期後來拿。」

「兩個星期?怎麼要這麼久?」餘生有些驚訝地問道。

「有些材料比較稀有,採購需要時間,不過客官請放心,小店開了這麼多年名譽一直很好,絕對不會騙您的。這裏面要用到品質色澤都絕佳的玉石,還有瑪瑙石磨製的染料,還有......」

越聽餘生感覺越心虛,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請問大概要多少錢呢?」

女人看出來餘生的窘迫,笑着開口說道:「沒事沒事,看在客官第一次來的份上,就不談具體價格了,有多少就給多少吧。我一定按最高規格來給你做,也算是結個善緣了。」

餘生安安鬆了口氣,把剩餘的錢都遞了過去,女人微笑着收下,說道:「客官慢走哦,兩星期後來拿,莫要忘了。」

走出店鋪,餘生心情大好,他藏着笑,向著和櫻木弦約定的地點跑去。

...

太陽順着天邊落下,月亮則取代了它的位置,明月皎潔,柔和的月光安撫著眾生。

「都快一個時辰了弦怎麼還沒來?」餘生百無聊奈的跺著步子,開始欣賞起夜景來。

夜晚的二十四橋並未沉寂,而是展現出一種新的生機,各色各樣的燈火給黑夜帶去了不一樣的色彩。白天熱鬧的攤位都陷入了寂靜,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新的攤位,小攤上掛着各式的燈籠,使得來往的顧客可以看清販賣的內容。吃完飯的人們出來散步,結束了一天的辛勞,他們褪去了身上的疲憊,放空心態,開始為第二天的勞作打好基礎。

餘生看着這眾生百態,內心五味雜陳。幾個月前,自己還只是一個街頭的乞丐,無依無靠,居無定所,甚至每天都要為活着發愁。而現在呢?自己已經有了穩定的收入,有人關心自己,有人在乎自己。有一群親如家人的師兄師姐,有一位嚴如父親的班主,這樣的生活還有什麼令人不滿的呢?可為何我的心總會隱隱作痛。餘生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空中的明月,他的眼中閃過無數的畫面:火光衝天,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他下意識地想要忘記這一切,可直覺告訴他,這一切曾真實發生過。

天空中的月亮變成了一抹血色的殘月,路上的行人逐漸消失,明亮的燈火也相繼熄滅。隨着記憶不斷湧來,餘生驚訝地張大嘴巴,可卻如鯁在喉,說不出一個字。

「你想起來了,對嗎?」櫻木弦手提一盞巡夜燈向著餘生緩緩走來。

「弦,太好了!你沒事!你還活着!」見到櫻木弦,餘生便一把抱住了她,控制不住地哭了出來。

「既然你回憶起來了,那麼其實你也清楚的吧,這些都只不過是幻像而已。」櫻木弦神色暗淡。

「我不管,你一定還活着,一定還有辦法......」餘生彷彿失了神,一邊哭着一邊吶喊到。

「認清現實吧,生生。」沒有回應。

「生生......」

「餘生!」櫻木弦捧過餘生的臉,看着他的眼睛說道:「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過一會連這最後的一絲意識也會徹底消失,所以,請聽好我接下來的話。能夠遇見你我真的很幸運,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快樂。如果說戚叔給我的世界帶來了光亮,那麼你則讓我的世界充滿色彩,我從未後悔我做過的選擇,所以你不用對我有所內疚。還記得我媽媽對我說的話嗎?記得的話,就請帶着我的期望,在這個世界上,更好的活下去!

今天這一切是我創造出來的幻像,那一天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能夠重新經歷這一切我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不過我其實並沒有留戀這一切,如果硬要說有什麼讓我留戀的東西,那麼一定是此時此刻,你呈現我眼中的影。」櫻木弦溫柔地注視着餘生,又閉上眼睛,將自己的頭和餘生的頭靠在一起。

「最後,請記住你今天所看到的一切,以及......」櫻木弦頓了頓,她的臉頰有淚水流下。她睜開眼睛,輕輕踮腳吻了一下餘生的額頭。接着緩緩說道:「以及,我。」

像是被打碎的鏡子,所有的一切瞬間破碎,身邊的一切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一輪血月以及無邊的黑暗。

餘生半身陷在黑色的泥潭中,雙目空洞目光漠然,還未從那悲傷中醒來。

他的周圍飄着數不清的怨靈,他們飛舞著,詛咒著。而此刻他們全都變成了櫻木弦的模樣,不斷地低語道:「你會選擇生還是死呢?你現在很痛苦吧?沒事,只要死掉就不會再痛苦了。」

「過來陪我吧生生,我一個人在這裏真的好害怕。」

「加入我們吧,這樣你就可以和她團聚了......」

無數的怨靈圍繞着餘生飛著。

「我要生......我不能死......」餘生殘存的理智小聲地念叨道。

「不,你得死,只有這樣你才能和她見面。」

「生生,你不要我了嗎?生生......」

怨靈飛舞地更加快速,他們模仿著櫻木弦的聲音,不斷蠶食著餘生的意識。

餘生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的記憶開始慢慢消失,先是阿柱,接着是那個差點將他打死的女人......回憶不斷湧現,接着又逐漸消失,慢慢的櫻木弦的臉也開始分辨不清,餘生努力想要看清,可是那張臉卻越來越模糊。

「不行,不能忘記弦,我得想起來,弦的臉......等等,弦是誰?」

餘生的身體完全陷入黑泥中,意識也即將完全潰散,只剩下一些記憶碎片,還在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生生,你怎麼還沒起床,都已經中午了啊......」

「再加把勁哦生生......」

「你想起來了,對嗎......」

「請記住你今天所看到的一切,以及......」

「以及,我。」

「我想起來了!」餘生猛地睜開眼睛,看着眼前飛舞的怨靈,餘生只感受到一股滔天的怒意。

「住手!」餘生彷彿世間的王一樣怒吼道,而那些怨靈居然真就遵循了他的意志,全都停下了身形,獃獃佇立原地。

「都給我滾!我說過了,我要生!」怨靈們驚恐地爭相逃竄,而幻境也隨之破碎。

餘生的意識醒來,他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雙手撐地,大口的喘著氣。

「既然醒了就趕緊站起來吧,前面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

聽到聲音,餘生彷彿想起了什麼,立刻低頭看向胸口:胸口的傷口已然痊癒,甚至連痕迹都沒留下,但破損的衣服卻彰顯著那一劍的存在。

想到自己在幻境中經歷的種種,餘生突然明悟,這大概是黑衣人的試煉吧。

餘生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才發現身上的傷痛已經全都治癒,他抬起頭看向黑衣人的背影,才發現已經和自己隔了一段距離,他大聲喊到:「恩人,我們要去哪。」

「去變強,還有,你現在應該叫我師傅。」黑衣人向餘生招了招手,但並未回頭。

天邊亮起一抹魚肚白,遠處傳來幾聲鳥鳴,大地蘇醒,黑夜退散。

餘生頂着初晨第一抹朝陽,向著他的師傅跑去,但這一次,他並未回頭。

我會帶着你的期望,在這個世界上,更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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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亦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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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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