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遺忘的國度

維斯眼神空洞，他此時就像一座矗立在教堂之內的雕像。

「如果存在靈魂的話，死去的人就不會消失對嗎？「維斯說道。

「事實上，死亡是所有宗教所要解決的問題。」司奇說道。司奇轉過頭，雙眼與維斯對視。維斯注視着這個身穿白色長袍的男人，他稀疏的頭髮讓人不禁想到貧瘠的麥田。一雙深邃的眼睛和肥大的鼻翼似乎有些不協調，在他的臉上，永遠掛着那種友善憐憫的神情。

維斯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司奇了，他來這裏做禮拜已經有了一段時間，但這樣近距離的溝通仍然讓他有所不適應。

「但是死亡不一定是邪惡的事情。就像人需要睡眠，靈魂也需要安息。對於放逐者而言，死亡是審判；對於清醒者而言，死亡是解脫。像我們這群人，死亡也被視為通往另一國度的途徑。」司奇說道。維斯第一次注意到，司奇的瞳孔是藍紫色的，像深海中盛開的紫色珊瑚。

不知怎麼的，維斯的眼前竟然浮現出初畔的臉龐。她朝着他微笑，玫瑰色的秀髮，蜷曲著彷彿海藻一般，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彷彿海邊的明月，寧靜皎潔。初畔也有一雙藍紫色的瞳孔，她在海邊翩翩起舞，黃昏的赤色和海水的湛藍像火焰溶於深冰。天邊隱約無限伸展，海與天相融。

「另一個國度？」維斯喃喃自語道。

維斯的思緒無限，他彷彿又置身於那晚於草原的夢境。

那夜篝火已經將要熄滅，火星迸發，在漆黑的草原上，閃爍不定。深林中，一群野狼在湖邊舔水喝，皎潔的月光映照出湖面的波紋。

佈滿星空的蒼穹壓得很低，越來越低。狼群在森林中奔跑，跳躍過灌木叢，踩踏乾枯的樹枝。一群狼彷彿嗅到了人的氣味，它們機敏地朝着獵物不斷靠近。維斯分不清楚夢境或是現實，他似乎看到一群狼將他的帳篷團團圍住，它們低喘的聲音，一雙雙會發光的眼睛閃爍不停。忽然一陣疾馳的風吹過，狼的眼睛消失不見。

一個女人出現在他的面前。她身穿着華服，上面刺繡著古老又複雜的圖騰，無數亮片在她的腰身上、手腕處、腳踝處閃爍不停，輕紗披於肩頭、半遮掩著臉龐，紗巾像霧一樣輕柔。頭髮高高盤起，頭頂戴着鑲滿奪目寶石的皇冠。手中持權杖，杖身上刻有奇特的紋路，像三條巨蛇盤旋於權杖之上，權杖頂端，是一顆橢圓的祖母綠寶石。

她以權杖擊打地面，忽然大地彷彿被打開一般，玉石雕刻般雪白的天梯從地面升起，展開至天際。女皇示意維斯跟上，轉身踏上天梯，維斯也跟了上去。月亮離他是那麼得近，近得彷彿觸手可及。明月照耀大地，從天梯朝下望去，萬物沉睡在靜謐的月色銀紗下。

不知走了多久，天梯如彩虹般向大地垂下，維斯明顯感到離地面越來越近。女皇的腳步越來越急促，維斯差點有些跟不上。要接近地面的時候，維斯才注意到，天梯通往的地方不是地面，而是海面。此時的明月又顯得無限遙遠，清輝灑在海面上，如碎水晶在海面浮動。女皇雙腳踏向海面，兩頭巨大的鯨魚發出鳴叫，孤獨的長鳴在深海中迴旋。

女皇坐在一頭鯨魚的背上，她示意維斯坐在另一頭鯨魚上面。維斯有些恐懼，但還是照做了。魚身非常光滑，彷彿人隨時會從上面滑下去，維斯不得不抓緊鯨魚身上凸起的部分。鯨魚噴起巨大的水柱，便一頭潛向深海。維斯憋了一口氣，正在他幾乎因為缺氧而昏厥的時候，忽然呼吸變得無比順暢。在眼前，一座燈火通明的城市，如同海市蜃樓般虛幻。

六個古老的高聳的石柱，靜立於城門入口的左右兩側，石柱最上方雕刻着六個形狀各異的人臉。在石柱身上，是古老的圖騰，彷彿在訴說着什麼遙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