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嘿,哥們兒

第二章 嘿,哥們兒

包爺的車急馳在公路上就暫時忘記了一上午的不快。

快到機場了,遠遠看到前方的天空有一架飛機在飛,這才想起他要接的嚴克己來。

嚴克己,他哥們兒,十幾歲兩人就在劇團里學戲、演戲直到長大。二十幾年前人家去了美國就沒回來,這次回來也是應他包爺極力攛掇和邀請的結果……就要見到闊別的哥們兒了!他當然還有更實際的打算,於是喜悅,加大了油門,把車開到了自認為飛起來的速度——100邁。

「嗨!哥們兒!」

包爺的車急忙忙開到機場出客門前,在正張望的嚴克己面前停下。

嚴克己看着車窗里探出那張變了形的胖臉,且驚且喜:「hello!包爺嗎?!」

「你小子還跟我拽英文,還『媽』呢,連你『爺』都不認識了?」哥們兒腔調,親熱隨意到一塌糊塗。

「唉,老了……哦不,我說我老了……」

「說我老就老嘛,又說你老!放個屁還又想抓回去……得嘞,你老什麼?在你包爺面前你敢說老?你就是老掉毛了,燒成灰,我也能認出你小子的骨頭!」

說着開車門下車,哈哈笑着走過來親熱拍打、擁抱嚴克己,之後拿過哥們兒手中的皮箱走到車尾打開後備箱,利索地塞進去:

「別磨蹭了,這裏停車要罰款,快上車走吧!」

這一刻嚴克己確信,在他和包爺之間改變的只有時間,他倆的關係地老天荒。

短暫的興奮寒暄之後嚴克己暗想,使包爺顯老的是越來越誇張的體型,歲月好似垃圾越積越多,又好似洋蔥皮將他一圈圈包裹得臃腫起來;但是包爺的臉龐卻一如既往的黑亮,襯托出兩顆標誌性外呲的,笑起來啃住下唇的鼴鼠牙,格外潔白也格外親切;黑中泛紅好似衰敗荒原的一抹亮色,從而掩蓋了這個年紀的衰老,使他看起來猶如迴光返照般的精神抖擻,但……強打精神?

包爺讀懂了老嚴的眼神頗為不服:誰老了?但看看哥們兒的臉又沮喪:該死的老嚴,難道是美國的垃圾快餐駐顏有術?還是叫美國的自由風給刮回去了?總之,記憶中這傢伙從前招牌似的掛在臉上不那麼協調的滄桑、憂戚之色不見了,掃蕩一空了,換上的是春風得意,或是一望而知衣錦還鄉的快活。

包爺嫉妒,在心裏罵:真他媽越活越年輕了!

車快速行駛着,朝前望去,只有白色的天亮得炫目,酷熱燃燒着大地,公路向東延伸,前面的路面奇迹般地冒出水汪汪透明的一層熱霾。嚴克己這時才感到車裏也悶熱得像烤箱,幹嘛不用空調?偷眼看看專註開車的包爺,汗流浹背卻一臉無畏,勇往直前!他的黑臉此時像烤熟的肉一般更油也更紅了;熱烈堅定的神色,那感覺就像投火的飛蛾,誓死地撲向火焰,撲向他們要去的太陽城。

太陽城!這名字一經閃現就猛撞心頭。那意味着他對這座城市的全部記憶,而城市則毫無價值的消隱於一個窈窕女人之後。這女人,當初在他的心裏就相當於帕瓦羅蒂唱的那個心中的太陽,有了這個太陽,任何偉大的太陽都不是太陽,都黯然失色。他的世界只為她而光亮;他這塊頑石也只為她而化為璀璨寶石。在那個壓抑的時代,在那個本性為籠中困獸的時代,他為她不顧一切,他們偷吃禁果……

天!這是人間最美的脖子啊,天鵝般高貴;那年輕的雙肩;腰部細下去又擴展出來至大腿外側的完美弧線;高聳如雪巔的胸部;幽深性感的臍窩,都美得窒息……他的手笨拙又顫抖地游移撫摸在那綢緞般潤滑的肌膚上,內心的情慾也如潮浪般陣陣高漲,而這個世上最美女人的體香,帶着溫度,竟熏暖得他幾乎暈厥。

那是唯一的一次肌膚之親,此後再無;在無人的宿舍里……

他喜歡看她有精氣神的杏眼,時而嬌俏時而迷離;他也喜歡從背後看她塌陷的纖腰,微微扭動圓而翹的臀部,令他心醉神馳;他甚至喜歡她除性感部位以外看上去的單薄,那樣一個纖柔少女,竟獨具一股莫名悲情孤傲的氣質,攝人心魄,沒理由可講的吸引着他。

他是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對她一見傾心,此後更為她發瘋。他是追了她很久很久,好似追了一生才追到她的,所以他也忘了很久很久,但窮盡一生也忘不了她了。她會像幽靈一樣隨時侵入他的腦世界,他的臆想里;她還會出現在他眼前,現在就是。她的臉,她的眼睛,她的影子,她的聲音,都充滿了他整個的視線,他的耳鼓,直到包爺拚命按喇叭他才從幻覺中驚醒、解脫了出來。

「他媽的你瘋了?!會不會開車啊?!」包爺大聲臭罵着,方向盤一扭,及時地避開了一輛歪斜著直撞過來的麵包車。之後,可能沒聽到嚴克己的反應吧,這才詫異注意起哥們兒來,「喂,你在想什麼呢?」

「沒,沒想什麼呀。」

「我覺得你魂不守舍啊?該不會……」狡黠地打量他。

「我?噢,怎麼這麼熱啊!」尷尬地轉移話題,這才發現真不是一般的熱。

熔爐般的城市啊!你開空調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誰讓他是包爺呢?又誰讓自己叫嚴克己呢?!嚴克己自然嚴於克己,寬以待人,一回國這種感覺就不自覺又回來啦!

二十幾年前他奉此為座右銘,做人小心謹慎;二十幾年前包爺包利人也把自己的名字運用發揮到恰到好處;張揚著利人,默默著利己。

後來包爺對這種不恥的兩面行為進行了狡辯,說百分之百的利人是沒有的,不是百分之百的利己倒可能存在,利己了,才利人了。包爺還說利己是人的本性,違背本性強調利人就是違背客觀自然。他只不過是順應客觀自然辦事,在那個年代裏披着偽裝保護自己罷了。

說到偽裝,包爺驚世駭俗地說觸目皆是,他不是發明者。要識破偽裝不難,你只要以自然為檢驗標準就知真偽了,怕只怕你對真漠視,對偽裝習以為常,那就沒救了。如今包爺不需要偽裝了,更加無所畏懼地把利己發揮到極致。他說他這才是為社會做貢獻,自然人奉行求生之道的結果。

自然人還奉行節能嘛!所以嚴克己只好忍耐著酷熱,對包爺說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說完忙不迭掏出紙巾狼狽擦汗,反倒挺抱歉似的。

包爺驚訝地甩了甩頭,好像要把聽到的話當汗珠甩掉:「啥?回來寫書?你這個建築博士,如今當上董事長了,竟還改行當作家,寫我們這幫庸人的回憶錄,這有必要嗎?」

「有,有,建築也和寫作同理,完美的結構很重要……」又急忙補充,「我這是業餘愛好,兒時的心愿,也是為了我們這代人曾經忽略又不曾忘記的這顆心啊!」說完虔誠地以手撫心。

「呵呵,還心呢,人可以越來越有錢,越來越逐利,只是越來越沒有這顆心咯……別唱高調了,我怎麼覺得你這顆心才存心不良啊?想揭我們這代人的傷疤?我的嚴董事長,嚴大博士,或者美國佬?哈,你加入美國籍就是美國佬啦!你是閑着沒事想挑刺兒吧,哈哈!」

「別這麼說好不好?無論我在哪裏,成功還是失敗,我還是我,我們是同學,我會永遠記得,記得我們共同擁有過的那段經歷的。」

「噢——唉!呵呵……」拉長聲調,譏諷地笑了。包爺察覺到哥們兒的不滿,又立馬捧哥們兒了,說理解哥們兒是在做一件有意義、有價值、永垂青史的事兒,哥們兒不忘本,至今沒忘了這幫生死兄弟患難姐妹……說到這裏,像發現了新大陸:

「哇哈哈,你小子跟我玩月朦朧鳥朦朧呢吧?說了半天,你是……怪不得魂不守舍呢,什麼寫啊?屁!你是為了她!為了柳愛武對不對?!……」包爺頓時興奮,頓時來勁,對着他哥們兒一陣擠眉眨眼,意味深長起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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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心理診所的病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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