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變動

許警官幹這一行已經有十幾年了，身為在白峽市最富饒的這一片區域的幹警，這幾年的犯罪率低到令人髮指，自從五年前的一次大規模掃黑除惡后，警局一度快過上了退休生活，分來的幾個新人一度摩拳擦掌想為人民立下點功勞，現在只能對着空地發泄激情了。

每天不是幫老奶奶找失物，就是給普通人辦身份證。

幾年來警局出動人數最多的大型案件，還是幫救火的119疏通交通路線。

所以當許警官聽到發生了入室盜竊，還是在金光大廈二十一樓，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在短暫的震驚之後，職業素養還是在的，許警官立刻安排了警車，順便詢問了是否有嫌疑人過激行為導致人員傷亡的狀況。

而電話另一端似乎有些哭笑不得，隱隱約約表示：對方非常順從，以至於輕鬆的被幾個同事制服了。

而且，對方好像.......也覺得莫名奇妙的。

很快的，許警官親自帶人來到了金光大廈，接到了用衣服遮住臉的嫌疑人，對方似乎並不想太過聲張，就這麼簡單的接觸后把嫌疑人帶回到了警局，整個場面一度非常諧和，就好像只是拿了一個快遞一樣。

臨走前一個小女孩叫住許警官，看年齡不大，說話還有些怯生生的，似乎是剛實習不久。

她半帶猶豫的告訴許警官，這個人並沒有對公司造成任何損失，好像......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來的......

在路上，許警官揭下他的衣服，露出一個青澀的少年，看樣子也不過二十五歲左右，許警官在上車前已經對他進行了一個簡單的搜身，在確定他沒有攜帶攻擊性武器后就把他的物品和背包都還給了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巧克力，遞到他嘴邊，問道：

「餓了嗎？」

梁小知看了一眼，苦笑的咬了一大口，嘴裏慘兮兮的說着：「餓死了！」

看在對方這麼配合的份上，許警官順口便問道：「小夥子是遇到什麼困難了？有啥困難來警察局，我們多少能幫你一點，幹這種事一下就落一輩子的壞啊。」

聽了這話，梁小知臉上的苦澀都快滴出來了。

「警察叔叔，我要是說我昨晚在家睡覺，早上一醒就到了金光大廈二十一樓的柜子裏，我現在整個腦子都是嗡嗡的，你信嗎？」

許警官自然是不信的。

他是個老乾警，自然不能相信一個犯罪嫌疑人的一張嘴，眼下不過是希望對方能儘早坦白，哪知道對方和自己打起了太極。

莫非還是有人把你捉進了金光大廈不成？

許警官已經認定這是個滿嘴跑火車的慣犯了，當下也不怎麼和他說話，只是看這小子可憐，拿早上女兒塞給他的巧克力給他解解餓罷了。

梁小知自然是知道對方不信的，畢竟

他自己都不信！！！

昨天晚上還受那個變態老闆的催，好不容易忙完了心裏祈禱著世界趕緊毀滅，自己就再也不用受這狗老闆的折磨了，結果早上一醒......

得，還不如毀滅了！

這時，梁小知的屁股震了起來，陌生的手機鈴聲，一度讓梁小知以為是警察的手機在響。

而看着對方這副裝傻的樣子，許警官一看，心裏頓時有了計較，想必是同夥的電話不敢接！連忙從對方褲兜里掏出手機，擺在他面前，說道

「接吧。」

而看着手機，梁小知愣住了。

這是我的手機？？？

晶瑩的面板，修長的機身，還有那八片花瓣的標誌，這是我的？

不對啊，我那老式機怎麼鳥槍換炮了？

梁小知第一反應是不是自己的手機。

可是在自己的兜裏外加屏幕上那熟悉的號碼，一度讓梁小知懷疑自己是不是打開世界的方式不對。

看着對方愣住，許警官心說有門了，當下就直接接了電話，電話那段，一個粗嗓門的漢子就吼了出來。

「王八蛋你一早上去哪了！整個工作室都在等你開會！勞資打了十幾個電話你都敢不接，你翅膀贏了找下家了是吧！梁小知我告訴你你要是再不回來處理你留下的爛攤子，你就算離職也別想拿回你這幾個月的工資！！！」

梁小知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確定了自己沒有在做夢，也是放鬆了一口氣，條件反射的和許警官的眼睛對視了一眼，對方的表情顯然有些微妙。

不過也沒辦法，也只能對着手機大聲說道：「王主任，不好意思啊，我現在人在警察局，因為......出了點事情。」

「好你個梁小知，你敢拿警察局嚇唬我？」

手機那邊傳來一陣冷笑聲，似乎還能聽到抖動的下巴肉撞擊的聲音：「你明明就是遲到了，我告訴你，你這次遲到，你這個月的全勤一分錢都別想拿道！還有，你缺勤造成的損失也要在你工資里扣，你別想給我找借口，小王八蛋！你給我記着.......」

聽到這裏，許警官皺起了眉頭，當下打斷了對方。

「您好王先生，我是白峽市金光區派出所的許警官，梁先生現在確實在我們這邊，呃......協助幫我們處理點事情。」

手機這一端，一道略帶感激的目光投了過來，而電話的那頭瞬間就有些獃滯了，隔了好久才緩過神來，聲音斷斷續續的，絲毫沒有之前的霸道和獨斷。

「啊....啊！警察同志啊，哈哈，都是，都是誤會。小知在你那邊啊？啊沒什麼沒什麼，我就是問問......那你們先忙啊，我不打擾我先掛了啊。」

「請等下王先生。」

許警官的聲音不咸不淡，但充滿了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壓。

「我剛才聽說貴公司似乎有剋扣工資的行為。雖然這不在我的責任範圍內，但是之後我會建議相關同事對貴公司進行相關審查，梁先生乃至貴公司所有員工的工資，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希望你明白這個道理。」

「啊哈哈，那是那是！」王胖子抖著下巴賠笑着。

掛了電話，空氣一時寂靜。

梁小知看着許警官，半天吐出一句。

「謝謝。」

許警官看着他，問道：「為什麼不申請離職？」

梁小知也沒了拘謹，一五一十的說道：「申請離職他們會拖着，我媽急等著用錢，拖不起。」

「那你就等着他把你的錢全部扣光？」許警官感覺不可思議。

「只要我還在公司，多少能要點出來，我也沒什麼宏圖偉願，先等我媽從醫院裏出來再說吧。」

梁小知輕輕的說着，話語里卻有千斤重擔。

車停了，許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帶下了車。

「對了。」梁小知走着突然回過頭，看着許警官，「我可以給醫院打個電話嗎？我媽今天手術。」

許警官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梁小知用帶着手銬的手指紋打開了手機，看着亮起的屏幕，梁小知一陣苦笑，還真是自己的！

許警官讓同事把梁小知帶了進去，自己則去了另一個房間。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對梁小知進行審問，直覺告訴他，梁小知或許真的一無所知。

但他也知道，這所謂的知覺不過是對一個可憐人的憐憫罷了，在辦案的途中感情用事，是極容易出問題的！

不過他也並不完全感情用事，他調取了金光大廈和咪兔公司相應位置的監控，比起人的嘴，監控更加具有說服力，在證據面前，不管他和梁小知說什麼、相信什麼都是無力的。

但事實的結果遠遠出乎他的預料。

好消息是，咪兔公司的監控探頭有一個幾乎是正對着梁小知藏身的廚櫃的。

壞消息是，許警官里裏外外的看了昨晚相應人員最後一次打開櫃門和今天早上柜子伸出梁小知手的這段時間，根本沒有任何的物品物體進入過這個柜子！！！

也就是說，梁小知根本沒有進過這個柜子！！！

許警官有些無法接受，他放緩了查詢速度，仔細確認是否存在剪輯的可能性，最後他無功而返。

許警官不信邪，他緊接着調取了金光大廈的大門監控和梁小知的租房附近的監控，里裏外外的看了好幾遍。

最後的結果是，梁小知根本沒有出現在金光大廈，以及他晚上十點回家根本沒有出門一步！

許警官想不通了。

他實在是想不到任何一個可能性。

這種情況，他也根本不知道如何處理。

就在這種焦頭爛額的局面，一個人的出現，打破了僵局。

.......

梁小知此刻正坐在審訊室里，對面坐着兩個警察對梁小知進行一系列的詢問，不管問什麼梁小知都非常配合，可一旦涉及到犯罪事實，他就開始插諢打科。

畢竟梁小知自己都不知道。

調查一度陷入僵局，就在警察打算把梁小知作為「頑固不化」的代表報告給許警官的時候，一個靚影出現在審訊室門前。

來人不過二十多歲，一頭修長的直發如同瀑布一樣盤在肩上，上半身是蝴蝶結襯衫，精巧中透出幹練，下身是黑色的連衣裙，修長的黑絲玉腿，可以說是梁小知見過的最有氣質的職場女性，若是走在大街上，想必去哪都能引起一陣轟動。

梁小知這才認出，這不就是被自己抓住小腿的那個嗎？

她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梁小知瞬間不淡定了。

只是沒想到從她身後鑽出了許警官，和兩位警察聊了兩句，隨後對着梁小知說道：

「你沒事了，等會簽個字就可以走了。」

梁小知：？？？

同樣打出問號的還有許警官，他也以為對方公司的組長是來興師問罪和督促警方辦案效率的，沒想到她來了第一句話卻是：

那個人並沒有給公司造成任何損失，我們不打算起訴，就這樣算了吧。

許警官想了一下，或許她是怕給公司帶來輿論上的不利，商業公司很多這樣的。

於是就有了這一幕。

當梁小知簽完字背着包走出警察局時，卻發現那位美女正站在門口，似乎是在等.....

他？？？

梁小知不遠不近的湊過去，這樣既不顯得尷尬，也不顯得自作多情，畢竟自己抓住了人家的小腿，她如果要來興師問罪自己也是說得通的。

不過自己一窮二白的，她能圖個啥呢？

而美女看梁小知出來了，一聲不吭的打開駕駛座，鑽了進去，隨後輕輕說了兩個字。

「上車。」

梁小知乖乖打開後車門坐了上去，那動作就像一隻乖乖的小雞仔。

美女通過後視鏡掃了一眼梁小知，隨後平淡的問道。

「你家在哪？」

啊？這可讓梁小知大腦有些短路了，這問我家在哪我可怎麼回啊？說實話？還是不說？她不會打算把我連人帶家一起燒了吧......

梁小知的大腦越想越歪，但是嘴巴卻自然的接了一句。

「能送我去第五醫院嗎？我媽手術剛結束，我想去看看。」

說完梁小知恨不得給自己的嘴巴一個大大的贊，既避免了被對方問出地址的麻煩，又不會有什麼危險，她總不會在醫院刀了我吧？

美女只是靜靜的關上車門，發動引擎，汽車便迅速的開了出去。

一路上，兩人再沒有絲毫的交流，空氣中瀰漫着壓抑，梁小知從後視鏡瞄她的臉，精巧的五官，加上甜美的酒窩，給人第一感覺就是甜，吃了蜜一樣的甜，可惜臉一直綳著，加了幾分冷酷，不然顏值上能多加好幾分。

倒不是他有什麼奇怪的想法，而是他總感覺這個女人越看越眼熟，突然，他想起來了，嘴裏不自然的蹦出一句：

「鄭飄飄？」

嘶——

汽車停住，梁小知一頭撞在了后椅背上。

鄭飄飄沒有回頭，不自然的問道：「你認得我？」

梁小知沒說話，他拉開背包，從包里拿出一張工作證，上面赫然是鄭飄飄三個字。

梁小知也不知道這玩意為什麼在自己包里，工作人員把包還給他才發現的，但讓梁小知感到迷惑的是，當時警察拉開包后只簡單的看了一眼就還給他了，甚至沒有翻動一下，就好像......

就好像看不到這些食物和這張工作證一樣！！！

不過這些並不在梁小知的考慮範圍之內，鄭飄飄接過工作證，眼裏滿是不可思議。

片刻后，她開口說道：「嗯......這個是我的，謝謝你了。」

隨後再次發動引擎，這一路上，兩人再沒言語。

......

高級車就是好啊，梁小知還沒感覺到一絲顛簸，醫院就到了。

鄭飄飄一路把車開到了地下室，在對梁小知的詢問后甚至精準到了梁小知母親病房的正下方，直到走下車梁小知還感覺不可思議。

回過頭，問了一句：「你......真的就只是送我一程？」

鄭飄飄瞪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在梁小知的眼裏莫名冒出一絲可愛，只聽見她看着梁小知疑惑的說道。

「我要回去，你也要回去，送你一路，這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當然沒有！我謝謝你！我可謝謝你了啊！梁小知在心裏狂嚎。

說着，鄭飄飄發動引擎，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開出醫院的紅色汽車，梁小知撓了撓頭。-

似乎？似乎是自己把對方想的太壞了？

汽車開出醫院以後找個樹蔭就停了下來。

鄭飄飄攥著梁小知遞過來的工作證，眉頭有一絲凝重。

只見她拉下汽車的抽屜，赫然從裏面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工作證！

兩個工作證放在一起，完完全全是一模一樣，甚至讓鄭飄飄自己親自來分辨，也分辨不出絲毫的區別。

緊接着，鄭飄飄似乎是想到什麼，她把梁小知遞過來的工作證放在了手機下面，凡是公司的人都在手機里安裝了一個內網軟件，只有用工作證里的晶片才能響應打開，這也是防止外人造假的一個識別方式。

叮！

軟件彈出，咪兔公司，歡迎鄭飄飄組長！

鄭飄飄只感覺一陣頭大。

她明明記得從很久之前就計劃一件事情，今天早上就執行，她可以保證直到早上她都一直記着這件事。

可是伴隨着一種奇妙的感覺，彷彿太陽都產生了偏差，有一隻手在她的記憶上不停的擦啊擦，她完全不記得要做的那件事。

鄭飄飄不是沒有忘記某些事的經歷，但今天這天早上，是她第一次明明記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她早上還清楚的記得是什麼事情，緊接着就只記得自己記得這件事，怎麼也想不起來。

就在她有些頭暈去倒杯水的時候，梁小知的手抓住了她的小腿。

她實在是有些困惑，冥冥中有個聲音告訴她，這一切必然有所關聯。

鄭飄飄看着眼前這個世界，彷彿處處透露著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