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來訪者葉舟

「嘀嘀嘀」

略顯昏暗的房間里，響起的新消息提示音打斷了電腦前青年的動作。

他挪動滑鼠越過正在閃爍的聊天軟件圖標，點開了隱藏的任務欄，那裏還有一個沉寂已久的賬號。

這是青年的工作賬號，只有幾個會為他付錢的老闆知道。

他很討厭響個不停的消息提示音，但迫於生計，這個賬號的提示音並沒有被關閉。

【十九，有空嗎？幫我測試個遊戲吧：）】

果不其然，來活了。

發來消息的人與其說是老闆，不如說是一位很久沒有聯繫過的朋友。

有錢可賺，有新遊戲可以玩，還有闊別已久的朋友，三倍的快樂讓被稱為十九的青年嘴角微微上揚。

【有空的，詳細說說？】

對方的狀態欄顯示正在輸入中……

看來要打好一會兒字。十九覺得與其在這裏乾等，不如點開老朋友的資料卡，自己主動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遊戲的線索。

一葉舟

除了一個名字，其他全都是空的，乾淨到讓十九感到無語。

回想起之前最後一次聯繫，那是半年前，一葉舟說自己要去很遠的地方散散心，那時候的一葉舟剛從人生的低谷中走出來，十九反覆確認了對方真的沒有什麼輕生的念頭，便沒有再多說什麼了。

不過這個傢伙把自己的過去刪的真乾淨啊，這半年也沒有什麼值得記錄的事情發生嗎？十九在心裏吐槽自己的朋友，但轉念一想，或許對方只是像自己一樣，有不止一個賬號罷了。

「嘀嘀嘀」

消息再次響起，與十九預想中的不同，一葉舟只發來了兩個字。

【開門】

——————

一葉舟，本名葉舟，他的人生是起起落落的，直到半年前，落到了極限。

一些意外讓葉舟成了一個孤家寡人，他一度以為自己撐不過去了，但好在他是個相對樂觀的人，手頭也還有一些讓他保持樂觀的資本。

於是他決定去個遠一點的地方走走看，找一找自己人生的轉折點。

然而命運似乎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出發第二天的夜晚，他所乘坐的船沉了。

所幸船上的人都被及時救起來了，除了他之外。

冰冷的海水裏，葉舟的感知逐漸被剝離，他獃獃地望向海面，望着海面上飄飄搖搖的月亮的倒影。

海水湧進眼睛裏的滋味並不好受，但對於現在的葉舟來說，不算什麼。

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葉舟站在一間黑色的屋子裏，相對而立的是一位身材姣好的蒙面女性。

「你已經死了，要不要為我做事？」女人這樣說到。

葉舟沉默了幾秒，面對這種情況，他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才比較合理。

女人見他不說話，決定做一些補充說明。

「我是月與夢境之神，如果你願意做我在人間的代行者，我可以給你很多好處，最起碼能讓你死而復生，而你只需要為我做一些小事。」

「小事？什麼小事？」儘管對方說話的方式更像在誘導他做出選擇一樣，葉舟還是表現出了好奇心。

「首先，就是要幫我找到前一任代行者的下落。」女人，或許現在該稱呼為月與夢境之神，說出了讓葉舟心生退縮的發言。

「這並不困難，」見葉舟面露難色，月與夢境之神平靜地說道：「因為，線索就在你的夢裏，探索自己的夢境，

作為成為代行者的第一課，再合適不過了。」

聽到這話，葉舟如遭雷擊，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事情，彷彿有很多線索聯繫在了一起，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就被月與夢境之神的發言憋回去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你的意外與我無關，能在你的夢裏找到線索，是因為你曾經見過她，也就是我的前一任代行者，但也只是見過而已，見過她的人可不少，不留痕迹地調查一個普通的活人的夢境可比把你救活再調查你的夢境容易得多。如果不是我正好找海洋與旅者之神有事，我也不會在今天，在這個夜晚遇到你……」

說到這裏，月與夢境之神欲言又止，但為了消弭與葉舟之間的誤會，她還是繼續開口了。

「你只是有一些倒霉……一些非比尋常的倒霉……」

無論如何，葉舟還是同意了。

畢竟仔細想想，才收拾好心情準備尋找人生的轉折點就消失在冰冷的海水裏實在是太憋屈了。

既然有的選，果然還是不想讓自己的人生就這樣草草收尾。

而且在剛剛月與夢境之神說服自己的時候，葉舟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嫌棄，尤其是表示救活自己有多麻煩以及自己有多倒霉的部分。

再猶豫下去，恐怕就要和這份機會失之交臂了。

沒有再耽擱什麼，取得葉舟的同意后，月與夢境之神就帶他來到了他的夢境。

沒有任何預兆，葉舟就回到了他不是很想面對的那一天。

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建築，告別廳，三個大字直白地說明了這是做什麼的地方。

察覺到自己新的代行者情緒不對，月與夢境之神揮了揮手，加快了夢境的流速。

模糊又熟悉的色塊在葉舟眼前快速閃過，不過片刻自己已經到了樓下的超市了，而夢境的流速也同時慢了下來，眼前，一個穿着米色連衣裙的短髮少女正仔細挑選著青椒，她撩了撩耳邊頭髮，露出一個月亮形狀的水晶耳墜。

葉舟突然發覺自己胸口多出了一個硬物，硌得他難受，掏出來一看，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的脖子上繫上了一條和少女同款的月亮形狀的水晶項鏈。

再抬頭，少女已經放下了手中的青椒，對着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這就不是葉舟原本記憶里的內容了，顯然，這位少女就是此行要找的人了。

「看來，我出了什麼意外了。」

少女主動搭話，但葉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儘管他對自己的生死沒有什麼概念，但是告訴一個看起來很熱愛生活的少女她可能已經遭遇不測，自己是取代她的人，這些話里沉重的含義讓他張不開嘴。

月與夢境之神倒也沒指望初來乍到的葉舟有什麼表現，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撫，主動走上前去捧起了少女的臉。

在接觸的一瞬間，少女才察覺到月與夢境之神的存在，這觸摸像是一種許可，或是一種告知，少女白皙的脖頸上浮現一道傷口，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衣服。

「是虛無……在夢境裏也有……」本來充滿朝氣的聲音變得虛弱，透露這點信息彷彿已經用盡了少女全部的力氣，幾滴淚水滑落在超市的地板上。

等葉舟回過神來，月與夢境之神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邊，而少女的身影也回到了那一堆青椒前，挑挑選選，像剛剛的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回去吧，我有些事要處理，你還可以繼續按照你的計劃旅遊散心。」

和來時一樣毫無預兆，回過神來的葉舟已經躺在了海灘上，周圍響起陣陣歡呼，這場沉船事故宣告無人傷亡。

三天後，靠在旅店窗邊的葉舟撫摸著胸口的項鏈，受到了月與夢境之神的召喚。

據她所言，她能聯繫上的幾位神明答應幫她調查這件事，並在各自的領域做出了應對，但局勢並不明朗，她與葉舟需要繼續在夢境中尋找關於虛無的蛛絲馬跡。

於是這半年來，葉舟就過着白天調查，晚上去別人夢裏調查的日子，私人時間確實就如同他乾乾淨淨的資料卡一樣，在複雜的心情和忙碌的奔波中被擠佔一空。

好在這半年的努力沒有白費，真叫葉舟勾勒出一些模糊的輪廓，根據調查的結果顯示，所謂的虛無或許和一些神明有關係。

為此，他們召開了一場會議來宣佈這件事，會議的地點在雲層之中。

可這消息一出，半年來沒什麼收穫的幾位神明紛紛轉變了態度。

儘管被指出有嫌疑的那幾位神明和他們關係並沒有很好，但眾神都知道跟信虛無扯上關係是沒有好下場的，不相信有神明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甚至有一位被臨時叫來，並洗清了嫌疑。

面對一片反對的聲音，連月與夢境之神也不太自信了，葉舟雖然很好奇，但月與夢境之神告訴他現在的他還不能承受知道一切的後果。

意想不到是，那位剛到場不久的被冤枉又洗清嫌疑的神明伸出了援手。

「我倒覺得這事不簡單，」戴着面具穿着休閑服裝的男人打了個響指，一枚刻有星星圖案的戒指落在葉舟手裏，有着月亮項鏈的葉舟立刻猜到這是對方給予代行者的象徵。

「您這是……」葉舟有些遲疑，望向那個男人，他被稱為群星與秘密之神。

「哈哈，我自然不是要搶人，」群星與秘密之神笑了笑，「我的代行者正好空缺著，只要答應我幾個條件，我的代行者就交給你們挑選了，自然，想要讓他幫你們調查這件事也是完全沒問題的。」

「我答應你，說條件吧。」月與夢境之神發聲到，這件事作為代行者的葉舟沒什麼決定權。

群星與秘密之神微微側頭，傾斜的角度讓面具上浮現出一個笑臉。

沉默片刻，月與夢境之神再次開口，「好……謝謝你。」

交流已經結束了，葉舟看了眼其餘幾位神明的表情，其中一位紅髮紋身的神明把煩悶的心情寫在了臉上，顯然他們也是不清楚詳細內容的。

「總之虛無不是小事，儘管只有一點苗頭，也希望大家不要掉以輕心。」隨着坐在主坐的一位藍發神明發話，這場神明間的小小會議宣佈散會了。

回去后，月與夢境之神問葉舟：「你有沒有那種，神神秘秘的，沒什麼朋友的朋友？能不能想個辦法讓他在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的情況下幫我們調查虛無？」

幾乎是瞬間，葉舟就想到了十九，那位他自己甚至還不清楚真名的朋友，越想越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選。

因為不管怎麼想，腦海中浮現出的關於十九的信息充滿了不確定性，除了他的住址，和十分可靠的人品，於是葉舟拍了拍胸脯表示選人的事包在自己身上。

一個星期後，帶着自己準備好的說辭和小禮物，做好充足準備的葉舟站在了十九門前。

「咔噠」，開門的聲音讓葉舟的思緒回歸現實，穿着黑色襯衣戴着方框眼鏡的男青年出現在了葉舟面前，青年的形象和記憶中友人的形象逐漸重合，葉舟不禁露出微笑。

「好久不見，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