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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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津城,花紅柳綠,鶯歌燕舞。盛世天下莫過於此。北方武林還沉浸在這場武林盛世之中,燕山派眾人已悄然回山,站着的一行人,以及躺着的韓濟。

青雲子事先已得了消息,可真見到韓濟這副拾不起個兒的德行,心下還是不免一驚。羅仁烈送了韓濟一場造化,可同時也要了韓濟半條命。沒兩三個月怕是不能恢復了。不過這樣也好,沒有兩三個月,韓濟又如何能消化得了這場造化的神奇功效?

宋都城內,郡主府上。人靠衣裝,如今的宋寧越發的顯得貴氣,而眉宇間那抹化不開的憂愁讓這份貴氣顯得更加動人心弦。

小几上斜放着一張擺帖,描金掛紅,極為考究。可是這樣一封考究的擺帖竟被宋寧這樣隨意的丟在小几上。究竟是擺帖里的事兒讓她不感興趣,還是遞擺帖的人讓她心生倦怠?

宋都城戶口很多,可以說是寸土寸金,人滿為患。可在宋寧眼裏,宋都城很空佷曠,空曠到讓她覺得沒有一處可以倚靠的地方。她知道,這種沒完沒了的孤獨與寂寞,就是那顆翠玉雕刻的郡主印信給予她的恩賜。碩大的郡主府里只有那些冰冷詭秘的機關能讓她感到一絲溫暖的慰藉。

「韓大哥,我好想你。」

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宋寧趴在小几上,在迷夢中表達着對那個遠方浪子的思念。而那個遠方浪子此刻又在誰的溫柔鄉里沉淪?

第二天一早,同樣的描金掛紅,同樣的貴不可言。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封擺帖了,宋寧看都不看就扔到了一旁。近侍沒有像一往一樣識趣的退出去,反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話就說。」

那近侍也沒什麼不好意思,聲音不大,卻無比清晰:「今天送擺帖的是個老者,他說有主子在意人的消息稟報。」

宋寧心頭一顫,忽然間六神無主起來,一股沒著沒落的感覺攪得她心驚腹痛,幾乎要吐了出來。好一陣子才平復過來:「帶他進來吧。」

那近侍應聲而去,可神色里卻流露出一種好日子到頭了的不情願。

宋寧用手拄著頭,並不是不想理來人的高傲,只是頭暈的厲害,沒想到只是想起那個浪子就有這樣的威力。

「一寸相思一寸心。」

「郡主?」

堂下老者封金掛玉何其貴重,但聽了宋寧慢慢念叨的這句無頭詩也不禁心下莞爾。

宋寧在老者的輕喚下回過神來:「哦,不好意思,怠慢了。看座。」

敢如此慢待河伯的,宋寧是普天之下唯一一人。其他這樣做過的,已經都化塵歸土了。但是對於這樣的慢待,河伯並不惱怒,返到像一個長者,一位慈父:「郡主適才所吟詩句情真意切,意味悠長,可否垂賜全篇,讓老朽記去傳布天下?」

「呵呵,老先生見笑了,不過是隨口胡說的一句罷了,哪裏就成詩了。」

「哦?」河伯不知是真驚訝還是裝驚訝,不多時緩緩念道:「為裝紅豆頻挫骨,一寸相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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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心。」

兩句吟畢,宋寧怔怔的看着他,彷彿有一種被訴盡心頭委屈之感,頓覺知音難得:「為裝紅豆頻挫骨,一寸相思一寸心……」

「郡主若真是放不下他,老朽可以略盡綿力。」

「你?呵呵,老先生,你不知道,又如何幫得了我。」

「韓老弟與在下是忘年之交,多少還聽得進兩三句話。不妨一試。」

「哎……」宋寧顯示一驚,旋即嘆了口氣:「老先生,我多想你說的有用,可你沒見過他身邊的那個姑娘,就連我一個女孩子都覺得她美的讓人心動。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又算的了什麼?」

「呵呵,郡主真是性情中人,如果老朽為郡主和韓老弟的好事略盡綿薄,郡主可否幫老朽一個小忙?」

言及於此宋寧才回過神來:「呵呵,老先生,還未請教如何稱呼?」

「江湖上的朋友都叫老朽河伯。」

「河伯」二字一出,宋寧立時打了個冷顫,與韓濟的風花雪月登時拋到了腦後,一股陰冷的殺氣撲面而來:「你就是河洛十盜的主子!」

「郡主莫要動氣。」河伯很平和:「老朽知道那些個不懂事的曾經得罪過郡主,要殺要剮但憑郡主吩咐,老朽替郡主泄了這口心頭氣。」

「哼哼,河伯莫不是拿我當三歲孩子?泄氣?那是我寨子裏的幾十口人命,你說這氣我要怎麼泄!」

「殺人償命,再公道不過。」

河伯說出這句話時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彷彿那不是人命,不過是幾隻螞蟻,幾片樹葉,生殺予奪毫不憐惜。這種淡然、冷漠讓宋寧毫不懷疑,只要自己願意,隨時隨地會有人為她送上幾顆人頭。但是宋寧沒有這樣做。一陣沉默。

「河伯專程來找我,恐怕不是為了替我泄憤吧?」

河伯微微一笑:「郡主既然問了,老朽就直說了。我想為大宋官學,終身侍奉大宋皇帝階前。」

「大宋官學?這有什麼好當的?河伯想必不差那兩個錢。」

「哈哈,郡主有所不知,老朽商賈出身,最被輕賤,這些年江湖上戲稱一聲河伯,也不過是看了錢的面子。我年歲大了,不想後輩走我的老路,如果能成為大宋官學,好歹也是受世人尊敬,不會被一口一個販夫走卒的叫着。還望郡主多加體量。」

宋寧冷笑,輕賤之情不似作偽:「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老朽的錢,老朽的人,都是郡主的,願為郡主所驅馳!」

宋寧心道河伯有錢有人,現在是想圖名圖官了:「也罷,我自去與皇帝說,成不成看他,也看你自己。」

未等河伯再行言語,宋寧已端了茶碗,河伯不好再說什麼。懂得能屈能伸,審時度勢的人才能笑到最後,這也是河伯的至理名言。只是河伯已不知自己多少年未屈尊降貴巴結過誰了。

北武林盟成為大宋官學的消息不脛而走,北武林盟已成為燕山官學、荊州慕雲庄外第三家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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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學,一時間江湖盡知河伯之志。

數月瞬息而過,燕山金頂上,一少年將一條銀龍使得風生水起,一時如飛流直下,一時又如皓月當空,動靜之間瀟灑肆意,說不出的風流倜儻,說不出的自在寫意。

韓濟已經痊癒,全身經脈有如再造,內力身法盡不可同日而語,燕山派的各類武學漸臻大成。韓濟也正式躋身為燕山派的一流高手之列,與燕山諸長老有了一較之資。

「喝孩子滿月酒,你這個當爹的卻在這躲清閑。」

韓濟見師叔青陽子喚他,趕忙收了劍勢飛身下來,不好意思道:「長輩們和兄弟們太熱情,我喝的有點多,招架不住啦。」

「嘿嘿!小猴崽子,還真給咱燕山開枝散葉了。」

青陽子是燕山眾長老中最具煙火氣的,以世俗入道,於世俗修道,少了些刻板,多了些和藹,因此也是燕山派小字輩最喜歡的長老,遇到個大事小情都願意和他說講幾句。

「青陽師叔,您就別拿我找樂啦。」

「快去前山吧,太子來了。」

「太子來了?」韓濟最是想念這個小師弟,燕都一別,已是許久未見。韓濟趕忙向青陽子告了假飛一般向前山奔去,惹得青陽子笑着直搖頭:「真是個孩子,哪有一點當爹的樣子。哈哈。」

「草民韓濟,拜見太子殿下!」

「免禮,平身。」

見過君臣禮,劉義允趕忙拉住韓濟的手:「聽說師兄得子,高興的我恨不得馬上飛回來!可是宮人們說得出了月子喝滿月酒的時候才能見人,這一個月把我急得呀!」

韓濟高高興興拉着劉義允的手:「軍國大事那麼多事情要你忙活,何苦為了這點小事專程跑一趟!」

「我當叔叔啦!這可不是小事!」說着從袖口裏掏出一把極為精巧的匕首,乍看之下樸實無華,可誰都能看出絕對是一柄削鐵如泥的神器。

「就知道師兄必生個小英雄,這把短匕是我爺爺送給我的,現在我把他送給我的大侄子!」

韓濟一聽豈能收下,可劉義允根本不容韓濟推辭,一把塞進韓濟手裏:「這匕首在咱燕山人手裏,就是在我手裏,好師兄,你可不能推辭。」

韓濟聽出了劉義允的話外之音,恭敬接過匕首:「那師兄就恭敬不如從命啦,謝太子殿下賞賜!」

「哎呦,師兄,不必多禮,快,快,帶我去看看大侄子!」

當朝太子拉着韓濟聯袂而去,都是那樣的風流少年,讓人不禁心折。尤其是此時的劉義允,舉手投足間已有了屬於王者的氣度。幾個站的遠遠的長老們看着眼前種種,心下甚慰,也許大燕國祚在這一朝可以綿延賡續了。

暖房內,眾人歡歌笑語,言笑晏晏,忽而見到太子駕到,趕忙收了形骸恭聲見禮。

太子是儲君,君臣之禮總是要講的,可是見禮過後,劉義允彷彿又回到了在燕山學藝的日子,一頭扎進了師兄弟的懷抱里,彷彿他還是那個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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