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被選中的試藥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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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制式的軟式戰鬥服，具備很多輔助功能與增幅功能的戰術套件數據包，其中就有『手套』主選項，並延伸出若干分支項，而『野戰實驗室無菌手套』就是其中的一項分支選項。

軟式戰鬥服能夠依據其預配置戰術功能套件數據，自動塑形『生成』生物型野戰無菌手套並延展貼敷於使用者的手部及前臂。

這種野戰無菌手套的突出優點，就是極其透薄，舒適妥帖，使用者幾乎感覺不到手上戴着手套；同時這種手套也極為堅韌，裏層『蛛絲仿生結構+能量強化膜+貝殼仿生結構』夾層細胞結構的防刺割性能久經考驗，一般的工作刀具和銳器無法以切割和穿刺等方式對它造成實質性損傷；手套的生物安全性也滿足最高生物安全等級『p5級標準』，這是銀河聯邦的『max』級別，可以安全有效地隔絕細菌、病毒及其他致病微生物與人類皮膚的接觸沾染。

也許能耗成本較高，不夠節能、不夠環保，也不夠經濟，是使用這種無菌手套最顯而易見的缺陷。不過對戰爭而言，能耗較高、成本較高並不是什麼缺陷而是軍事行動的必需。

路易現在就戴着這麼一付生物型無菌手套，翻動着星際生物的一個器官，觀察這個已經被剖開了50%的器官，觀察著器官內外各層的組織結構，觀察器官的功能細胞群，觀察更微觀層面上的結構——從仿生學的角度上講，每發現一種新的組織結構或者微觀結構，都具有很大的工業應用前景和潛在價值。

無菌手套外表層覆蓋着一層『仿荷葉表面微結構』，最大的特點和優點就是『不粘』。好似荷葉的葉面表層一樣，手套外表層就彷彿塗覆著一層油蠟一般的『滑不留水』，任何液體物質和固體塵埃物質都無法沾染和牢固粘附其上。路易雙手戴着的手套，看上去沾著很多血液、器官組織液、粘液以及其他混合的渾濁骯髒物質，實際上只要微微一動，看着好似粘染在手套上的液體和渾濁物質就會紛紛滑滾而去，手套很快就會再度清潔如新，不染一塵。

路易旁若無人的觀察著星際生物組織器官。

被迫圍觀的三個聯邦人和三個天剎人，無論是聯邦人刑徒，還是天剎人俘虜，他們表面上平靜無波，內心卻是惡念如潮。

這位『路易將軍』怎麼看都只是【進階六段】而已。

要知道以進階技能者的實力水準，在強化技能者面前根本就不夠看，而他們這些個階下囚，一個一個都是【強化二段】、【強化三段】的實力，光論這點的話，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足以碾壓數個進階技能者；而且，他們還隱隱察覺到這艘鯊魚巨艦上並沒有多少乘員，如果，如果他們暴起發難的話，是很有可能反客為主，搶佔這艘戰鬥力駭人的巨艦控制權的！

不過，真的有這種可能嗎？

這位路易中將，怎麼看都不會是眼高手低的傻瓜，就算他自己搞實驗研究搞『傻』了，不通人性、世故，他的生化智腦也會提出警告，揭示風險因素之所在，怎麼可能將他自己置身於危險境地之中？焉知他不是在找一個殺雞儆猴的立威借口？焉知他不是在試探？焉知他沒有反制手段？

看這路易中將，跟他們一樣戴着鐐銬環，一樣也是囚犯刑徒的身份，卻是近似國民衛隊的『中將』軍官身份，明顯就是殖民開拓私人承包公司從囚犯裏頭選中的『種子』，一個以囚犯管理囚犯的牢頭獄霸式角色。這樣的人，沒有硬扎的實力，沒有幾把刷子，沒有點根底，心不夠黑手不夠狠，既無曹操式狠辣雄毅多謀善斷，又無劉備式隱忍虛偽演藝高超，或無孫權式厚黑兼具相輔相成，是沒理由被監獄管理方（公司）看中的，就算是殖民公司私相授受的『中將』銜也絕不是那麼好當的。

他們隱隱有一絲預感，如果冒然選擇暴起出手，對他們不一定有利，也不一定就有五成以上的贏面，也許這路易將軍就藏着一個大陷阱，正等着他們跳下去，好瞧個樂子。

當然最重要的，他們六個『圍觀者』，一半是聯邦人，一半是天剎人，在事先沒有取得基本共識的前提下，不互相扯後腿就不錯了，想要齊心協力暴起奪取巨艦控制權，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世仇死敵之間到底誰聽誰的啊？

由此，儘管他們各自內心惡念如潮，互相交換眼色（因為顧忌著被鯊魚巨艦截獲他們彼此串聯的信息而暴露意圖，他們目前甚至不敢使用其他聯繫手段，生化智腦之間近距離的數據鏈路通聯都不敢），卻又都彼此顧忌，彼此牽制着，誰也不願意先動手——槍打出頭鳥的規律，並不僅僅只存在於上古時代。

醉心於觀察生物器官組織結構的路易，終於心滿意足的暫時結束了他血淋淋的解剖與觀察行徑。

他看了看手上戴着的這雙血淋淋的無菌手套，又抬頭掃了一眼六個『圍觀群眾』。

他手套上正在滑滾而落的血液、組織液之類的東西，這時候就在滑落的過程中，一點點的縮小消失，彷彿滲透到了手套裏層。這個過程，實際上是生物型手套的一個插件數據包被激活了，催生出一種消化功能細胞群，這些細胞將手套上沾附的血液、組織液之類的生物有機質，迅速加以吞噬、分解，轉換成基本的營養分子，並吸收消化之。

這一幕頗有點『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氣概，常見制式的軟式戰鬥服『手套』選項下是沒有這種預置功能的，不過戰鬥服本身預留了功能拓展介面，使用者完全可以通過編製生物插件程序的方式，根據自身需求，拓展和豐富軟式戰鬥服的功能選項。路易正是在軟式戰鬥服的功能拓展介面上，嵌入了一個自編程的生物插件程序，實現了迅速吞噬消化生物質污物的功能，也沒什麼大用場，純粹是懶病發作而已，他就是不啟動這個功能選項，這種無菌手套也能在一定時間之後實現自凈清潔。

清咳了一聲，路易微微點了點頭，道：「嘿，人都到齊了嚯？嗯，很好！

——諸君聽說過『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吧？

我不知道各位是否識時務，不過我希望在場諸君都是識時務的俊傑。

今天叫你們來，是要通知你們，實驗室的研究項目需要你們的全力配合。」

路易掃視着在場的六個人。三個聯邦刑徒，三個天剎俘虜，都面無表情不動聲色，將各自的內心情緒深埋密藏。

「實驗室研製的幾種血脈型功能藥劑，目前已經通過了數字虛擬人實驗的完整測試，即將進入藥物一期臨床驗證實驗。」路易以平淡的口氣說道，「你們六個人，正好符合臨床驗證實驗要求。你們趕得巧了，正好有六種血脈型功能藥劑，能夠大致上對應吻合你們的基因數據和身體機能基礎數據。虛擬人實驗的數據擬合結果表明，對應的血脈型藥劑應該能夠深度挖掘出你們血脈中的隱性力量組合。當然了，雖然有充分的虛擬人實驗，但是實驗風險是客觀存在的，碰上運氣不好的時候，誰都沒有辦法。」

路易這話顯得簡單粗暴，而且弦外之意也很明白，那就是不管你們願意不願意，不管實驗有沒有風險，就是這麼着。我只是通知你們有這個事，並不是在跟你們商量著來。配合實驗的好處是大大的有，但是如果你們運氣不好，基因崩潰的後果也不用我多說，你們都懂的。

六個刑徒俘虜默然。

反對？反抗？不願意？貌似他們眼下就沒有這個資格和權利。

想要跟這位路易將軍平等對話，倒也簡單，只要拿出足以與之抗衡的實力就成。

但光是這艘龐大的鯊魚巨艦，就直接碾壓了任何可能的僥倖心理。這路易將軍手裏的底牌還不知道有多少，想跟這位路易將軍掰手腕？還是省省吧！

這就是一個不允許他們拒絕的要求啊！

他們只能沉默或者說逆來順受的無奈默認。

當然了，進入『藥物一期臨床驗證實驗』階段的功能藥劑，對於大多數智慧種的綜合危害性已經比較低了。只要不是倒霉催的碰到那種萬一的風險幾率，試藥者在虛擬計算出來的安全劑量範圍內，還是有80%左右的概率可以保證安全的。

何況這是血脈型功能藥劑啊，哪怕只是實驗階段的試製型血脈藥劑，只要最後不出現最壞的基因崩潰情形，參與試藥實驗的巨大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在藥劑學與血脈力量領域，『深度挖掘』這個詞不是隨便可以亂用的詞。對於被圈定的六個刑徒俘虜，他們自身的血脈力量潛力，早已經過多種方式多種手段的充分開發，凡是相對容易開發的血脈力量都已經被他們設法壓榨了出來，還能夠剩下的都是一些極度稀薄、難以開發（解鎖與重構）的隱性血脈潛能（以基因鏈組為承載平台的力量載荷潛伏狀態）。在這種前提下，再想要對血脈潛能『深度挖掘』，其難度將呈幾何倍數提升，所需要的資源也將呈幾何倍數增加，而成功幾率如果能有萬分之一，都算是中了超級大獎的頭彩。

然而，現在一個深度挖掘隱性血脈力量的機會，一個風險與機遇並存的機會，就這麼放在他們面前；只要點點頭，冒險賭一把，那些個讓人灰心絕望的難度障礙、資源障礙將有50%的可能不復存在；50%的成功幾率和50%的失敗幾率就是他們在試藥結束之後可以落下的好處，一半對一半的幾率，結果就是要麼成要麼敗，要麼生要麼死，他們不再需要面對那讓人灰心的『難度障礙』，不再需要面對那令人絕望的『資源障礙』，只需要參加試藥實驗，只需要下定決心、同意試藥就好，或者成功，或者死亡，就是如此簡單。

在這種情形之下，你是賭一把50%幾率呢？還是不搏這一把50%幾率呢？對六個刑徒俘虜來說，答案是一致的，也是肯定的。

眨了眨眼，路易看着沉默的大多數，眉梢微揚，無聲的微笑着打了一個響指，他知道結果了，被選中的目標們選擇了默認嘛。

六個封裝着血脈之源藥劑，外面套有金屬保護筒的軍用制式密封試管，在路易的指令下，被分發到六個刑徒俘虜手中。

路易在聯邦華夏大區『翠微星區』拙政園行星御景園會所的秘密刺殺行動中，拿到了包括墨爾本－諾頓在內的六名豪門望族子弟以及十一名貼身保鏢的全部血液（參見105、106），最後分裝了大約九千份血液樣本。

不過利用血液樣本進行完整的基因解鎖和基因圖譜重構是一項龐大複雜且耗資巨大的系統工程，更別提對血液樣本進行二次開發，將其轉化成可以應用的血脈類型功能藥劑了，其難度是相當大的，就算路易擁有獨家技術和完美的解決方案，真正實行起來也絕非易事，實驗稍有不慎就會損失掉若干份血液樣本。

至於在二次開發的血脈類型藥劑的基礎上，進一步研製出工業化批量生產型血脈類型藥劑的專利配方、生物性狀總譜絕密數據及其生產工藝與流程，暫時還是路易的遠期目標和未來發展方向，並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解決的問題。

到現在為止，路易也只是對那十一名保鏢的血液樣本，完成了基因解鎖與重構的第一輪基礎工作，並對其中八個保鏢的血液樣本進行了初期的二次開發，目前僅僅轉化成功了其中八個類別總共二百二十三種差別組合形式的血脈類型功能藥劑，成功率相當低。至於那六名豪門望族子弟的血液樣本，基因解鎖重構與血脈力量開發過程中的難點和障礙實在太多，他們的基因鎖不但超常的牢固，而且有多達十三層的基因鎖機制層層保護其核心的基因密碼組，在路易找到鑰匙『猶大』之前，目前仍只能在基因解鎖與重構的長征路上艱難前進，逐一掃清難點和障礙，他暫時還無法打開所有的十三層基因鎖，挖出在基因鎖重重保護下的那個類似於『基督』的神秘存在。路易距離六名豪門子弟的核心基因密碼組圖譜，仍有遙不可及的里程需要跋涉。

路易現在拿出來的六支血脈之源藥劑，源頭皆來自那六名豪門望族子弟身邊的某位貼身保鏢，是經過路易二次開發已經轉化成功的功能藥劑當中相對比較典型、且具有指標意義的幾支藥劑，它們的開發度已經相當高，如果通過了三期藥物臨床驗證實驗，就達到可以直接上市出售的程度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路易選中的試藥者們所不知道的。

六個試藥者，拿到了功能藥劑，都在仔細察看功能藥劑的封裝試管以及試管外壁上標示的必要信息，如商標徽記、商品規格、生產者和藥劑說明書文件等。

方士玉拿到了藥劑試管，並沒有特別注意試管內那一團紅與藍交纏，隱隱有光華流動的液團，而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試管外壁上那個他早已經熟悉的徽記——取法『龍門二十品』漢字書法的印章【路易亨利】。

漢字印章【路易亨利】所代表的那位藥劑師，與眼前的這位路易中將是什麼關係？

手上拿到的功能藥劑是由這位路易中將所提供，藥劑封裝試管外壁上以漢字印章所標示的生產製造者為【路易亨利】。方士玉以前接觸過『紅瓶子』、『藍瓶子』等多種熱銷藥劑，那些藥劑所標示的生產製造者與這支功能藥劑標示的生產製造者相同，而且漢字印章的字體佈局、刻印刀法、意境韻味也完全一致。

那麼，路易中將就是那位藥劑師『路易亨利』嗎？或者他與『路易亨利』有密切關係？

方士玉一邊忖思，一邊與藏雲勃勃、梅傑交換着眼色，他們倆也買過用過『藥劑師路易亨利』生產製造的藥劑產品，當然也敏銳地發現了這個『相同』的細節。魏碑漢字印章【路易亨利】，很容易讓人將『紅瓶子』、『藍瓶子』等熱銷藥劑，與其生產製造者、與路易中將、與這些血脈類型功能藥劑聯想到一起，並推測他們的關係。

接下來，方士玉直奔主題，掃描了自己手上這支血脈類型功能藥劑鐫刻在試管外壁上的說明書文件，直接放在腕式副腦上閱讀。

只看了說明書文件起頭的摘要部分，方士玉就知道這路易中將沒有說錯，自己拿到的這支功能藥劑與他方士玉的基因數據和身體機能基礎數據確實比較吻合，具備很強的個體針對性和相當不錯的補強概率，最重要的是還隱隱指明了方士玉以後可能的技能發展方向，總體的可行性、可操作性看上去也都不低，幾乎就象是為他方士玉量身定做一般，這個實在了不得——路易中將絕對不可能事先針對他們這些刑徒俘虜，一一準備了可以與之契合對應的血脈類型藥劑。中將閣下只可能從他現有的試驗階段藥劑當中，挑選相對比較契合對應的藥劑和試藥者，完成他預定的藥物一期臨床驗證實驗。也就是說，路易中將手裏實際可以投入臨床實驗的功能藥劑數量，至少也是『6』的十倍，他才有可能從中隨便選出一支與方士玉的基因數據和身體機能數據對應契合的功能藥劑。在方士玉看來，這絕對是了不得的事情，聯邦很少有這麼牛氣這麼奢侈的藥劑師科研團隊。

方士玉這時候算是心裏有些托底了。畢竟『紅瓶子』、『藍瓶子』等藥劑的品質在市面上的口碑是很好的，連帶着藥劑師路易亨利的口碑也很贊，而這路易中將拿出來的血脈類型藥劑既然高度懷疑跟藥劑師路易有關，再加上藥劑說明書列出的虛擬人實驗數據也比較有說服力，方士玉對試藥成功的信心無形中也就提升了一大截，內心僅存的一點抗拒情緒都差不多煙消雲散了。他對紅瓶子等藥劑的信任，無疑是順延到了這高度疑似為藥劑師路易亨利產品的血脈類型藥劑之上了。

三個聯邦人刑徒樂於參與試藥的欣然情緒雖然比較隱晦，另外的三個天剎人俘虜卻也不是瞎子，對此多少有所察覺，他們雖然感到奇怪，卻也知道其中必定有他們所不知道的內情。因此，天剎人俘虜們三緘其口，保持沉默，遵照路易中將的要求，一板一眼的聽命執行——在他們想來，聯邦人都樂於參與的事，至少不會讓他們現在的俘虜處境更加糟糕更加惡化，暫時沒必要對抗頂撞。

在實驗室的醫療調理艙內，參與試藥的方士玉已經被劇烈的疼痛感包圍了，哪怕是以他強化二段技能者的強韌意志力和忍耐力也無法抵抗這種詭異的疼痛感。

他體內的基因鏈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劇烈演化，解鎖－重構的循環蔓延全身，如同開天闢地一般的基因大革命和基因大動蕩席捲蕩滌著身體的每個角落，天崩地裂滿目瘡痍之際也孕育著無限生機，成功或者失敗，端看兩種力量體系的勝負對決。

舊體系的殘垣廢墟，既可以是新生力量發展壯大的最好沃土，但也可以是窒息扼殺新生力量的污濁泥塘。

直到『漫長』的疼痛期結束，方士玉這才感覺彷彿有一團溫暖的陽光曬到身上，彷彿浸泡在溫泉里，精神識海進入了一種飄飄然羽化蛻變的狀態，宛如漫步雲端，通體舒泰之至。

與方士玉的境遇相似，其他幾個試藥者也在經歷著近似的基因大革命、基因大動蕩。

而在觀察者路易的眼中，試藥者對血脈類型藥劑的種種『刺激－反應』模式，乃至精神力的羽化蛻變，都忠實地反饋為能量光帶中奔騰不息的海量數字、天量數據，並且可以匯總於智能超服，反覆分析各種數據，生成一系列的測試分析模型，從而作出針對性的適時微調，將血脈之源藥劑的效力最大化。

萬物皆數，在這個虛擬即現實的時代，智慧生命體的反應，幾乎都能以數字精確表述，真實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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