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十二 或許是偶爾泄露的天機

這也是上一個春天做的夢。

老家有一種不太靠譜的迷信說法，一些老人們認為，狗的眼睛能看見別的東西，如果一隻狗對着原本熟識的人汪汪叫，那就說明這個人快要駕鶴西去了。

有天晚上，我夢到不久前去世的一位老鄉。這位老鄉還不到五十歲，家有一兒一女，上次我回家的時候還和他的兒子一起打羽毛球。男孩兒是個高中生，青春活力有朝氣。我夢到去世的這位老鄉在我家門口的那條街上快步疾走，而我家那隻狗在一直在狂吠。我特別驚訝，心想我這是遇到鬼了吧，不然已經入土為安的人怎麼就在我眼前走路呢。他真的一點表情都沒有，臉色灰敗獃滯，還戴着他那副常用的眼鏡。

他走的很快，轉眼到了我家門前。我家還是八年前那個小平房，媽媽穿着紅色波點的連衣裙，見到我回來了很快迎上來。我還沒來得及對她說我看到的東西，就見我那爸爸瘋了一樣把我媽一把提起，扔在牆上，我心中的憤恨一下子就越過了我所有的神智。我曾好多次夢到我的爸爸，大部分夢境中都帶着這種恨意。看來這種感覺早已跨過現實，在我的精神世界中狠狠刻下了一筆烙印。

夢裏的爸爸又開始打人，他甚至拿出一把刀對着我比劃，那狗還在叫。夢裏的法則把這一切不公都歸責於突然到訪的遊魂，甚至歸責於一直在叫的狗狗，夢裏的我竟然也恨起了這隻狗狗，我們都想把這隻狗趕走，彷彿這隻狗狗走了，降落於我們身上的不公就會消失一樣。那狗狗淚眼汪汪的，可憐又無助，最後，我們還是把它趕走了。

等醒來后我回憶這段夢境時，我才隱約感覺到，罪魁禍首不是那遊魂，也不是那狗狗，而是我們隱藏於心神中的、不易察覺的、急於撇清自己的惡意。

又一個晚上，我又夢到了魚。還是我家門口那條街，還是八年前那個小平房。天在下雨，我帶着小外甥們在門前挖泥巴。雨越下越大，門口匯成了一條河。河裏有好多魚，我們就開始撈魚。我捉到一條紅色的鯉魚，又被它跑掉了。

門前的河水裏有各種各樣的東西。有的魚從來沒有見過。其中就有一隻黑黑的、很大隻的魚，它長得很像妖怪，在夢裏面我們也都有點怕它，所以沒有去捉它，讓它遊走了。

醒來后我總結了一下，發現我的夢裏面但凡有雨、水的，往往很怕，給我的感覺是噩夢一樣沒有希望。像之前有一次我夢到整個城市都陷在了水裏，地面上的水深不可測，淹沒了這個城市的絕大部分建築。眼前儘是詭異的景色：水中的高樓大廈里還亮着燈光，透明的落地窗外就是各種各樣的游魚，想來很美，但夢裏我只覺得懼怕與絕望。

神奇的是，在夢見捉魚的第二天，我完全偶然地去了一個陌生的公園，在這個公園裏竟然真的有紅色的鯉魚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魚！那時我心情愉悅地走在公園的小路上，突然發現每隔一段路，路邊就有幾個魚池，魚池裏面就有我昨天晚上夢裏才見到的魚！

當時我的心情真的是既驚詫又佩服。驚詫的是這也太巧合了，佩服的是我所在的世界，竟然真有如此神技，如此奇妙。彷彿真的有超自然的力量，有一雙大手在操縱着一切，讓我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自有註定。夢裏所見的陌生世界，或許有天真能到來，夢裏所去的陌生地方，或許有天真能到訪，夢裏所見的陌生人，或許有天真能相遇。

或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夢，就是偶爾泄露的天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