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一)

十字(一)

一個人,如果長久地處於同樣的環境中,思想和意識會慢慢變得遲鈍,獃滯,就像把生了銹的刀子,連菜根也斬不斷。眼鏡此刻的感覺就是如此,不光心理上壓抑,更重要的是連身體也消沉了下去,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完全是個人偶。

所以,當他忽然間看見前方微微發出的亮光時,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路破了?

路當然不會破,最多只是有缺口而已。

「前面有缺口。」還是大眼在叫,有意無意地,他選了一個非常應景的詞。因為那確實是一個缺口,一個看上去讓人覺得很熟悉的缺口。

「你們看,那是什麼?」大眼跟着又驚叫起來。

昏黃的光線再次出現,照在幾塊石板上。石板大約有七八塊之多,疊成一堆,上方是一堵牆的牆角跟。在石板的左邊,是個約莫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口子。小口子中,反向地透射進某些不知名的微光,一直照在前方的地上。在那裏,是光禿禿的泥土,以及重物壓迫的痕迹。

「不會吧,難道這條秘道……」眼鏡驚呆了,傻傻地站在那裏看着大眼從小口子裏爬過去,又慢慢爬了回來。

「故地重遊。」大眼一字一句說道。

眼鏡撒腿就跑——當然不是朝着大眼的方向——「哎,你幹嗎去?」這聲音被他遠遠地甩在了後頭……

「你們看這裏」,眼鏡喘著粗氣,將手電筒照在地上,那是一塊四方形的石板,嵌在地面上。

「哦,難道說,這就是當初那堵我們打不開的牆?」大眼也喘著粗氣,他好不容易才趕上眼鏡。

「沒錯,那時我就覺得這牆與其它的不太一樣,原本還以為後頭是樓梯一類的地方,沒想到,它居然是往下降的。」眼鏡走到機關旁,伸手按了下去,那牆又往下陷了一點,然後,重新緩緩上升。

「黃毛,那天晚上你摁過的機關里,有跟這個類似的嗎?」眼鏡停下問道。

「沒有,那些機關一摁下去就卡住了,牆會自動上升——你們也聽過那聲音,不會錯吧。」

「嗯,確實如此。這麼說來的話,建造這個秘道的人倒很有點現代意識,了不起。」

「還不止呢,除了自動的還有手動的,真不知道當年他們是用什麼法子造出這麼個電梯來。」黃毛的現代意識更強烈一點。

「你說什麼?電梯?」

「嗯,難道不像嗎?」

聽完這句話,眼鏡又習慣性地思考起來,手卻沒閑着,按在那機關上不放,以至於黃毛和大眼只能眼睜睜看着那牆不斷地上升下降,頗為無聊……

「黃毛,你站在這牆上。」忽然間,眼鏡提了一個奇怪的要求。

「嗯?」

黃毛雖然詫異,但也沒多說,等牆下來后踩了上去。那牆大概是一米見方的正方形,所以站一個黃毛綽綽有餘。

「轟隆隆」,牆又開始上升了,眼鏡只是看着頭頂。

「到了到了,別按了。」黃毛感覺自己的身體正一步步被壓縮,馬上就要變成餅乾了。

「你用力往上頂。」眼鏡簡單說了一句,眼中閃著紅光。

「吭」。

一聲輕響過後,大眼發現頭頂上原本蹲成個球狀的黃毛居然站直了身體,某種光撒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輝。

「這……」

「頂上是塊石板,上面還有條通道!」

聽見這叫聲,眼鏡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笑了起來,他又猜對了!

……………

「哎,這條通道通向哪裏的?我們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大眼最後一個從「坑」里爬上來,腳剛站穩,就連問了兩個問題。

「是啊眼鏡,這你應該知道吧?」黃毛也很迷惑,蹲在坑邊東張西望着。

「這條通道的盡頭我不知道是在哪裏,但是起點……是祠堂!」

「祠堂?你是說這就是當初我們走過的那條秘道?」

「不錯,那首詩的奧秘我已經破解了。」

「這麼快?說來聽聽。」

「這可說來話長了。當初拿到鎮紙和圖紙時,我們認為,第一,秘道的結構很複雜,其中一定有岔路,第二,秘道的構造應該從詩和圖紙裏面找。」

「嗯,難道不是嗎?」

「我只能說有對有錯,這也讓我們走了很大的彎路。原因有三點,第一是因為這裏的機關,看上去真的很像另有玄機的樣子。第二,莫叔從中取出東西,但我們一直都沒有發現能藏東西的地方。第三,我們的起點太高,看不見腳下。」

「莫說玄乎的,簡單點。」

「這麼說吧,我意識到大方向錯誤是在發現了塔中那條秘道,也就是我們下方的秘道開始的。很明顯的是,詩中的第二句,僧敲月下門,指的不是秘道的內部結構,而是它的入口位置。接着,就像我所說的,塔秘道入口的開關設置與祠堂中的幾乎一模一樣,當時我立刻想到,那麼第一句呢,會不會指的是祠堂秘道入口的位置。要知道,那張圖紙上所畫的僅僅是祠堂的結構,這絕對很有可能啊。於是我開始回憶圖紙上的內容,你們仔細看過圖紙嗎?」

「看過,雖然說不上仔細,但大概的樣子還記得。」

「那就好,我來問你,中央那張俯視圖中間偏下部分的建築,是什麼樣子的?」

「這個……反正總是些房子沒錯。」

「不,你錯了,那是個小廣場,在廣場的北角有一座空蕩蕩的大亭子。一開始看到的時候我覺得奇怪,不明白這亭子是幹嗎用的。」

「那個是唱戲的枱子嗎?我聽村裏老人們說從前的祠堂里逢年過節都要搭台唱戲的。」

「是的,你說出了最關鍵的一個字,台。我的老家也有一座祠堂,但沒那麼大,關於戲台的事也聽過,但早就忘了,當時壓根也沒往那方面想,因為我從沒見過。然而有時候我們距離事情的真相只隔了一層窗戶紙,輕輕一捅就破了。當詩的第一句,那個「台」字在我腦中出現的時候,我立刻就想起來那亭子便是戲台。古台搖落後,只取那個「台」字。接着我也明白了為什麼會有這張圖紙的出現,那恐怕是因為當年祠堂焚毀重建后,變化太大,知道這個秘密的人為了不讓後人忘記而留下的,同樣留下的還有那個鎮紙。日久天長,這秘密本身隨着先人的離世而變得支離破碎,傳到你爺爺的手裏就只剩下了圖紙和鎮紙。回過頭去想想,圖紙上祠堂的前半部分面積和現如今祠堂差不多大,位置也很合適。古台搖落後,指的就是在戲台的階梯附近。」

「原來如此。」

「其實圖紙和鎮紙告訴我們的是秘道的兩個入口,壓根不是內部結構。但非常不幸的是,由於我們事先已經知道了祠堂秘道的入口,所以很自然地便沒有把它列入考慮,因此我才說,我們起點太高,望不見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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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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