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開會

10,開會

陳曉紅行屍走肉一樣回到了家,卻睡意全無,把開壇的一應器具又收拾了一遍,從蕭遠松的煙盒裏拿了一根煙,坐在院子裏抽了起來。

很嗆。

她只抽了一口就丟掉了。

一屋子人都睡了,蕭遠松的呼嚕聲吵的蕭陽來回翻身。

蕭長福的笑聲此起彼伏,一聽就是在夢裏又開始數錢了。

楊慶梅低聲罵了兩句,聲音小了許多。

陳曉紅笑了兩聲,又哭了。

哪有母親捨得孩子那麼小就離開的。

蕭陽自打生下來,其實根本沒怎麼讓人操心,拉屎尿尿還沒到半歲就會提醒大人了。

三個月開始喝奶粉,從此以後也沒再喝過母乳。

餓了渴了會指奶瓶。

也幾乎不哭,就算是半夜餓醒了,也會推醒身邊的大人。

欺負陳大山,對着劉蘭花翻白眼。

六個月,開始開口說話,過個年憑藉着自己的不要臉掙了好幾十。

叫爸爸媽媽爺爺奶奶。

八個月開始自己走路。

十一個月自己沖奶粉。

一歲半下象棋,一鳴驚人。

甚至還和人販子周旋,把人送進牢裏。

這些想起來,陳曉紅真覺得二嫂子說的對。

這孩子太能了。

要是在家裏憋屈著,說不定還真就誤了他一輩子。

「唉!想那些幹什麼,還好幾年呢!」

陳曉紅抽搭著鼻子,抹了一把眼淚回了屋。

早晨依舊早起,人多的院裏都開始排隊了。

一天至少六口大鍋的豆漿送出去。

家裏就這麼幾口人,忙的腳打後腦勺,後來直接放開了豆漿管轄權,誰想喝自己盛,蕭遠松只管往裏邊加水加原漿。

甚至連壓水都開始有人幫忙了。

蕭陽是家裏最閑的一個了。

他撩開草帘子看了一眼灑下的種子,已經開始發芽了。

心中欣喜不已。

小心的把草帘子又蓋了回去,在門口溜達了一圈,用奶瓶裝了半瓶豆漿,坐在屋門口的月台上,開始琢磨。

早餐攤算是開起來了,但這就是個賺辛苦錢的生意。

天天起早貪黑的,早晚給這幾個傢伙累出點毛病來。

只是為了維持住,免費豆漿還是得繼續送一段時間,十天半個月的都短,至少一個月起步。

到時候豆漿開始收費,人自然就少了。

到那個時候,他們這個早餐攤子的名聲也已經在十里八村傳遍了。

也能騰出個人手來幫他一起折騰這個菜園子。

頭茬菜上市,必須得摸摸市場的接受程度,前後差著一個多月,斷季菜的價格他打算以至少三倍的價格往外賣。

老百姓家裏還有餘糧的,大多會選擇繼續吃鹹菜,這些人也不是他的目標客戶,所以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本來產量就小,要是還低價出售,沒有一丁點的意義。

能在青黃不接的時候吃得起新鮮蔬菜的,也就是附近一些廠子的老闆了。

他能記住的,就只有鎮子東邊三公里處的縣窯廠。

要是能談個專供就好了,到時候直接把菜送過去,或者讓他們的廚子自己來摘,純新鮮菜,在這個季節絕對是廚子們的最愛。

另外,豆腐乳和臭豆腐的量也得增加,他買回來的大罈子小罈子堆滿了牆邊,不用起來可就太浪費資源了。

連續好幾天,蕭陽麥田只賣一百斤的豆腐,剩下的全都切塊開始發酵。

這是個細活,但是耗時間,楊慶梅就在村子裏找了三四個四五十歲的老太太幫忙,這些老太太平時閑着也是閑着,能掙錢都搶著干。

別看年紀不小了,常年幹活,都利索的很。

一個禮拜過去,家裏的大罈子小罈子基本都裝滿了。

這一個禮拜,每天的進賬都有七八十塊錢,甚至有兩天超過了一百塊。

減去投入的部分,一個禮拜凈賺了一百多。

這麼算下來,效益並不好。

蕭長福端著碗喝了一口豆漿,捶了兩下後背,「一個禮拜賺了一百四十七,怎麼覺的不太對勁呢。」

「哪裏不對勁了?是不是覺的年底成不了萬元戶了?」蕭陽笑着問。

「爹,不是裝罈子的還有那麼多腐乳嘛!」蕭遠松提醒著。

蕭長福恍然大悟,「哦,對對對!」

這一院子的腐乳,光豆腐都用了快三千斤了,要是全都賣掉,他們這一個禮拜的收入直接翻了好幾倍。

可是怎麼賣掉呢?蕭長福又犯了難,他們這些天只是不停的在做,也有人問,可是賣出去的真的太少了,一個中號的罈子,到現在還剩一大半呢。

「哎呦,我的腰!」

蕭長福叫喚了一聲,楊慶梅上來給他的后腰踢了一腳,「剛乾幾天啊,就成天叫喚,誰跟你似的?」

「腰疼也犯法啦?你趕緊給我找個膏藥貼上,要不明天活都幹不了。」

「實在幹不了咱就歇一天吧?」

家裏買賣乾的好,蕭遠松也不去上班了,他那個工作,一天工資一塊五,跟家裏的買賣一對比,死活不去幹了。

家裏剛好也缺人,就默許了他的任性。

但是這麼連軸轉的干,確實太累了。

二十歲的大小夥子都扛不住,老蕭的身子板就吃得消了?

扯淡!

上哪上班不得歇個禮拜天啊。

「歇一天?明天那些人上門喝不到豆漿,得往院裏扔磚頭你信不?」

蕭遠松閉了嘴,人一多了,免費施捨很容易成了理所當然,一旦哪一天不讓喝了,喝習慣的客人立馬就得翻臉。

古時候就有很多這種事,好事做了,最終還得落下個罵名。

冤不冤?

可冤了!

可有什麼辦法呢?

確實沒辦法,都是人性。

蕭陽藉著貪小便宜的人性做生意,生意起來了,就得受着這些後遺症。

「要不,咱們從明天開始,豆漿收點錢?一分錢一碗也不貴,是吧?」蕭遠松的主意得到了其他人的支持。

蕭陽搖了搖頭,表示不贊同。

「那是轉頭沒砸你腦袋上,等你見了血知道疼了,就明白這個事不好解決了。」

「那你說咋辦嘛,不能就一直這麼下去吧?免費喝豆漿是你的主意,接下來你給給個法子把這個病給治了。」

「為啥要治?你嫌錢掙的多啊?」蕭陽反駁著,蕭遠松臉色不好看了。

「一天幾大鍋的豆漿,光成本也得好幾塊錢,一個月就得一百塊錢,這麼多錢揣自己兜里不好?」蕭遠松算著細賬,一聽到這個數字,幾人的眼珠子都瞪圓了。

尤其是蕭長福,臉上的肉都跟着哆嗦了。

「陽陽,我覺的你爹說的有道理啊,多這一百塊,就是兩個大人的工資,咱憑啥都給送出啊?再說了,就算是送出去,也不能讓他們念了咱家的好,日子久了,沒準還給養成白眼狼。」

楊慶梅也跟着點頭,這些天他就見過不少這種人了,起晚了沒趕上點,還非得讓他們再給熬點,楊慶梅也就是好脾氣,把自己留的給倒了一碗,可人家一個謝字沒有不說,還甩臉子。

可不就是養出白眼狼了!

「陽陽,要不咱們就再改改?」陳曉紅最後一個開口,蕭陽怔住了,挨個看了一眼他們四個。

「你們是商量好了吧?這是來給我下通知來了?我就是個孩子,你們自己看着辦吧,反正掙了錢也進不了我的口袋,但是出了事你們也別找我,還有,要是有人把我的腐乳罈子給砸了,我可得讓你們賠!」

早餐攤本就沒有多大的利潤,現在看得見的,也全都是辛苦錢。

蕭陽看着也心疼,誰家靠賣命還不能掙點錢了?

但是想輕鬆點,掙的就少了。

但是豆腐乳這一攤子他沒打算交出去,靠十里八村的來買,那根本不行。

家家戶戶都有冬天腌的鹹菜,不會再花錢買配菜。

這些腐乳必須得找到另外的渠道來銷售。

隔天禮拜一,豆漿開始收費了,果然氣走了不少人,並且發狠再也不上他們家來吃早餐了。

這波人還不少,差點給他們幾個打擊的哭了。

一鍋豆漿沒賣完不說,順帶着連老豆腐也只賣了一鍋,其他配套的早餐也順帶着少賣了一半多。

呵!

如願了!

真是輕鬆了!

偌大個早餐攤子,倆人優哉游哉就能照顧的過來了。

晚上一算賬,一個個捏著腦門頭疼的齜牙咧嘴。

白天那架勢全都看出來了,進賬能不少嘛!

蕭陽也不管,檢查了一遍腐乳的罈子,他感覺已經差不多了,現在問道已經出來了,再有個兩三天就能出去跑跑市場了。

現在的庫存可相當不少,估么著要是全都賣出去,至少能賣個千八百的,相當於早餐攤子掙的錢,大部分都壓在了這些罈罈罐罐上。

檢查完了放了心,他走回屋子。

幾個人還在「開會」,這回真是開始討論了。

「都別垂頭喪氣的,不就是今天入賬少了點嘛,沒什麼!」老蕭自己就有點喪,眼神跟着飄忽不定,「覺的這樣挺好,雖然掙的少了,但也輕鬆了不是,年底還是能掙出來五千塊。而且很快就到農忙季了,地里的活也得有人顧,剛好趁著這個機會騰出個人來。」

嗯,對!

先不說別人,這一點蕭陽倒是贊同的。

豆腐屋已經營業這麼久了,村裏人沒來找,但是他們不能不自己準備着。

個體戶得註冊下來。

別等人家上邊來人查了才想起來去辦。

到那時可就晚了,說不定還得罰款,得不償失。

「清閑是清閑了,人少了這麼多,就感覺這買賣跟要黃了似的,讓人心裏不踏實。」

可楊慶梅不大同意,這老太太就喜歡忙活,這一個禮拜都忙活習慣了,突然一下子不忙了,心裏上就有點接受不了。

「別瞎說行么,你沒聽陽陽說嘛,到了這一步,咱們的攤子算是有眉目了,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咱老蕭家能吃早點,而且咱家門口就是大馬路,人來人往的都能停下來吃個飯。」

老太太撇著嘴依舊不太歡喜,這話沒法把她說服。

「我還是覺的忙點挺好的,老二老三還沒結婚呢,等買賣干大了,哥三個一塊干,人手也夠,掙了錢三人一分,多好!」

蕭遠松低着頭抽煙,不說話。

陳曉紅說:「我覺的娘說的有道理,更何況,掙錢的買賣哪有長久的?誰也不知道這個買賣能掙多久的錢,不趁著能掙錢多劃拉點,以後買賣不好乾了,哭都找不對門!」

這話怎麼聽着像是訓斥呢?

全都傻眼。

陳曉紅臉一紅,「我不是那意思,我想說就是趁著還能掙錢,咱得多干點,然後......」

「行了你快別說了。」蕭遠松打斷了她的話,給她使了個顏色。

結果二對二,男人都不想太忙了,少掙點無所謂。

女人都想多干點活,多掙點錢,忙點就忙點,再說,還不知道能忙過久呢。

也許忙着忙着就干不下去了。

但是彈不出個結果來總是不成,投票表決都表不成。

蕭長福見蕭遠松黑著臉,問他,「咋地,你有啥想法?」

「我就尋思著,是不是老二老三干之前,先把掙的錢能分一分?」

「啥?」蕭長福急眼了,抬手對着他的腦袋就是一巴掌。

「剛乾了一個禮拜就想分錢了?」到現在純利潤才一百多,就算全搭上都還不夠還借款的,作為家裏買賣的大管家,蕭長福恨不得再給他幾個大嘴巴子。

「我沒說現在,現在他們也回不來啊,我說等他們想一起乾的時候,起碼得分我跟曉紅一半吧,你跟我娘那一半要是想分給我們哥三個,也得有我一份啊,你可不能偏心!」

「我偏心?你娶完媳婦了,你倆弟弟還沒呢,咋地,把錢都給你,你負責給他們過禮娶媳婦嗎?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揍了!」

蕭長福脫了鞋,舉著鞋底子就是一頓轟,腳臭味加上鞋底子上的土,弄的滿屋子都是。

楊慶梅和陳曉紅在一旁冷眼旁觀,他們爺倆這也屬於內鬥了。

就等着他們斗出個結果來,把豆漿收費的事解決解決。

可是兩人斗完了,對於結果還是一致的。

「反正我覺的不行,這主意是陽陽出的,要不問問他?」

楊慶梅乾脆請救兵。

姓蕭的爺倆冷著臉不吭聲了。

昨天晚上他們四個大人是合起伙來把人家孩子擠出去的,才一天就舔著臉把人找回來,多少有點抹不開面子。

而且蕭陽也已經明確表態,讓他們自己決定,可誰也沒想到,剛一天他們就分成了兩派,蕭長福這個名義上的老闆也不管事了。

可改不改呢?

陳曉紅見到蕭陽走進來,抓着他的手攬進了懷裏。

「媽,你跟我去趟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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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活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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