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花腸子
左騰空的如意算盤打得叮噹響，不過油花花的香火錢卻並不容易搞，因為弘圖寺緊跟時代步伐，有着完善的財務制度，不僅每天將財務公開，還設立有專門的審計部門，對財務賬目進行內部審計。
剛進寺的時候，左騰空就被弘圖寺完備的管理體系震住了。
在弘圖寺的管理體系中，方丈室為寺里最主要的領導機構，下設「執事委員會」，具體協調和統籌安排全寺的工作。再下一級是兩大職能部門，分別是寺院內部管理和對外聯絡，而寺院內部管理設置有禪堂、客堂、藏經閣、庫房、財務室五個部門，對外聯絡又分為慈善綜合事務辦、文化宣傳辦兩個部門。
至今左騰空仍在感嘆：「這哪裏像是座寺院，簡直就是個事業單位！」
左騰空受戒不久，還是個沒有任何職司的小沙彌。不過他有文憑，是寺里少數有本科文憑的和尚之一。雖然他不是從名牌大學畢業，但有本科文憑在寺里還是很受重視的，這跟寺里的管理體系一樣，是左騰空事先想不到的。
從考察期到現在一年多時間裏，他雖然沒有撈到半分錢，但也並非一無所獲。他能說會道，悟性高，又會看人眼色，已經與方丈和各班首、執事建立了良好關係。寺院雖說在十丈紅塵之外，但也跳不出人際關係，人緣關係好，始終好辦事，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佛家之地也不例外。
次日下午，左騰空瞅准方丈室只有宏印方丈一人，心裏打着小算盤，疑神疑鬼地走了過去。
方丈室的門白天隨時都是大開着的，此時宏印方丈正在炕上閉目打坐。
左騰空在門外合什道：「弟子本空，求見方丈大師。」
宏印方丈緩緩睜開眼來，微笑道：「進來吧。」
左騰空應了一聲，垂頭步入室內，心道：「為了麗麗，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大不了把老子趕出寺，重新過正常人生活，回頭再把這裏一把火燒了。」
宏印方丈今年已六十五歲了，但精神矍鑠，絲毫不見老態，尤其是那雙眼睛。這是一雙奇異的眼睛，彷彿蔚藍大海一樣深邃，又像初升的太陽給人溫暖，既有年輕人的靈動和朝氣，又充滿了知天命后的智慧和世故。
對這位長者，左騰空倒是打心底里敬佩的。
炕上有一張矮几，宏印方丈指了指矮几對面，臉上仍帶着微笑：「坐。」
左騰空道：「多謝方丈。」依言盤腿坐下。
宏印方丈看着左騰空，目中慧光閃動，柔聲道：「本空，你似乎有心事。」
左騰空暗中吃了一驚，面上卻是一副困惑的表情，道：「弟子確實有一事不明白，所以過來請方丈解惑。」
宏印方丈道：「你說。」
左騰空道：「近代太虛大師等人所倡導的『人間佛教』、『人生佛教』理念，經趙朴初、星雲等海內外高僧大德的闡揚，業已成為當代佛教發展的主流。我弘圖寺也積極順應和踐行『人間佛教』這一現代佛教發展之大勢，要求全院佛教徒應積極入世，努力闡揚和實踐『自利利他、自覺覺他』的精神。」
他皺了皺眉，又道：「弟子就不明白了，我出家之人，不是要棄捨俗境，受持禁戒，如法乞求清凈自活么？為什麼現在又要積極入世？而且我佛宣揚息惡揚善、普度眾生的大無畏精神，應是無私奉獻，為什麼變成了自利利他呢？」
宏印方丈呵呵笑道：「你有這樣的疑惑是正常的，許多僧眾都有你這樣的疑惑。」
頓了頓，接着道：「這就是與時俱進。現代佛教開展公益慈善事業的空間比以往任何時間都大，而且面臨着諸多新情況，客觀上要求『人間佛教』成為現代佛教的發展的指導思想。」
左騰空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
只聽宏印方丈又道：「我們行善積德，不是念念經的口頭活，而是應積極開展公益慈善事業，用佛家普度眾生的情懷慈濟眾生、福利社會、教育宣傳，慰藉現代城市人們的心靈，所以才要積極入世。」
「而要開展公益慈善事業，首先就得有一定的物質基礎，否則慈善公益如何開展？因此我們要不斷發展寺院經濟，以達自給自足，擺脫對政府經濟的依賴。自利再利他，這並不違背我們佛教的本意。」
左騰空笑道：「如此說來，弟子一心為本寺利益出發，想多入世為寺里出點力就不為過了。」
到這時他終於說到正點上了，他所謂的疑惑不過是個引子，故意引宏印方丈說出積極入世那番話來。
宏印方丈精明過人，轉念間就明白了，不過他對左騰空的這點花花腸子並不在意，笑了笑，道：「哦？這是好事。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左騰空正了正色，心中卻還在得意地暗笑，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說道：「弟子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最近齋菜的質量每況愈下，這兩天才知道根源所在。原來咱們齋菜現在實行定點採購，這雖然便於核算，也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採購僧人從中撈取好處，不過也使得商家缺斤少兩，盡送些次等菜品。」
他俯身向前看着宏印方丈，目中充滿期盼，小心翼翼地道：「不如……不如由弟子來負責齋菜部的採購工作，保證菜品質量，不讓寺里有損失。」
宏印方丈眨了眨眼，笑道：「要你做這個工作不是殺雞用牛刀？」
左騰空彷彿突然被一隻滾燙的雞蛋咽住了，過得片刻才嘿嘿乾笑道：「方丈真會開玩笑，弟子俗家時最會討價還價了，要說長處，弟子恐怕就這最在行了。這叫做物盡其用，人取其長。」
他這話倒不假，恐怕很少有男人像他那樣喜歡逛街，砍價殺價經常砍得商家欲哭無淚。
宏印方丈一笑，道：「好吧！最近齋菜的質量確實不好。」
左騰空大喜，差點忍不住跳起來抱着宏印方丈的光頭親一口。
忽聽宏印方丈又悠悠然地道：「不過……」
左騰空還以為他要變變卦，一顆心一下子提了上來，瞪大了眼道：「不過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