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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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蔚藍，氣溫漸暖，陽光白而發亮，照耀着大地，潑在屋頂上，馬廄中，大院裏，厚厚的積雪已經消融，流出了一灘灘雪水。水光把大堂映射得分外亮堂。
那串南詔大翡翠珠子和兩塊玉如意在強光下閃爍著幽幽白光，給堂舍都罩上了一層珠光寶氣。
呂月墨微微瞟了一眼，便斬釘截鐵地拒絕道：「多謝貴主美意，這三件寶物，樣樣都是只應天上有，貴主何必用它們來換取一座區區的甘州城？家父已不問世事，小女子又做不得主，恕我不能答應。」
她眼球一動，示意丫鬟把東西送回去，丫鬟凝香抱起寶物，小心翼翼地交還給了那個吐蕃喇嘛。喇嘛搖著頭往後退了一大步，不願去接，身上的佛珠簌簌發響。最後，凝香實在催得緊，加上三個回紇主人也點頭同意了，就不再推諉，接了下來。
對於憐愛珠玉的呂月墨來說，既然將幾樣絕品寶物都送了回去，也表明了她的態度。儘管大齊軍眼下不過仍是勢單力薄、偏居一隅的小勢力，可它所具有的無窮潛力，呂月墨卻是心知肚明，而且，呂義侯府家訓便是大忠大義，既已歸附，自然不能見風使舵，再轉投朝廷。
「呂小姐，事情還有商量的餘地，你要明白其中的利害，做我們的內應，成功破城后，侯府便是功臣，不然到時我們強行占城，只怕會把侯府屠成一片血海！」大鬍子氣呼呼地把如意寶珠收起來，大嘴噴著白氣，像騾子一樣惡狠狠地撂了一句。
先禮後兵，先軟后硬，不要珠寶，就給你拳頭！
但是，呂月墨雖然生的嬌弱，性子卻堅如磐石，不能轉移，當下見對方竟然強行施威逼迫，非但沒有被威懾住，反而愈加強硬了起來，趕緊命丫鬟送客，說時自己便已經大跨步地來到了門邊，纖纖玉臂一伸，指著大門，示意四人趕緊出去。
這三個回紇人，都是火爆脾氣，即便成了漢人的降兵，在大唐的地界上，依仗着夏州城主的勢力，也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眼見着自己出使的目的沒有達到，便急的活蹦亂跳，大鬍子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拍，震得茶碗中茶水往外溢了出來，拔出隨身的獵刀，往檀木椅背上一插，蠻橫地吼道：「哼！大爺今天是給足了你侯府的臉面，給臉不要臉，給我記住，一個月後，攻破甘州，我第一個就把你侯府給血洗了，到時候，就把你賞給兄弟們！」
這話險些將呂月墨氣得昏過去了，她向來冷若冰霜的性格也被這無禮的言辭激得有些火熱，可她還是竭力抑制住了熊熊怒火，只是將他們差管家讓家丁把他們攆了出去。
看到呂月墨臉色鐵青，丫鬟凝香趕緊上前，勸慰道：「小姐，何必生這種人的氣呢，到時候，我告訴刑王去，敢惹我們家小姐，刑王還不扒了他們的皮？」
突然，一抹紅暈在呂月墨的臉上生了起來，漸漸的，她的慍怒都被這紅暈給遮住了，顯得越發的誘人。她揚起右手，輕輕往凝香臉上擦了一下，嗔怪道：「就你多嘴，關刑王什麼事兒？」
……
渾陽城外的官道上，秦淵帶着十名士兵，換了布衣，正在嘈雜的人群中佇立着。白晝很短，他們連夜趕路，十分怠倦，耀眼的陽光打在人身上，各人頓覺慵懶，連秦淵都快走不動路了，他們只好先在路邊假寐一會兒，半個時辰之後，就進入城中。
渾陽的城樓極其高大雄闊，比甘州城要高上了十丈，堅固了兩倍有餘，守城的士兵，也都是膂力無窮，精神飽滿，身上的兵器更是堅固遒勁，每人都是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站如大松，一旦上了戰場，就是人間大殺器。
嚮導士兵往城樓上看了看，說：「刑王，西北兵將向來都是彪悍驍勇，雖然現在朝廷昏聵，各地藩鎮割據，反王林立，朝廷軍隊操練懈怠，但還是有不少城池軍紀嚴明的，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中斷操練。你看，麟州一帶的唐軍，都是十分強勢，戰鬥力極高，這也就迫使吳鷹程加緊了軍隊的操練，還有糧餉、兵器的供給，使得士兵戰鬥力也提升了一個高度，老實說，比大齊軍要強上不少。」
而自顧朝城樓上凝視了一番，秦淵也是一陣駭然，沉吟了一句，嘆氣道：「說的不錯，回去之後，一定要加強我們大齊軍的訓練，這次出使，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能回去，說不定還有性命之虞，我們到時都要見機行事，切莫魯莽！」
老黑和岑胖子都是粗人，不懂這些規矩門道，只曉得用殺伐來解決問題，這時兩人都站了出來，不約而同地對秦淵道：「放心吧，到時候誰要敢動刑王半根汗毛，看我們不把這吳鷹程給大卸八塊！把渾陽城給他連鍋端了，當茅廁使！」
大夥笑過一陣之後，差不多精神都稍稍恢復了些，秦淵又命士兵吃了些乾糧，補充了體力，就帶着他們進入了渾陽城。
來到城內，秦淵看到渾陽城不只是外觀上十分的氣派，城內主街道也是雄渾大氣，寬能通過八馬並架的馬車，兩邊房舍，鱗次櫛比，高樓如雲，各種各樣的行業，在這些房舍中蓬勃地發展着，簡直比那日漸衰落的長安和洛陽、益州等豪華大都市相比，也差不太多。
但是，繁華之下，掩蓋着的沒落，也在日漸的彰顯。秦淵一眼就能夠看出來，由於吳鷹程占城以來，雖然大力墾荒屯田，百業俱興，可是為了保證軍給，賦稅也翻了兩倍，一些富庶的商戶財源廣進，賦稅倒也造不成影響，可那些一貧如洗的低層農戶，卻是被盤剝的一無所有了，沿街乞討的乞丐，多得如螞蟻。他們才是社會的中流砥柱，一旦他們造反，那朝廷也鎮壓不住。
發現了這一點，秦淵就更加懂得順應民意了，腦中也浮現出了一些改進民生的念頭。然後，他找了一位熟悉城內事物的老道士，在他的帶領下，來到了吳鷹程的府邸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