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經水河畔

待獨角牛精從海威殿返回，大鈞果然從獨角口中得知了游雲所接海威令的具體情形，那是一件三階弟子的海威令，是到夢碭山中採集屍花苦丁，屍花苦丁乃大寒之物，有海族弟子曾在夢碭山古墓中挖掘而得，聽獨角所言，似乎是水晶宮內要配置什麼秘葯所需。

大鈞聽了，皺起眉頭，這個任務難度實在不大，怎麼自己查看之時，卻未見到這個海威令，要不然自己肯定要接。大鈞嘆了口氣，看來想必是那個美姬特意為游雲安排好的任務。大鈞早已知道，三代之下的海族弟子道行不夠，不能變化成凡人摸樣，像獨角牛精這些人具有人型，那是因為他們父母中有道行高深之人。他們若想變化得與凡人無異，出外行走，沒有千年道行卻是不能，所以這個任務難度不大，卻被列在了三代弟子的海威令中。

大鈞立刻把情況稟告了七公主知曉，既然游雲要離開水晶宮，自己也無須再監視此人。七公主正因幼子生病而焦慮，大鈞便主動問起是否要尋醫問葯，希望七公主為此或能給自己安排個三階弟子的海威令，七公主卻未所有表示，只揮手讓大鈞離去。

大鈞認準了要想儘快學到法術，只能積攢夠二百數的海威以進階為三代弟子，從這日起便堅持每天抽空前往海威殿查看。半月時日之後，這一日，大鈞依舊來到海威殿，巡視了三代弟子的海威令后，沒見有自己能完成的海威令，又去二代弟子的海威令前查看。

在玉璧前一一細看，終於一條海威令讓大鈞心中一動。

這條海威令剛剛發佈不久，寫明概要，說的是：「東海二代弟子中，三傑之一的靖海，前往秦山嶺地，至今逾期未歸，生死不明。既派弟子機敏者前去探尋，秦山嶺地多有妖孽出沒，又多有佛陀劍仙行走，實乃紛爭之地。此去者慎行，小心行事，揚我海威，查實歸來，既獎海威三十八數。」

三十八數的海威實在令大鈞心動不已，大鈞仔細琢磨之下，雖然海威令指明此去風險極大，可只是探查二代弟子靖海的消息，若自己裝作凡人，暗自打聽，不與人發生爭端，料來即使完不成任務，也不會過於擔心有生命危險。大鈞思前想後，只覺得這樣的海威令已經再適合不過，他拿定了主意，急轉身到錄事處，向管事稟明要領下這條海威令。

今日海威殿的錄事管事乃是一名獨臂老鱔，未曾開口便捂胸連咳數聲。待獨臂老鱔平下呼吸，皺眉打量了大鈞兩眼，叱道：「去！小子，你可看好了沒有，那是二代弟子的海威令，你個新進弟子，逞什麼英雄。」

大鈞見旁人都看向自己，不禁臉上有些尷尬，反問道：「新進弟子便不能接高階海威令么？」

獨臂老鱔臉顯怒容，連聲咳嗽。旁邊一名三代弟子則冷笑道：「老管事也是為你好，那秦山嶺地是極兇險之地，妖王眾多，聽說曾叫囂敢與天庭相抗，可見厲害。靖海師叔都一去未歸，你去了，不是自不量力嗎？」

見大鈞低頭不語，神情堅決，獨臂老鱔嘆了口氣，搖搖頭，仔細地在玉牒上一一記錄，最後從身後的蚌盒內取出一塊龍宮玉佩，交給大鈞。大鈞拿過玉佩，那玉佩入手冰涼，上注一行小字：東海弟子暢行無阻。大鈞見諸事完結，不理眾人或驚詫或嘲笑，轉身離去。

回到住處休息了一日，整理行裝，於一切事務準備妥當，大鈞便偷偷地離開了水晶宮。他知若是讓那獨角牛精知道自己身犯險地，獨角必然要跟隨自己，只是他去也是無益。大鈞掐動避水訣，獨自一人在海底行走，眼見水晶宮已漸行漸遠，心中開始有些發怯，他知這一去頗有風險，不過想到自己的長遠打算，又心中一熱。

大鈞既不會騰雲，也不會水遁，只得藉助四海水道。行走了半晌，眼前漸漸顯出一處庭院，大鈞便直走過去。走到近前，果見匾額上面寫着是東王角三字。幾名蝦兵蟹將守住庭院，待大鈞出示東海玉佩，眾人露出恭謹之意，一名蝦兵便在前領路，引大鈞來到四海水道入口。

一名水道管事問過大鈞去處，聽到是秦山嶺地，尋思片刻，便道：「此處可通往經水河，再往北去便可到秦山嶺地，已是最近的水路，不知可否？」

大鈞只笑道：「小子頭次出海辦事，就聽管事大哥的好了。」

水道管事聽大鈞說的客氣，心中受用，笑道：「這可不敢當，小兄弟太客氣了。」

水道管事領大鈞走近水道入口，只見腳下是個方圓數丈的水潭，潭水幽黑，深不可測，那管事激活了水道，只見潭水旋轉起來，頓時讓人頭暈目眩。管事笑道：「小兄弟這就去吧，在秦山嶺地深處有一積水深潭，名叫梨花潭，有逆行水道返回此處，若是找不到，就只有找尋經水河入海之處，可返回東海水晶宮。」

大鈞用心記下，對管事拱手告辭。他低頭見潭水洶湧，甚是嚇人，只得一閉眼縱身跳下。

千里之外，經水河中的江水突然翻滾起來，水花湧起，大鈞從江中一躍而出，飛身落在岸邊。大鈞通過四海水道傳送，轉瞬間就行了幾千里，只覺頭昏眼花，待幾個呼吸后，才心平氣靜。大鈞舉目一看，只見自己已在經水河北岸，不遠處有一家酒肆，一張酒幌在風中擺來擺去，草屋前擺着幾張木桌木椅，更遠處則是崇山峻岭。大鈞整理下衣衫，邁步走向那酒肆。走近前，見兩張桌子數把木椅，卻冷冷清清地不見食客，只有一名黃衣少女趴在桌上假寐，另一位駝背老頭忙裏忙外，看樣子是此處的店家。大鈞在海中行走許久，早覺得有些勞累，便在另一個空桌坐下，招呼駝背老頭要了杯茶水。

大鈞飲了兩口清茶，不經意間注意到那老頭不時地看向自己一眼，目光畏畏縮縮，又一扭頭，看見那名黃衣少女整個身子趴在桌子上，只從手臂間露出兩隻黃色眼珠，偷偷地看向自己。見大鈞看過來，那少女急忙低頭趴在桌子，裝作在睡覺的樣子，大鈞心中立刻警覺，他四下一看，才發現這裏地形險惡，四周不見人煙，心中更是一驚。大鈞輕吁了口氣，緩緩放下茶水，便要起身離開。卻見眼前一花，那黃衣少女已不見了蹤跡，大鈞覺得身後有人，急忙轉身，卻見那少女不知如何到了自己身後，沖自己伸出舌頭，齜牙裂嘴。

這黃衣少女生得一張粉嫩小臉，尖尖的下巴，雙目生媚，卻偏偏扮作一副兇相，只聽得她脆生生地叫道：「站住！這就想走了？」

大鈞心中一驚，只道：「你想怎麼樣？」

黃衣少女轉轉眼珠，似乎在想着說辭，末了，說道：「你走不了，你還沒給飯錢。」

大鈞一甩手擲出一錠銀子，說道：「不就是一碗茶錢么？我可以走了嗎？」

黃衣少女摸摸自己的頭，只道：「這個，這個，對了，我們要吃肉。」又惡狠狠地道：「不對，不對，你的飯錢給的不夠。」

大鈞眼見駝背的老頭正走向自己身側，眼中冒出凶光，一看就不是善類，大鈞一步步向後退去，同時敷衍道：「我沒吃飯，只喝了茶。」

黃衣少女看向老頭，說：「他說沒吃飯。」

駝背老頭哼了一聲，發出獰笑，說道：「說那麼多幹啥，反正我們就是要殺了他，吃他的肉，管他吃沒吃飯。」

黃衣少女樂了，舔了舔鮮紅的嘴唇，露出一口白牙。

大鈞驚出一身冷汗，向後急退，原來這兩人是吃人的妖精。大鈞全神貫注地盯着兩人的舉動，生怕著了暗算，同時慢慢向後倒退。兩個妖精緊跟着大鈞，張牙舞爪，作勢欲撲。駝背老頭忽然嘟囔道：「穿這身臭皮難受死了。」

說着，駝背老頭用力一扯自己麵皮，竟然把整張人臉撕了下來，接着褪下人皮，鑽出一個長手長腳，滿臉兇殘，不成人形的青狼精來。青狼精緊盯着大鈞，口水滴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