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非海盜

對於這種出人意料，甚至是有些荒唐的處理結果，努爾瑞拉反應竟然出奇的淡。．

「我知道。」她說。

「你知道？……是了。反正黑暗精靈的聽力，在大6所有種族中也是數一數二的；想來我和胡里奧先生所說的那些話，都被屋外的你，一字不落地聽在耳中了吧！」

「白痴，我還沒有你們人類那麼無聊。」努爾瑞拉嗤道，「你以為那胡里奧委託送你離開的人，是誰？」

「難，難道是你？莫非你還是個傭兵？」羅文一臉古怪地問——要知道在大6上，傭兵的地位其實並不高，屬於那種不受任何地方法律保護，卻又要受其管束的一群人；所以，但凡有點其他本事謀生的，基本上都不會選擇這種看起來浪漫熱血，實際上憋屈無比，又沒有任何保障的職業。

再說，就憑努爾瑞拉的身手，也不至於淪落到要當傭兵的地步吧！

果然，就聽努爾瑞拉十分乾脆地否認道：「你怎麼敢，把我和那些低賤的傭兵們相提並論？我們是海上冒險團。『尋路者』，是我們團隊的名字，這一點你最好記住。」

於是羅文臉上的表情就更精彩了：「努爾瑞拉，你，居然，當海盜？」

「不要再賣弄你的傻氣了，人類。我剛才已經說過，是海上冒險團——開航線，尋找物品，打擊同行的那種；偶爾的，也會接些運送貨物的委託，比如說——你！」

「……這和海盜有什麼分別？」

也難怪羅文會覺得鬱悶——不是因為對方把他和貨物相提並論，而是在浮冰港，海盜，絕對是個幾乎禁忌的話題。

畢竟北邊的蠻子和西邊草原上的獸人，離這裏都太遠；而東邊尼貢島上的山地矮人們，又在百年前的那次三族戰爭中被徹底打疼了，至今都片板不敢下海；相比之下為患最甚的，只怕還得要數這「海盜」一事。

這並不誇張，要知道浮冰港每年的「非自然死亡」人口中，至少有三分之一，就是死在海盜的手裏。

當然另外三分之一，其實是跑去當海盜了。

這也是為什麼多年以來，浮冰港周邊的海患都屢禁不止的根本原因。

甚至連羅文都明白，只要這世上還有不公，只要人們還無法剋制自身那好逸惡勞的天性且又必須依賴海洋，「海盜」這個和山賊比起來，更加朝氣蓬勃的行當，就會一直存在下去。

但是明白，並不代表就會認同——畢竟在羅文看來，至少山賊辦事，還講究個「人過財不過」的道理，不一定非要趕盡殺絕；可那些被海盜們扔下海的人，卻怎麼也不可能再游回來。因此儘管自己的手上也怎麼不幹凈，但羅文還是一直認為，這輩子，他都不會和那些沒有人性的傢伙有什麼交集。

只可惜風水輪轉，今時今日的他，連保命，都不得不求助於一群海盜了。尤其是這群海盜裏面，還有一個他曾經以為不同的努爾瑞拉！

然而接下來努爾瑞拉的回答，卻讓羅文明白了一個道理。她當時是這麼說的：

「當然有區別。這個區別就是——我們比他們更強！」

這種理所當然的態度讓羅文明白了，原來「大海盜」不是海盜——就好像傭兵團的團長索菲婭，未必是傭兵；而成為商人領袖的胡里奧，也不再是個單純的商人……一樣。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羅文就一直在反思，反思他這些年來所做的每一件事，其中的得失，其中的深意——他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去抓住什麼，但怎麼着手，他還沒半點頭緒。

到了晚間的時候，胡里奧先生的那位保鏢，叫什麼「動先生」的又來了一趟，目的是送一把劍——據他自己說，那是胡里奧先生為這次委託，所付出的定金。

「努爾瑞拉你還會使劍？」羅文有些詫異地問。

道理明擺着，再好的劍，你送給一個不會使劍的人，和送給魔法師全套的鋼甲也沒什麼區別，想來商人出身的胡里奧，還不至於做出這般出力不討好的傻事。

結果努爾瑞拉沒吱聲，倒是那送劍過來的動先生語帶意外地說：「咦？你不知道嗎？無光家武技長甘爾丹一脈的『刀劍技』，本就要刀劍同使，才能揮出……」

「你的話太多了，人類！」努爾瑞拉冷冷地斜了他一眼，「而且你知道的，似乎也太多。」

估計在羅文和胡里奧先生談話時，隨着努爾瑞拉一起出去「避嫌」的動先生吃了點虧，因此聽到這種再明顯不過的威脅，動先生沒有半點作的意思，反而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不過他說的那些，已經足夠拭去羅文心中的疑惑了，畢竟他第一次見到努爾瑞拉的時候，就曾在邦布大哥那裏聽說，努爾瑞拉這麼多年一直在尋找的，就是她當年丟失的一把劍。

「難道，這就是努爾瑞拉丟掉的那把？」羅文心中暗暗猜測，如果是的話，就難怪努爾瑞拉會接受這筆委託了；可看她接劍在手時那一臉淡然的神情，分明又不像。

要知道失而復得的狂喜，羅文可是今天才體驗過的——儘管他失而復得的不是劍，而是一個喜歡揪他耳朵，辦事風風火火，並總是給他惹來一堆麻煩的老娘。

「可以給我看看嗎？那把劍。」經過了一整天的休養，此時羅文在行動方面，已經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了；只除了使力時，肌肉骨縫間還會有些許好似針扎一樣的疼痛。

但這點小疼，跟剛開始那種全身血肉都要片片剝落的痛苦比起來，簡直就是按摩。

對於羅文的請求，努爾瑞拉只是略微地猶豫了一下，便欣然同意了——而她的這種態度也讓羅文確定了，眼前的劍，並不是她先前丟掉的那把。

不過劍本身，倒是把不折不扣的好劍——無論是從劍身的彈性，如雲的亂紋、還是上面那泛着迷人光彩的燒藍，似乎都沒什麼可挑剔的地方，而這些，差點就成為一名鐵匠學徒的羅文，還是能看得出來的。要說唯一的遺憾，就是這把劍的血槽，其實是鏤空的，也不知當初打造這把劍的匠人出於什麼理由，才選擇了這種明顯會降低劍身硬度的設計。

「難道，是精靈？」羅文胡亂猜測著，畢竟他聽夏爾洛先生說過，全大6，也就只有耳語森林中這個對美的執著，已經越了一切的種族，才會做這種為漂亮連命都不顧的事。

這就難怪，努爾瑞拉對它似乎有些看不上眼了。

「呃，這個，其實是有原因的。」動先生注意到了羅文表情的變化，趕緊指點道，「瞧，在劍柄上——就是這裏，有一個小機關，只要你把它扳上來……小心！」

只可惜，他還是喊晚了。只聽「刷」的一聲，整截的劍刃，竟然隨着羅文動作從劍柄的下端滑了出來，差一點，就正扎在羅文的大腿上——這居然，是一把極為偏門的「雙頭劍」！

還是單手持用的那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