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被放逐者
話雖這樣說，但那說話的動先生本人，卻沒有將劍收起；直到身後的胡里奧跟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不要緊張，動先生。．我不都說過了嗎？只要是黑暗精靈，就不可能對我動手。」
「……我是怕床上那小子的連弩！」動先生解釋的同時，仍繃緊了身體，保持着那種隨時都可以力的姿勢。
胡里奧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不會打擊這種忠心護主的行徑，只微笑着寬慰道：「放心吧，他並沒有必須傷害我的理由……我說得對嗎？羅文先生？還有，您不會讓上門拜訪的客人，就這麼在大門口站着吧？」
「怎麼會，」就算羅文想傷害對方，在動彈不得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做得到，「再說剛才這位『動先生』的劍，不就已經自己溜達進來了嗎？」
「抱歉。這主要是我已經猜到了，如今您應該是行動不便。而且膽小如我，也不敢勞動這位尊貴的黑暗精靈女士來替我開門。」說着話，胡里奧施施然地走進門來，左右看了看，然後挑了個高度比較合適的陶罐坐下。而他坐定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朝努爾瑞拉那邊歉意地笑了笑——很明顯，他剛才是擔心隔着道門，努爾瑞拉的彎刀究竟還認不認得他這位「神眷著」。
「哼！」努爾瑞拉將手從刀柄上撤下來，表示不會出手——不過她先前的那番警惕，還是讓羅文頗為感動的。
「謝謝你，真的。」這已經是自兩人認識以來，羅文不知道第幾次這麼說了。
「吵死了！你們這些人類。」努爾瑞拉又哼了一聲，也不看羅文，只盯着那進屋之後，還橫著劍一臉凝重的動先生道：「你！總不是神眷者了吧？跟我出來安靜安靜。」
「那個，不要打架……」羅文忍不住在後面追了一句。只是話一出口，他便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每次和小保羅一起出門，老娘費舍爾也都會這麼說，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陣絞痛。
過了能有近一分鐘，羅文才從這種悲傷的情緒中掙脫出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面無表情地說：「好了，胡里奧先生，現在沒有旁人，您可以說出您的來意了。」
「不要這樣，」聽羅文黯然下來的語氣，胡里奧又怎會不知道他心中在感懷什麼，於是出言安慰道，「其實費舍爾女士根本就沒有死……」
「什麼？您……再說一遍？」突如其來的驚喜，讓羅文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自打他醒來，就一直沒敢問努爾瑞拉這個問題，還不是因為其內心中，早就認定母親已經遭到不幸，怕努爾瑞拉肯定的回答，讓他無法接受而已。然而此時此刻，居然從胡里奧嘴裏聽到母親還活着的消息，這怎不讓羅文欣喜若狂？
「我說您的母親，費舍爾女士仍然健在，所以羅文……嗯，我可以稱呼您羅文嗎？」
「求之不得！」就憑對方帶來的這則消息，別說是直呼其名了，就算是直接喊他羅文孫子，想來他都不會生氣，「……那個，您可以詳細地說說嗎？」
「當然。其實那支弩箭，並沒有射中要害；而在場的懷特祭司，又及時地替她做了處理。所以送到教堂時費舍爾女士雖然昏迷，但還不至於有生命危險……不過！」說到這裏，胡里奧的語調驟然變冷，「其他的消息，對您來說可就不怎麼妙了。」
「怎麼？」
「輕傷二十五人，重傷八人，其中三名騎兵當場死亡，一人事後，重傷不治！就這，還沒算您引了事端后，由於混亂所造成的傷亡。」胡里奧一字一句地數着，其語氣中的森冷，也讓羅文那由於狂喜而有些昏的頭腦，一點點地冷靜下來。
儘管到現在，羅文還認為無論是那名傷害到母親的騎兵，還是下令向母親射擊的人都該死，但是，這不意味着他就不知道，其他人是無辜的。
因此面對着胡里奧義正詞嚴的指責，羅文根本就無法為自己辯解。「我……很抱歉。」
「您應該覺得抱歉，不過對象不是我，而是那些被您殃及的無辜者！」
「那麼您這次來，是來說服我自的？」之所以沒說捉拿歸案，道理很簡單，如果是後者的話，來的就不會是這兩個人了，而是成群結隊的城衛軍。
何況再怎麼盡責，一個城市的最高管理者，也不至於要親自追責緝兇吧？
「當然不是。」胡里奧笑了，「我來，只是想通知您，您這次惹出來的事情實在太大……即便蘇思特先生的死不會懷疑到您身上，恐怕近期，您也不適合再留在浮冰港了。因為在明天這個時間，您會現捉拿您的告示，已經貼滿了浮冰港的大街小巷。」說到這裏，他略略地頓了頓，「不過在那之前，我就會找人帶您離開。對於這樣的安排，您看，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問題嗎？」
「……為什麼幫我？」
「保羅·多曼努爾。這個人，您應該很熟悉吧？」對於羅文最後的「問題」，胡里奧直接給出了一個名字。
當然熟悉了，因為這本來就是小保羅的全名——就連後面那個不倫不類的姓氏，都是小保羅為了「工作需要」，和自己以及夏爾洛先生湊在一起編出來的。
「那麼想必您也應該知道，保羅在還沒被狂龍領主看中，收做學徒之前，就曾經給某個有錢的凱子，當了幾年的幫閑。而那個凱子……」說着話，胡里奧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瞧，就長得這個模樣。」
……
……
直到胡里奧先生起身告辭，羅文都忍住了沒問「為什麼你認識小保羅，還要設局害我」之類的問題，因為那根本就沒必要問。
畢竟「情分」這種東西，也是要講資格的。
如果不是在這一連串的事件中，自己的表現，入了這位胡里奧先生的眼，只怕他潛邸時跟小保羅關係再好，也不可能親自上門來跟自己說這些。撐死了，最後給自己留一條小命，就已經是顧全「未來大魔法師」的面子了。
當然這些東西，身為異族的努爾瑞拉是不可能明白的，因此當努爾瑞拉迴轉，並問起談話的結果時，羅文也沒有提及，只是對着她，露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道：
「兩個消息，一好一壞。好消息是我的母親並沒有死，正在大教堂里接受治療；而壞的……我想，我是被放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