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佛島

墨千陵對北辭仙君和蕪先生的事情所知不多，便沒有多聊，只是叮囑梅知遙好好休息。

「我惦記着師妹親手沏的茶水，等你轉好了，我可要多討幾杯。」

「師兄要喝茶，何必等我好了之後，我現在就可以沏給師兄，要幾杯有幾杯，就怕你喝多了遭不住毒。」

梅知遙說罷就要起身，墨千陵卻阻止了她。

「不急在一時，以後有的是機會。」

墨千陵又陪着梅知遙聊了一會才離開，他剛離開，明陽昍和赤谷就來了。

明陽昍剛一進屋，眼眶就紅了：「知遙師妹，你怎麼樣了……」

梅知遙一看他這狀態，怕他掉下淚來，趕忙開口道：「明師兄，我這好好的呢，就是一些小病，沒什麼大問題，你不用擔心的。」

明陽昍抽噎了一聲，又揉了揉眼睛，道：「知遙師妹，你沒事就好。我沒想哭的，就是……我養的一隻紅狐昨天死掉了，它平時又乖巧又聽話，十分暖心……我一時有點沒緩過來……」

赤谷瞥了明陽昍一眼，平靜問道：「明仙友，原來你在為它傷心嗎？為什麼呢？我看你……」

「我看明師兄確實很傷心呀……」梅知遙怕赤谷說出什麼刺耳的話，真把明陽昍給惹哭了，便趕忙打斷他的話語，又輕輕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赤谷卻彷彿看不懂梅知遙的暗示，還想開口繼續說話。

梅知遙很是無語，心想：這人怎麼回事？說話都不看氛圍的嗎？

她轉頭拉過明陽昍的袖子，不讓他對着赤谷那邊。

「明師兄，既然你的狐狸平日裏就很貼心，那它在天有靈，想必也不願意看到你為它如此傷心。」

「我知道的，我就是還沒緩過來……師妹，你放心，我不會在你這裏哭的，你病著，我不會惹你不快的……」

「這麼說來，要是我沒生病，師兄就要惹我不快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明陽昍連忙搖手。

「開玩笑的，我當然知道師兄的意思，師兄想哭就哭，也沒什麼不行的，只是，痛痛快快地哭完一場后，即便心中再放不下，也要往前走了。之前師兄就哭過好一陣子，為了外修路上不幸遇難的幾位師兄，你如此頻繁地傷心，總歸對身體不好。」梅知遙拍了拍明陽昍的手背。

「知遙師妹，你人真好……」明陽昍揉了揉眼睛，終究沒有哭出來。

他低頭又瞥到梅知遙手腕上的佛珠，目光就被吸引了。他輕輕碰了碰那串佛珠，臉上露出些詫異的神色。

「……咦，師妹，這佛珠……可是佛島之物？」

「是呀，師兄是怎麼認出來的？」

「還真是佛島之物啊……」明陽昍眼睛一亮，他小心翼翼地摩挲著佛珠的表面，緊張道：「……師妹，你確定這真的是佛島上的東西嗎？」

梅知遙點了點頭。

明陽昍仔細觀察著那串佛珠，又道：「我聽說，佛島之物有獨特的暗紋，十分珍貴，市場上有許多仿製的假貨，做的以假亂真。剛剛我也沒能確定你的這串是真的，只是姑且問一聲，沒想到，師妹這裏還真有佛島之物。」

「明仙友真識貨，連佛島上的東西都認得。」

赤谷一開口說話，梅知遙就想覺得他欠揍。明陽昍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他呵呵笑着回道：「我都是聽說的，沒想到還能見到真正的佛島之物，誒，師妹，這樣珍貴的東西，你從哪得到的？」

「還能從哪得到？我的東西，基本上都是師尊給我安置的。這佛珠原來很珍貴嗎？之前我都不知道呢。」

「當然珍貴了，『縹緲之地，佛島無路，至誠至真，其心不誤』，傳聞佛島在縹緲盡頭，幾不可尋，佛島之物也同樣罕見。」

「哦？」梅知遙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來了，「所以，這個縹緲的佛島，究竟在哪裏？」

「都說了不可尋，我又怎麼知道它在哪裏呢？傳聞沒有人知道佛島的位置，更有傳聞稱，佛島的位置並不是固定的，即便去過了，也沒法沿着原本的道路再去到佛島。」

「這個世界咋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傳聞，還有完沒完了。」梅知遙心中默默吐槽著，不過，她對於這種稀奇古怪的事情還是很感興趣的，她見明陽昍所知不多，便轉向赤谷，「……赤谷師兄，對於佛島，你還知道些什麼嗎？」

赤谷搖了搖頭，「我對傳聞中的禮佛聖地興趣不大，『縹緲之地，佛島無路，至誠至真，其心不誤』，這句話流傳頗廣，我倒是有聽說過，其餘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佛島之物確實罕見，這點是錯不了的。」

「是啊，這東西可珍貴了……」明陽昍緊緊盯着梅知遙手腕上的佛珠，他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道：「……知遙師妹，這串佛珠能借我兩天……不，借我一天就夠了。」

「師兄要借這佛珠做什麼？」

「佛島之物，最是安神定魂，我想借這串佛珠給紅狐安安魂，讓它能走得安寧，早日轉生投胎。」

梅知遙心想，佛珠就出借一天，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如果明陽昍能因此得到寬慰，從悲痛中走出來，那也算是一樁好事，於是她就把佛珠摘下來給了明陽昍。

明陽昍捧著佛珠連聲道謝，他急着去給他的紅狐安魂，就告辭回去了。

赤谷則繼續留在了小築。

「梅仙友還真是大膽，佛島之物極其罕見，覬覦佛島之物的人也不在少數，懷璧其罪，如此珍貴的東西，就這麼外露了，你也不怕招惹麻煩。」

「我之前也不知道那東西珍貴呀，而且，這東西既然罕見，那認得它的人自然也不多，赤谷師兄，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無所不知的……話說，赤谷師兄，你這是在關心我嗎？你居然會擔心我惹上麻煩？」

「你誤會了，我只是順口提一句，不過，你若是有意賣弄那串佛珠，那也無不可。」

「什麼賣弄？我只是不曉得到那串佛珠有多珍貴，而且，這是在宗內，安全得很，我比較放鬆，也就沒有多想罷了。」

「梅仙友覺得宗內安全嗎？」

「嗯？赤谷師兄覺得宗內不安全？」

「怎麼會，紫海宗的陣界是牢不可破的堡壘，宗內自然是安全的。」赤谷輕描淡寫地說着，彷彿這個話題不是他開啟的一般。

梅知遙哼一聲，輕聲道：「陣界牢固，人卻未必可信呀。」

「梅仙友似乎意有所指，我正有同感，仙友不妨明言。」

「赤谷師兄讓我明言？難道你不知道我指的是誰嗎？」

「梅仙友說的，難道不是明陽昍嗎？」

「嗯？明……師兄？」梅知遙愣了一下，「明師兄怎麼就不可信了？」

「所以，你相信明仙友那種廉價的傷痛之情？」

「廉價？他那樣傷心，你覺得他的情感很廉價？」梅知遙反問道。

赤谷說話一貫傷人，這點她早已知曉，但是，當她聽到赤谷用「廉價」這個詞形容明陽昍的情感時，她還是忍不住生氣了。

她揚眉瞪着赤谷。

對於她的反應，赤谷卻有些困惑，他偏了下頭，又想起什麼，瞭然問道：「梅仙友，你跟明陽昍是外修的時候才熟悉起來的吧？」

「是，那又怎樣？」

「沒什麼，我想，你不知道明仙友的狐狸是怎麼死的吧，下次你不妨問問他。」

「不管他的狐狸是怎麼死的，我都不認為他的情感是廉價的。」

「先問問再說吧，別急着下定論……」赤谷並不爭辯，他回視着梅知遙，又輕笑了一聲，道：「……梅仙友，你知道嗎？其實你對明仙友的維護也很廉價，你對他的傷心之事，從來都不想深入了解，不是么？你只是不痛不癢地旁觀著，給予客套的安慰，對於他心中真正在乎的事物，你從來就不關心，不是么？」

梅知遙都快被赤谷氣笑了。

「你要是非得這麼認為，那也隨你，反正，明師兄可不會這樣惡意揣測我。」

「那可不一定，梅仙友，你只想旁觀的心思太過明顯了，誰都能看出來，你絲毫不想惹上麻煩，所以，你連那隻狐狸是怎麼死的，都不探問一聲。」

「那又不是我的狐狸，我為什麼要探問？」梅知遙莫名有些煩躁。

「是啊，那又不是你的狐狸……」赤谷的目光彷彿看透了一切，他輕聲道：「……但是，那是你在乎的人的狐狸，不是么？多了解了解你在乎的人吧，這種停留於表面的客套，是不會得到真心的回應的。」

「所以呢？難不成都要像師兄這般說話？每次都搞得別人很難堪。」

「難堪嗎？」赤谷似乎沒有自覺，「那是別人的問題，我從來都只是實話實說，真話並不好聽，但總比虛偽的場面話來得真實。」

「是，赤谷師兄你最真實，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假惺惺地到我這裏來探病呢？」

「我不是來探病的，三天之期到了，你還沒還書，我來討回我的書。」

「……」

赤谷真實到這個地步，梅知遙心中的火氣反倒是平息了下來。

「赤谷師兄，你在宗內沒有朋友吧？」

「我不需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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