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臉上的怒氣漸漸消散

天近中午，好像誰給太陽加了一把柴，燃得更旺了，把人烤得怪不舒服。小朋友們在密不透風的棉地里鑽進鑽出，尋找卵塊，渾身汗珠滾滾。他們盼望着天空刮一陣大風，把熱氣吹走。

這時，李副隊長頭戴斗笠，從村裏大步走來。他身後跟着一個背冰棒箱的老頭。

小海對大家說了聲「隱蔽」，一半人躲藏在宣傳欄背後，一半人鑽進了棉地里。

李副隊長來到大柳樹下，滿地里不見一個人影。他納悶：這幫小傢伙是不是嫌三個卵塊換一根綠豆冰棒太少了。他打算回隊里去，把紅小兵全召集起來，當面宣佈三個卵塊換兩根冰棒。這麼優厚的條件，那些小傢伙一定會樂意接受。他招呼背冰棒箱的老頭子，原路返回。

隱蔽起來的小海、小濤他們一看這個陣勢急了。

小海立即想出了留住李副隊長的辦法。他躲在宣傳欄背後，學着斑鳩「咕咕，咕咕」地叫個不停。

李副隊長驚奇地回過頭，目光一下接觸到了宣傳欄。他仔細閱讀上面的內容，最後盯着落款，很不愉快地說：

「又是小海小濤領頭搞的鬼把戲。」

他伸出腳，欲踢倒宣傳欄。

小海呼地一聲跳出來，大聲喊道：

「不許動！」

小濤和其他小朋友都跟着沖了出來，團團圍住了李副隊長，都大聲喊道：

「不許動！」

李副隊長心裏的火苗子直往上升，臉上像灌了豬血，瞪大眼睛吼道：

「胡鬧！簡直是胡鬧！」

小朋友們不但不害怕，還望着宣傳欄，拍著小手，高唱起來：

李伯伯你莫發火，

聽俺給你唱支歌；

你用冰棒換卵塊，

這種做法實在錯。

李副隊長哭笑不得，瞪着眼睛追問道：

「這大熱的天，我要你們吃冰棒有什麼錯？」

小朋友們昂起頭，挺起胸，唱得更響更脆：

有錯有錯真有錯，

物質刺激是黑貨。

你用冰棒換卵塊，

把俺當成了好吃婆。

李副隊長仔細打量他們手上，沒有看到一個卵塊，他失望地搖搖頭說：

「我算真正明白了，你們是說話的巨人，行動的矮子。」

小海明白李副隊長這話里的含義，他想，擺出了事實，看你服輸啵？他對小夥伴們大聲宣佈：

「同學們！集中燒卵塊喲！」

小夥伴們都跑到大柳樹后，把各自摘的卵塊拿出來，放在李副隊長面前，足有半臉盆。

李副隊長彎腰抓起卵塊，左看，右看，臉上的怒氣漸漸消散，變換成了驚訝的神色。他看看小海和小濤，又看看大夥，在他眼裏，彷彿這些毛孩子長高了，長大了，不像以前那樣調皮搗蛋了。

他朝大家呵呵地笑了。

小朋友們也笑了。那一張張笑臉，就像棉地里開放的一朵朵花兒，好看極了。

1976年9月10日，寫於長沙湖南省文藝工作室招待所501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