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碰碰車
空霧山是鎮海著名的旅遊景區，驅車前往只要四十多分鐘。山中溪流密佈，繁花似錦，蟲鳥魚獸種類繁多，據說有人看到過老虎。
多達九處的溫泉使山谷終年佈滿氤氳霧氣，泉邊植物四季長青，高達五十多度的水中生有一種當地人稱小紅帽的魚，肉質鮮美不下河豚。不過自從景區規範開發之後，就在也沒人吃過這種魚。
空霧山的確是上天賜給鎮海的一塊瑰寶，即使春末的天氣不算炎熱，依然有很多人來這裏休閑。
莫車偉沒有把車開進景區，快到的時候拐入一條岔道。
岔道深處藏着一個巨大的停車場，旁邊是往來山頂的纜車。
蜿蜒的山道像一條巨蟒盤踞在山上。這條路很平坦，兩車並駕齊驅也不顯得的擁擠，懸崖邊的護欄比來時路上的更堅固更安全，這條造價不菲的盤山路很寂靜，偶爾擦身而過的車帶起的風聲，像是在訴說它的寂寞。
莫車偉的車開的很快，時而出現的深淵像是張開巨口擇人而噬的的獸，難怪下面有纜車，這麼危險的道路，司機需要不小的膽量。
時而S型時而U型的彎道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困擾，四個字形容——輕車熟路。猜得到是這裏的常客。
再長的路也有它的終點，當蘭博基尼停在山頂。這個巨大的廣場早就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名車。燃燒的篝火、喧囂的音樂還有隨着音樂瘋狂搖擺的人們，毫無疑問這裏就是一個地下賽車場。
如果僅僅為了賽車而且是非法的賽車而修一條昂貴的山道，顯然是不可能的。在這個廣場的不遠處，一棟在夜晚被鐳射燈光照耀的金碧輝煌的宮殿就是鎮海最著名的私人會所，也是最大的銷金窟——隱霧。來這裏的人大都數都會乘坐纜車，盤山路上的驚險刺激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所以即使封路賽車，也不會影響霧隱的經營。
恰恰相反，為賭而來的人會提前幾天來了解車手的資料，而比賽結束后因為腎上腺素的強烈分泌，又會讓他們輕易的一擲千金，每月一次的賽車為霧隱帶來的收入已經成為一個重要的支柱。
剛才還盡量保持風度的莫車偉，此時的表情有些猙獰，大力的推開車門，隨手「碰」的一聲關上。
時間很短，光線較暗，外面的人看不清坐在車裏的張湛，只能看到一個朦朧的人影，依據頭髮的長度判斷應該是個女人。
車就停在人群的旁邊，張湛可以清楚的聽到外面說話的聲音。
「喲！莫少爺就是莫少爺，都說你除了飆車就會玩女人果然不假。都混到這份上了，還有人上你的車，佩服，佩服！」
莫車偉撲一下車就聽到一個人毫不掩飾的諷刺，立刻反唇相譏：「沈沛，你也就配玩我剩下的東西，而且還玩不熟。」
「你」沈沛似乎被戳到痛處，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轉而說道：「別耍嘴皮子了，有本事就贏下今天的比賽，林雪就隨你處置。不過我要加註，你的這輛限量版蘭博基尼我很喜歡，如果自己去定一台至少要等半年時間，太麻煩了。就賭它，怎麼樣？」
張湛心中冷笑：什麼怕麻煩，分明是想贏了比賽讓這個莫車偉走着回去，可是不要連累我。
「好，不過我也要加註。你的車我不稀罕，如果我贏，你就當着所有人的面承認你是個下三濫。」莫車偉說的咬牙切齒，壓根就不在乎一句話和一輛價值數百的跑車是否對等。如此惡毒的賭注必然有刻骨的憎恨。
沈沛見莫車偉上當，心中暗喜，說道：「一言為定，你可別後悔。」因為他根本就沒想過輸，花重金聘請的東南地下賽車新車王，不是莫車偉這種業餘選手能比擬的。
有一句話沈沛說的沒錯，莫車偉的確是很會飆車，鎮海這些公子圈中為逢敵手，所以他大意了。當伴隨着一陣歡呼聲，身穿黑袍的車手出現時，他知道自己贏的希望太渺茫了。居然是黑豹，連續三十場勝利，風頭最勁的黑豹。
「你無恥。」莫車偉不甘地叫罵。
「是你太自信了，我可沒說是自己開。」沈沛開心的看着暴跳如雷的莫車偉，一邊將躲在身後的女人拉進懷裏，用力揉搓。
看清女人的長相莫車偉強忍怒火，撇了一眼賠率20:1，冷冷的盯着兩人：「很好，我壓一百萬賭自己贏。」
「這不好吧，聽說你老子斷了你的經濟來源，要是把這一百萬也輸了，你可怎麼辦？我們的莫公子怎麼能少的了烈酒女人呢？」沈沛說完放肆地大笑起來，周圍不少人一起附和，懷裏的女人更是笑的花枝亂顫。
「鹿死誰手也未可知，你高興的太早了。」莫車偉說完，不待沈沛答話，直接鑽進車裏，將車開到早已等在起跑線的黑豹旁邊。
張湛扭頭看了看側面，車窗開着黑豹依然將自己藏在黑暗中，副駕駛上是一個打扮妖冶的女郎。
當一個穿着比基尼的美女從兩車中穿過，站在起跑線的時候，比賽就要開始了。
明亮的車燈將女人照耀的纖毫畢現，雪白的皮膚被山間晚風吹起一層細細的顆粒，修長的雙腿輕微顫抖，飽滿的胸脯快速的起伏，顯然凍的不輕。然而她的右手毅然伸到背後，解開最後的束縛，揚向天空。
沒有人在意她因此泄露的春光，所有人都被那塊小小的布片吸引，當它落地的剎那，兩輛轟鳴中的跑車同時電射而出，在短短的直道上並駕齊驅。
人群湧向了纜車，山下終點有車載大屏幕，空中盤旋的直升機可以將比賽畫面實時傳遞過來，在那裏也可以第一時間見證冠軍的誕生。
黑豹的實力果然不俗，第一個彎道就輕鬆地領先。莫車偉憑着對路況的熟悉緊緊追在後面。隨後的比賽就像沈沛預料的一樣，兩車的距離越拉越遠，莫車偉明顯的急躁起來。好幾個彎道處理不好，險些一頭栽下去。
沒想到搭順風車也能惹這麼多麻煩。照這樣下去，不是跟他掉下懸崖一起完蛋，就是走着去鎮海，那不是要天亮了。
張湛不再多想，肩膀頂住靠背，腰部用力一擰側弓起身，右手突然抓住方向盤，左手拽起莫車偉的衣領往跟前一拉，自己乘勢坐進駕駛位。
蘭博基尼只是稍稍減速后以更加狂放的姿態飆出。
撞在車門上的莫車偉一陣恍惚才發現自己到了副駕駛，大叫着：「你瘋了，你會開車嗎？」就要衝上去搶方向盤。
張湛看也不看大聲吼道：「不想死就給老子閉嘴。」又把他用力推向一邊，心想碰碰車也算車吧。
還要爭搶方向盤的莫車偉突然愣住，前面就是一個彎道，這個該死的乞丐怎麼還不減速，完了，要撞山上了，莫車偉心裏痛苦的叫着。
山下的觀看大屏幕的人們發現有點異常，莫車偉這小子眼看要輸，不會想不開吧？
屏幕中蘭博基尼離岩壁越來越近，很多人不忍看即將發生的慘烈碰撞，悄悄地把頭轉向一邊。
沈沛心中狂怒：**，要死也不要死在我這裏，這不是讓我背黑鍋嗎？
跟莫車偉爭女人飆車都不算什麼大事，但是今天莫車偉要是死在比賽中，哪怕是重傷，他也無法承擔莫灕江的憤怒，即使莫家遠不如他沈家。
擔心都是多餘的，蘭博基尼以一個絕對失敗又絕對成功的大甩尾躲過了車毀人亡的結局。說失敗是因為照剛才的速度肯定會撞上，張湛不是神的確撞上了，不過是車尾。
通過近距離畫面觀看，左側車尾基本報廢。
在反作用力下車身迅速被擺正，幾乎沒有犧牲速度，所以又堪稱完美。
距黑豹的保時捷還有不小差距，張湛幾乎沒有鬆開過油門。不是他藝高人膽大，第二次摸車是真不懂怎麼開。過彎道只是利用了一點可憐的物理知識——作用力與反作用力。上山的時候就研究過路邊的護欄，安全等級絕對不是普通公路可比的，只要不是迎頭撞上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山下的觀眾們彷彿回到童年的公園看別人玩碰碰車，左邊碰一下右邊撞一下，磕磕絆絆地居然與黑豹越拉越近。
坐在車裏的莫車偉可沒有坐碰碰車的感覺，只覺得眼前一會是陡峭的崖壁，一會又變成了無底的深淵，彷彿下一刻就要被這個莫名其妙的乞丐帶向死亡。刺耳的碰撞還有車體與護欄摩擦令人牙酸金屬嘶鳴，無數次徘徊在生死之間，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就像幾個世紀那麼長。
聽說人在最接近死亡的時候才能想起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碎片，那些快樂的和悲傷的、幸福的和痛苦的、驕傲的和失落的……過往二十多年的畫面像幻燈片一樣在眼前閃現。
黑豹開的很輕鬆，原以為會給自己安排個重量級的對手，沒想到是個菜鳥。馬山就到終點，三十萬還有身邊這個妞真是不錯的酬勞。很早就聽說過隱霧，今天可要好好見識見識。下意識的瞟了眼後視鏡，黑豹大吃一驚，剛剛還沒影的蘭博基尼居然跌跌撞撞的追了上來
終點越來越近，蘭博基尼左突右沖已經跟到後面。
「該死，莫車偉吃了興奮劑嗎？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沈沛陰著個臉，死死看着大屏幕。為了徹底羞辱莫車偉，請來黑豹根本就沒打算贏錢，二十倍的賠率也是自己故意抬上去的，為的就是少輸點。沒想到關鍵時候還是出了岔子。
「前面就是最後一個彎道，一定要超過去。」莫車偉度過了最初的恐懼逐漸鎮定下來，發現還有贏的希望，立刻提示張湛。
黑豹死死的壓着內道，不給張湛任何超車的機會，黑袍早就掀開，現在滿腦袋都是汗水。
出道以來無論是開自己的車還是使用僱主的比賽，見過不要命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試問一場比賽一個車手的傭金少則只有幾萬，多則幾十萬，就算是上百萬吧。又有誰會為了一場比賽就把一輛價值數百萬的車往報廢的開。都像後面跟着的那位，還不如趁早改行找個正經工作，不然還不賠的當褲子。
好狗不擋道，擋道非好狗。
流浪多年張湛明白一個道理，要想把擋路的狗趕走，不要客氣，直接揍它。
蘭博基尼一個加速直接吻上保時捷的**，至此唯一完好的車前蓋報廢。
大力的撞擊，讓黑豹差點一頭載到方向盤上，旁邊的小妞已經開始用盡吃奶的力氣尖叫。
一次，兩次……轉彎。
蘭博基尼貼著崖壁，左側車輪已經開到路基上，黑豹能從反光鏡中看到蘭博基尼車廂與岩石劇烈摩擦迸發出的火花。車頭馬山就要撞到自己的車身了，如果撞實，旁邊的萬丈懸崖恐怕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讓。
還是不讓？
電光火石只是一瞬間。
黑豹減速讓過了蘭博基尼。
嘎！！！
蘭博基尼停在了終點。旁邊是風馳而過的保時捷，沒有停，黑豹不傻，沈沛不是省油的燈，還是早點跑路吧。
這裏早就擠滿了人，沒有人關注黑豹的去向。賠率的關係，投注的人都玩的不大，比賽的戲劇性變化讓輸錢的人覺得物有所值，剩下的就是看莫車偉如何討要賭資。隱霧是沈家的，這些客人卻不是走狗，沒有人打算離開。
咣咣。車門挨了兩腳才打開。
發現莫車偉居然是從副駕駛的位置下來，人群的議論聲轟然炸響，這小子不傻，原來也留了後手。
莫車偉一步三搖的走到沈沛旁邊，一臉淡然的微笑就那麼看着他。意思很明顯兌現承諾吧。
「你請的誰，風神，雷電，還是流雲？」沈沛一臉鐵青的問道，因為當初去請這三人的時候都推說有事，也太巧了。他不相信莫車偉有這種先見之明，不死心的問道。
莫車偉恢復了往日的瀟灑，輕描淡寫地說道：「一個乞丐而已。」
「你耍我？」沈沛當然不會相信這種鬼話。他不會去打開車門把對方的車手拉出來，萬一這人出了什麼意外，豈不都要算到他的頭上。
莫車偉可不管他信不信，也沒興趣給他解釋，直接說道：「別說這些沒用的，我贏了，你的承諾呢？」
「兩千萬會打到你的賬上，這個女人你也可以帶走。」沈沛說完將旁邊的女人推到莫車偉的面前，絲毫不在乎她驚恐的眼神。
「你似乎忘了點什麼？」莫車偉好心的提醒。
「我再加兩千萬，這樣總行了吧。」畢竟當時很多人都聽到賭注的內容，沈沛也不能明著耍賴。你不是缺錢嗎，我給你。
「下三濫就是下三濫，我也沒指望你會承認。」莫車偉看了一眼蹲在兩人中間的女人說道：「算我瞎了眼，會看上這種女人，你還是自己留着吧。」說罷一轉身，哈哈大笑地揚長而去。
蘭博基尼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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