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副駕駛上的乞丐
長途跋涉不是一件輕鬆的事，特別是在高速公路上。.還沒有到夏天，烈日炙烤下的水泥路還是掀起一層層的熱浪，遠處駛來的汽車像波濤中飄搖的小舟飄忽不定。
乞丐舔了舔嘴唇，抬頭望着路牌——海杭高速。鎮海：70千米。
繼而又低下頭大步前行。
他的步伐很穩，每一步的距離都很大，比正常人走得快很多，完全不像普通乞丐緩慢而又沉重。
許是有些無聊，乞丐從懷裏掏出一盒包裝精美的香煙給自己點上。過往車輛上的人會好奇的看他一眼，復又收回眼神掠向別處，如視螻蟻。
……
……
張湛一路都在思考怎樣才能解決遇到的麻煩。
當他按照五哥的描述找到陸秀——也就是他心中五嫂的墓地，周圍早就佈滿大大小小、新舊不一的墳塋。手握當年五哥購買墳地的地契，張湛明白，且不說當年的管理者是否還在他的崗位，僅憑自己的身份想要讓陵園管理處履行合同，無疑是天方夜談。當初三千買下的大片地方，在鎮海這個高度發達寸土寸金地方，哪怕只是墓地，也應該漲到了一個天文數字。如何將周圍的墳遷走，讓五哥可以安靜的陪着五嫂，是他目前首先要解決的問題。
激進的辦法張湛自然可以做到，而且神不知鬼不覺，但是唯獨留下五嫂的墓地就太明顯了，也無法保證以後沒有新的外來者。
還是要採取穩妥的方法。到底該怎麼辦呢？
「吱——吱——」在一陣尖銳的輪胎與地面的巨大摩擦聲中，一輛充滿動感的藍色流跑車粗暴地橫在張湛面前，打斷了他的思考。
會否發生一場驚心動魄的艷遇呢？
噢，不可能。
一個乞丐與開着跑的人可能發生交集的概率無限趨近於零。
車是香車，人卻不是美人。
生活遠比小說更扯淡，張湛對此深有體會。
「去哪？我載你一程。」放下車窗，說話的是一個與張湛年齡相仿的青年，一身白色的西裝，俊逸的面孔配上一絲淡淡的微笑，顯示出良好的品味與家庭教養。
如果是一個女人，徒步走在路上，有個年少多金的帥哥要搭自己一程，即使不是花痴，也不會有太高的警惕。無論男女心中總有一些艷遇的幻想。
張湛不相信一個開跑車的人會無聊到給一個乞丐搭順風車，即使他腦袋給驢踢了。
優雅的微笑沒能掩飾住他眼中的厲色，深沉的目光中藏着危險的氣息。張湛可以的判斷的是，自己不是目標。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吃霸王餐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還有實力。
鎮海還很遠，有順風車坐，張湛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不管是不是這位少爺想尋求新的刺激還是純粹的腦袋發熱都沒關係。只要敢耍花樣，自然有讓他吃不了兜著走的辦法。
「送我到市中心就可以，謝謝。」張湛屈指彈掉手中的煙蒂，伸手拉開車門，很坦然的坐進車裏。
剛才只是一時衝動，莫車偉問完話，立刻就後悔了。原本以為這個乞丐會一臉的惶恐的走掉，萬萬沒想到對方沒有一點點的緊張，就堂而皇之的坐進自己的愛車。這輛蘭博基尼除了漂亮的女人就沒搭過別人，更別說一個邋遢的乞丐。
莫車偉很愛面子，即使四下無人，對方是一個乞丐，也不願把說過的話收回，只好悻悻地發動車子，同時悄悄放下車窗。
蘭博基尼良好的性能在3.1秒內就加速到每小時100公里，而且車速還在急劇的飆升。這本是他挑逗女孩子慣用的伎倆，暗自生著悶氣的他不自覺用在了張湛身上。沒有想像中的失聲驚叫，通過後視鏡悄悄觀察，莫車偉發現這個乞丐很鎮靜，一副很享受的樣子，讓他有有一拳打在空氣上的鬱悶。
不得不承認莫車偉的車技很不錯，公路上車很多，蘭博基尼以180公里的速度遊走在車海中顯得遊刃有餘。
傍晚的鎮海還很涼，從車窗灌進的冷風讓莫車偉感到身上有點僵，仔細確認車裏沒有任何異味，才訕訕地關上車窗。
他的這些小動作沒有逃過張湛的眼睛，心想這位闊少只怕從未接觸過乞丐，在他眼裏乞丐應該都是又臟又臭的，躲避他們就應該像躲避瘟疫一樣。眼角的餘光能發現他偷偷從後視鏡觀察自己，想來在為自己的存在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而詫異吧。嘴角悄悄地勾起一個弧度。
車子駛入收費站，收銀員MM語氣恭敬、態度熱情始終帶着微笑，儘管她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坐在這輛車的副駕駛位，但不並不妨礙他對英偉不凡的莫車偉進行最周到的服務，儘管她的隔壁才是省級文明窗口。
這輛蘭博基尼經常從這裏經過，車上的美女也不停的換著，不知今天又是哪個模特或者明星，也許明天和姐妹們又有了新的談資。趁還卡的時候偷偷瞅著副駕駛，張湛惡作劇般的咧嘴沖她笑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MM眼中熊熊的八卦之心被兜頭澆下一盆水，火勢一滯，轉眼卻更旺盛的燃燒起來
這真是驚天大消息，莫公子的新寵居然是個乞丐，難道是制服誘惑？？？
天啊，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莫車偉拽了兩次才拿回自己的年卡，不耐煩的催促下，MM才手忙腳亂地給他放行。
前面就是燈火輝煌的鎮海，十五年的時間跟隨五哥走遍了大江南北大部分的城市卻沒有再回來一次。數次擦身而過，五哥似乎是有意迴避這裏，直到他最後的時刻才告訴自己，這裏居然就是師娘的埋骨之地。然而五哥沒有解釋，對師娘一往情深的他為什麼從不回來祭拜。五哥黯然的眼神讓張湛不敢多問，只留下了五哥交給自己的一枚戒指和那永遠也喝不完的杜康，然後去完成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把他葬在五嫂的旁邊。
俗話說近鄉情怯，雖然鎮海沒有給張湛留下多少回憶，七歲前的童年除了冰冷的床板，就只有那個愛吃雞腿的女孩和幾個一起惡作劇弄死院長金魚的小夥伴，卻仍然讓多年未起漣漪的心境，生出淡淡的波瀾，薇薇、鴨子、芒果還有小兵你們還好嗎？
蘭博基尼駛出收費站，沒有開往市中心，而是上了環線，一路往南，與鎮海卻是漸行漸遠。
張湛沒有質問莫車偉究竟要把自己帶到什麼地方，只是饒有興緻的觀看着窗外的萬家燈火。
莫車偉的心情卻不平靜，試問任何普通人第一次坐在如此高級的跑車中，或多或少總有些不自在，更別說一個乞丐。
這個乞丐從上車到現在一直很正常。
這本身就不正常，不會是神經病吧？
萬一發作，等下發作，自己死了也是白死。要不要趕他下去？反正黑燈瞎火的也不會有人知道。可是，我需要一個人押車，到了他們的地盤，有誰能幫我？今天本就為了爭一口氣，空車過去豈不叫人笑話，就算贏了也不會讓他服氣。
「喂，你就不問問我要帶你去哪嗎？」高速路上激憤的心情，讓他一時心血來潮，此時已經騎虎難下，莫車偉無奈只能主動和張湛交流。
張湛隨口答道：「去哪都行，你有事先辦，我不着急的。」坐了人家的順風車，自然要尊重一下車主的意志。
說話清晰有條理，還知道遷就別人，莫車偉聽了懸著的心放下一半。與其等下他驚慌失措的壞了大事，不如跟他直接挑明，於是繼續說道：「實話跟你說，等下我要跟人賽車，賽車你不懂沒關係，只要你老老實實的坐着不動，完了我給你一萬塊錢。一萬塊你知道是多少嗎？」像是怕這個乞丐不明白又加了一句「可以買很多很多的包子。」
「怕是只能買你衣服上的一顆扣子吧。」
……，這話驚的莫車偉手一抖，差點撞到路邊的護欄，隨即感到頭皮有些發麻，心裏哀號道：我到底是搭了一個什麼怪物啊。顫聲問道：「你是人是鬼？」
張湛不是不喜歡包子，可是要買一萬塊錢的包子，吃完還不被噁心死，看這小子白痴一樣的比喻，存心嚇嚇他。
嚇是嚇到了，看他雙手發抖地握著方向盤，張湛很思念五哥，但是暫時還不想去見他，只好收起不良的念頭：「當然是人，你聽說過有人大白天見到鬼嗎？」
「那你怎麼知道，我一個扣子知多少錢？」莫車偉還是不放心，剛才只是地位的反差讓他有些意外。現在覺得這個乞丐根本不是乞丐，沒準真是個神經病，以前也許是個有錢人，受刺激才成這樣。只是不知道怎麼跑出來了。
看這架勢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張湛只好給他來點猛的：「買不起還看不起嗎？你這是范思哲的一款經典西裝，我前段時間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過。」
原來是這樣，莫車偉放心了。
張湛又加了一句：「不過雜誌好像是去年的。」
莫車偉緊緊抓着方向盤，這個該死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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