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臨婚突變

第二章臨婚突變

陳靖姑一歲二歲多伶俐,三歲四歲好聰明,五歲六歲學針黹,描龍繪鳳綉麒麟,七歲通五經,九歲就會作詩作對,彈琴吹簫樣樣會,無師自通。她生的一副橢圓臉,眉如三春楊柳葉,眼似秋水送微波,口似五月石榴紅,行若嫦娥離廣寒,坐若牡丹瓶中插。陳昌家並不富裕,可是後花園里梅花、菊花、月季、牡丹、石榴樣樣皆有。這是按著陳靖姑的意願,陳昌令家人栽下的,給陳靖姑增添了觀花賞景的好去處。

陳前姑七歲時的一天,在後花園凝神含笑賞花,倏忽下過一陣暴雨,摧得花瓣兒漫天飛舞。陳靖姑笑容收斂,頓足罵道:「你這個東西太欺負弱小了!」

五十多歲的葛氏走進來,問:「靖姑,你罵誰?」

陳靖姑說:「娘,我罵暴雨。」

葛氏驚異:「罵暴雨?」

陳靖姑指着地上片片落英,生氣地說:「娘,你看,嬌嫩的花瓣被打得七零八落,真叫人生恨,好惡毒的雨啊。」

葛氏嗔怪地望女兒一眼,說上不什麼。

「娘,」陳靖姑又說,「女兒長大了,定要為花兒報仇!」

葛氏哈哈大笑道:「傻丫頭,別瞎說了,天上的雨來去無定,你怎地干預它?」

陳靖姑不甘心。「我就是干預到它!」

葛氏說:「天地間萬物盛衰有序,花開有時,你別傻想啦。」

陳靖姑說:「娘,花落有時倒對,可這花瓣還不該落,就活生生地給打掉,女兒怎不心疼!」

正說着,傳來舅舅葛如川的喊聲:

「上元!守元!靖姑!上課了。」

上元和守元是陳靖姑的堂兄,與陳靖姑一起在舅舅手下讀書。

小書齋就設在後廳屏風后,葛氏之兄葛如川捧著書本來回走動,他念一句,上元,守元和陳靖姑三個孩子跟一句。

葛如川:「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學生:「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葛如川:「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學生:「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葛如川「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學生:「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陳靖姑學得十分專註。

上元和守無心不在焉,腳在桌上相踢。

葛如川窺見上元和守元互踢,喝道:「上元、守元,你們腳怎麼啦?抽風啦?」

守元憨憨地說:「堂舅舅,我的腳不是抽風,是上元哥先踢我。」

上元說:「堂舅舅,是守元弟先踢我。」

「好啦,你們兩兄弟一個半斤一個八兩。」葛如川說,「別推來推去了,你們怎麼不學堂妹靖姑呢?」……

古田縣教諭劉通的兒子劉杞這年也是七歲,劉杞生得清秀,可是至今還是一個啞子,不能開口說話,劉通和妻子朱氏為此事操了不少心。這天劉杞兀自在自家門口玩耍,他蹲在地上,一隻小雞在他腳邊唧唧地叫着。劉杞細心觀察小雞,手在沙地上臨摹著小雞小巧玲瓏的形狀。斜刺里衝過來一條惡狗,叼住了小雞,小雞尖叫着拚死掙扎。劉杞惡從膽邊生,撿起身旁一根木棍,追打惡狗。惡狗放下嘴中的小雞,嗷一聲撲向劉杞。小雞唧唧叫着逃遁,惡狗在劉杞後腳跟上猛咬一口,耷拉着尾巴跑去。劉杞啊啊叫着。

劉杞母親朱氏從屋裏跑出來,抱住兒子,心疼地察看他後腳跟汩汩流血的傷口。「兒子,你怎麼啦?」她急切地問。

劉杞光是「啊啊」著說不出話來。

朱氏流下辛酸的淚水。

教諭劉通從屋裏出來,抓住劉杞受傷的後腳跟,問:「劉杞,怎麼啦?怎麼啦?」

朱氏流着淚說:「你兒子七歲了還不會講話,是個啞巴,他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說不出口啊。」

劉杞嗚咽著。

朱氏抱住兒子,啜泣著。

劉通仰天長嘆。

劉通和朱氏每天更殷勤地朝拜觀音菩薩,觀音菩薩被供在堂屋裏的神龕上,神龕前香煙裊裊,十二時辰不絕,夫婦倆一有空閑就跪地禱告: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啊,你讓我獨生兒子劉杞開口說話吧。

一天,劉通獨自跪拜。

觀音菩薩臉上凝結著慈祥的微笑。

朱氏走進來,手裏揚著一封信。「老爺,」她呼道,「你的好友葛如川託人送信來了。」

劉通喜出望外,立刻展信來讀。

朱氏急切地問:「老爺,葛如川怎麼說?」

劉通說:「葛如川說,他在福州下渡內弟陳昌家做私塾先生,教外甥女讀書,他叫我帶兒子去玩。」

朱氏說:「這倒很新鮮。」

劉通說:「帶兒子去散散心,也許會遇上良醫叫劉杞開口講話的。」

朱氏說:「老爺,你就帶兒子去吧。」

半個月後,福州下渡陳家書齋里,葛如川正在教學生們認字,劉通攜了劉杞走進來。劉通呼道:「如川弟!」

葛如川十分驚喜。「劉通兄,你果然來了,好!好!」

這當兒劉杞盯住陳靖姑望了一會。

「這位妹妹好面熟……」他突然開口說話了,一點也不像啞巴。

陳靖姑端祥著劉杞。「這位小哥我彷彿在哪裏見過……」她說。

劉杞又說:「我們好象在哪裏見過……」

劉通喜出望外,摟抱住劉杞:「我的兒子終於會說話了!終於會說話了!」熱淚沿着臉頰肆流。

葛如川很驚訝:「不是說你的兒子是啞巴?」

劉通拭擦着眼淚,說:「是呀,以前一直不能開口說話,一到這裏就鬼使神差地開口了。」

「兒子,你喜歡這裏嗎?」他又問兒子。

劉杞說:「當然喜歡。」

「好,我就拜託葛如川叔叔,」劉通說,「讓你留在這裏伴讀。」

劉杞摸著自己的耳朵,怯生生地點頭。

葛如川說:「劉通兄如不嫌棄,就讓劉杞留下來伴讀吧。」

「多謝如川弟!」劉通拱手作揖。

劉通放下劉杞,對他說:「快拜過先生。」

劉札朝着葛如川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算是拜先生。自此,他留在陳家。

劉通回到古田,將劉杞能開口說話的喜訊告知朱氏,朱氏喜得又哭又笑,朝觀音菩薩連連叩首。劉通說,我想劉杞兒跟陳昌的女兒陳靖姑前世有緣,不然怎麼一見陳靖姑,劉杞就能開口說話,而且互相說好面熟呢?朱氏百思不解,說大概是前世姻緣吧?劉通說,我想與你商量,想寫信託葛如川先生在陳昌面前提親,就看你願意不願意?朱氏說,我哪有不願意之理?你寫吧。

這天,葛如川在紙上題了「一日」兩字,爾後對學生們說:「我出這『一日』,你們三人上來造句。劉杞新來乍到,就免了。」

劉杞卻說:「不要免,我也會造句」

葛如川說:「那也好,你先上來寫。」

劉杞上來寫道:「一日三省吾身」

上元上來寫道:「一日食飽三餐。」

守元上來寫道:「一日如同三秋。」

陳靖姑上來寫道:「一日焚滅千魅。」

葛如川看着各人所寫的句子,評點着:「陳上元,你怎麼老想吃飯,不想幹活呢?」

上元說:「先生,人以食為天,想吃飯有什麼不好!」

大家聽了哈哈大笑。

葛如川指了指守元;「你是怕讀書嫌日子太長了?」

守元訥訥地:「這、這……」

葛如川又說:「靖姑,你是一個弱質女子,如何能一日滅千怪呢?」

陳靖姑說:「舅舅,你不是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劉杞介面說:「陳妹妹有志,將來跟師父學本領,待到功成藝就之日,不就可以日滅千魅了嗎?」

葛如川盯住劉杞。

「你這個劉杞,」他說,「說話總是向著陳妹妹,難怪你父親寫信來,提起你和陳妹妹的事——」

劉杞問:「我和陳妹妹有什麼事?」

葛如川自覺失口,急忙變換口氣:「沒事,沒事。」

陳靖姑說:「舅舅今日講話有點吞吞吐吐。」

葛如川說:「下課之後,你去問你爹媽便知。」

原來,劉通已經寫信給葛如川,葛如川在陳昌夫婦面前給劉杞和陳靖姑提過親。當爹媽在陳靖姑面前提起此事時,陳靖姑氣極,掩住耳朵說,我不聽!我不聽!待女兒長成再議!陳昌和葛氏只好依了女兒,長成再議。

當年呂洞賓的一莖白髮變成的白蛇,數年後已經修鍊成精怪,它盤旋於古田臨水蟒蛇洞岩石間,時常發一股白氣籠罩五六里,附近鄉村雲遮霧罩,陰氣重重。它還時常變幻成一個美女出來害人。

有一日,蟒蛇頭探出洞口瞭望,聽見有人說:「這是什麼妖精在此害人,我倒要過去看看。」蟒蛇心裏不高興,心想:「這是誰在多管閑事?」就使法變幻成一個美女,姍姍走出洞來。

洞口立着一個掃帚眉三角眼滿面鬍鬚的青年人,東張西望的。

美女嬌聲嚇道:「何方野漢,敢闖進姑娘的白霧陣。」

青年人運神一看,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乃是蛇仙。小子特來拜仙,難道不歡迎嗎?」

美女吃一驚,笑着問:「尊駕是誰?敢問台甫。」青年人也笑着說:「小子長坑從茅山學法回來,師父賜名長坑鬼,剛才路過這裏,見地裏佈滿毒霧,特來一試。」

美女諂媚地抿嘴一笑。

「原來是長坑法師,恕小妹有失遠迎。」

長坑鬼得意地說:「哪裏哪裏。」

美女說:「小妹早就仰慕長坑法師大名,只是無緣拜見。」

長坑鬼色迷迷地盯着美女:「是嗎?」

美女說:「今日天賜良緣,求法師留步共進晚餐。」

長坑鬼如痴如醉:「共進晚餐?」

美女又說:「小妹素來寂寞,留法師住宿也十分方便。」

長坑鬼垂涎三尺,拍著美女的粉腮。

「真是多情靚女!」長坑鬼說。

美女挽起長坑鬼的胳膊進了蟒蛇洞。

一頓飽餐,幾番**,美女和長坑鬼如膠似漆了,儼然以夫君娘子自居,每天深居不出,沉浸在淫樂之中。

幾天後,長坑鬼累得眼眶黑黑,心慌氣短,就出去散散心,來到附近的廣堂殿,見廣堂殿年久失修,破爛冷清,覺得來這裏住倒是十分愜意的事。回去后說與美女,美女說:「廣堂殿年久失修,香火無人供奉,殿主不知去向,正是機會。待我今夜化作殿主顯聖,託夢給地保和施主,說是真神歸殿,庇佑四方黎民,要他們重塑金身,擇黃道吉日開光,三牲福禮齊全供奉。到那一天,你我就可在眾目睽睽之下,取而代之。千秋萬代,承受香火,享用供品,豈不美哉!」

長坑鬼摟抱住美女,叫喚道:「好哇娘子!看來你自身修鍊很有成效,計謀比我這茅山門徒還高。茅山法術素來跟閭山法術作對,看來就是閭山法術也敵不過娘子你啊!哈哈哈……」

美女得意忘形地打哈哈。

翌晨,古田縣臨水村村道上,地保嗚鑼吶喊:「各位聽着,昨晚廣堂殿神主託夢,神主近期歸殿,要善男信女重塑金身,擇日開光,不得有誤!」

地保和施主四齣募化,大興土木。數日後原來破爛不堪的殿宇已經修葺得金碧輝煌,殿內重新塑起神主丈二金身。

這一天,善男信女肩掛黃布香袋,頭頂香盆,肩挑福禮進殿進香拜佛,祭品在神龕下的供桌上堆積如山。美女和長坑鬼化作兩隻黃蜂鑽進神主金身。入夜,一對黃蜂從神主金身背後鑽出來,顯身美女和長坑鬼模樣,狼吞虎咽地吃供品。長坑鬼問:「娘子,口味如何?」美女說:「越吃口越淡。」長坑鬼說:「聽說美不過人肉,弄個兩腳羊來換換口味吧!」

正說着,大門就響了,兩個乞丐推門而進。

美女和長坑鬼急忙隱身於神主金身背後。

兩個乞丐就在殿廳中生火燒飯。

美女細聲對長坑鬼說:「就說乞丐燒飯,濃煙薰黑大殿,犯下污辱神佛之罪,拿來懲治一番,吃掉他們,一個吃一個!」

長坑鬼垂涎欲滴:「對!一人吃一個。你出動吧。」

美女說:「我懶得出去,你出去吧。」

長坑鬼罵道:「這懶婆!」

美女說:「你說什麼?」揪長坑鬼耳朵。

長坑鬼求饒:「好,你放手,我出去。」

長坑鬼溜到乞丐身邊大喊一聲:「何方妖孽,膽敢煙薰神殿,污辱神佛!」

兩個乞丐嚇得發抖:「我們想燒點飯吃……」

長坑鬼喝道:「燒飯也不看地方,瞎了你們的狗眼,跟我見神主去!」

兩個乞丐身子往後縮:「別別……」

長坑鬼抓起兩個乞丐,進了神主金身背後。

一會兒,傳出兩聲絕命的慘叫聲。

過了幾天,地保又嗚鑼吶喊:「各位聽着昨晚廣堂殿神主又託夢給我,今日起神主大發慈悲,每月超度一對童男童女上天成佛。每月十五送來童男童女,不得有誤!全村童男童女我都登記在冊,聽候發落。」

這又是美女作祟。美女和長坑鬼吃了村民王有務送來的童男童女后,樂得飄飄然。第二個月輪到村民王大膽送童男童女,王大膽不甘心白白送去親骨肉,要進殿看個究竟。他好奇地往神龕板縫一瞧,只見裏面有堆雪白骸骨。原來是妖精吃人?王大膽嚇了一跳,就去求地保稟報古田知縣,要求為民滅妖除害。地保起始不相信,來看過之後方才恍惚大悟,稟報古田知縣。

美女和長坑鬼聽說古田知縣要派幾百官兵來圍剿他們,就暫且退回蟒蛇洞,從速招兵買馬,拉攏山魈山精海怪,教它們操練佈陣,準備迎敵。數日後,蟒蛇洞前草地上,野豬精、貓狸精、蝮蛇精、蜈蚣精,毒蟲猛獸等雲集,練習武藝,操演陣法。美女和長坑鬼坐陣指揮操練。忽然山腳鼓角震天,人喊馬嘶。烏龜小妖來報:「古田王知縣親領五百官兵趕來討戰。」

美女同長坑鬼耳語一陣。

長坑鬼率領蜈蚣、蝮蛇兩隊出戰。

長坑鬼黑旗揮動。

身如扁擔長的蜈蚣和大如水桶張著血盆大口的蝮蛇一齊將毒霧黑氣噴出,罩得太陽無光,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王知縣率領的五百官兵還沒動刀舞槍,就被毒氣黑霧熏得七歪八倒,潰不成軍。王知縣抱頭呼喚:「撤退!撤退!」率官兵逃遁。

福州下渡法師陳昌家廳堂,陳昌坐着喝茶,葛氏在一旁給他捶腰,家人來報:「老爺,古田縣公差求見。」

陳昌說:「有請公差老爺。」

公差進廳堂。

陳昌請公差坐,獻茶打躬。

公差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只因古田縣臨水蟒蛇洞近來出了蛇精鬼怪,四齣蹂躪百姓,縣太爺親領五百后馬前去討伐,都被毒害,故遣在下連夜趕來,迎接法師前去滅妖除怪為民造福。

「法師前去,自有重酬。」公差又說。

陳昌說:「除妖滅怪原是小可本分,只是無奈近來偶患小恙。」

「是哇,」葛氏說:「近來他身體不舒。」

公差說:「請勿推辭。」

公差解開包袱,拿出白銀二百兩,紅鍛二十匹,呈給陳昌,「陳昌法師請收下。」

陳昌推辭:「陳昌不敢。」

公差說:「那就拂了縣太爺的意了。」

陳昌說:「言重了,言重了。小可有兩位侄兒:上元和守元,血氣方剛,法術高超,小可命他們前去如何?」

公差想了想說:「也好。你可收下禮物。」

陳昌收下了禮物。

公差問:「法師兩位侄子何日動身?」

陳昌說:「古田山高路遠,須備些衣物,總歸三五日內動身就是。」

上元和守元得令,在廚房內準備行禮。陳靖姑在一旁繡花。這一年陳靖姑是風華正茂的十七歲。上元和守元請靖姑妹妹一起到古田臨水村去會劉杞哥哥,陳靖姑害羞,放下手中針黹,追打上元和守元,嘴裏說:「我想上閭山學法,父母一直不肯放我去,說我年小,又是女輩,就留我在家繡花彈琴,至今眼看着天下瘟疫流行,魔障混世,而無法濟世救民,兩位哥哥是譏笑我了。」守元說:「妹妹與劉杞定了親,我就叫劉杞打花轎來抬妹妹。」陳靖姑說:「我不急,我要先上閭山學法,學成之後再議婚期。」

上元守元來到古田臨水,打敗了許多妖兵妖將,可是寡不敵眾,眾妖怪滅了一撥又來一撥,兩人筋疲力盡,守元敗退,上元被美女用鐵罩罩在廣堂殿裏。

守元來到廣堂殿裏找哥哥,無奈鐵罩阻隔,兄弟兩人只能淚眼相對。

守元說:「哥,我的法力不夠,怎麼也救不出你來。」

上元淚汪汪地從鐵罩小方格里將血書塞了出來,交給守元:「我寫了血書,你帶回去,讓伯父伯母、靖姑妹妹和你林嫂一看。」

守元說:「我回去怎麼講?」

上元說:「人生難免一死,事到如今,你回家代我孝敬伯父伯母,我們親生父母死得早,伯父伯母收養我們,視為掌上肉,勞苦功高,你一定要孝敬老人。」

守元答應着揮淚而去。

美女和長坑鬼進來。

上元指著美女和長坑鬼大罵:「南蛇婆!活妖怪!你們吃我不要緊,我妹妹陳靖姑會替我報仇的。」

美女一驚,面如土色。

「陳靖姑?這名字好象哪兒聽過?」

上元說:「哼,你們以後一定會死在我妹陳靖姑手下的!」

美女全身發抖,眼放綠光。

長坑鬼對美女說:「寶貝到手,吃了吧。」

美女食指如鑿,鑿向長坑鬼:「你就知道吃!吃!吃!」

長坑鬼打個愣怔:「我--」

美女說:「我剛才一點算,守元這廝往福州下渡方向去了,我要跟蹤而去看看陳靖姑是什麼樣子。你好生守住上元這廝!」

「是!」長坑鬼應道。

美女化作一隻黃蜂飛出廣堂殿,一路嗡嗡而鳴,不一會,它趕上匆匆趕路的守元,就在守元斗笠四周繞圈子。

廣堂殿裏,長坑鬼逼不及待地撕吃上元肉,不一會,鐵罩旁已是一堆白骨,長坑鬼兩眼血紅,打着飽嗝,說:「娘子,對不住了,我實在忍不住,一個人吃了上元肉。」

傍晚,守元到家,陳昌、葛氏、陳靖姑和上元妻子林氏迎了出來。

陳靖姑問:「守元哥,滅了妖怪沒有?」

守元支吾著:「滅了。」

林氏問:「怎麼,你大哥還不回來?」

守元愣怔一下,說:「大、大哥抓好大的南蛇,古田百姓歡天喜地,挨家挨戶,你拉我扯,拉他喝酒吃肉,脫不了身。不久會有古田官兒,抬轎敲鑼打鼓送他回來!」

眾人笑逐顏開:「好!好!」

陳靖姑說:「我要進房奏一曲,祝賀兩位哥哥。」

陳靖姑走進卧室。

黃蜂隨即潛進去。

陳靖姑在古琴上彈出歡快的曲調。

黃蜂伏在窗帘上,靜觀陳靖姑動靜。

數日後,陳昌家門外村道上,鼓樂喧天,一頂花轎迤邐而來。

陳昌引頸瞭望,得意地說:「一定是古田官府送上元兒回來了。」

葛氏說:「一定是的。」

林氏含笑遠眺,目光一派柔和。

陳靖姑扶著嫂子林氏,兩眼角笑得催開兩朵雛菊。

陳昌問守元:「是不是你哥回來了?」

守元支吾著:「大概是大概不是……」

家人匆匆跑過來報;「老爺,劉杞用花轎接陳靖姑來了。」

眾人皆驚異:「啊?」

陳昌問守元怎麼回事?守元說,我是按你的吩咐到劉杞家裏,讓劉杞擇吉日來娶靖姑的。

陳昌這才恍然大悟。

「那也好!」他說,「靖姑,你快去梳妝。」

「我不去!」陳靖姑說着跑進卧室。

葛氏也斜陳昌一眼:「老爺你看你,辦事如此魯莽。」

「魯莽什麼!」陳昌說,「靖姑今年十七歲,我跟她講過多少回了。」

葛氏說:「你不懂得女兒整天吵著要上閭山學法嗎?」

「上閭山學法?這是女孩家做的么?」陳昌轉向守元,「這麼說你上元哥還沒回家?」

守元哭泣:「上元哥回不來了。」

眾人皆驚:「怎麼?」

守元從衣袋裏掏出血書……

卧室里,陳靖姑跪在觀音菩薩佛像下祈禱,門口一片哭聲傳進來,陳靖姑驚異,立起,走出卧室,從林氏手裏接過血書,展讀--

「父母大人:不孝兒古田除害,慘遭蛇毒,萬望靖姑妹疾志不移,前往閭山學法,雪此血海深仇!

兒陳上元頓首」

激憤擊倒了陳靖姑,她全身發抖,哭出聲來。只聽父親在耳邊說:「靖姑我兒,既然如此,你就準備梳妝上轎吧。」她擦一把眼淚說:「不!我要上閭山學法,濟世救民,為哥哥報仇!」鑼鼓聲越來越近了,陳靖姑又跑進自己的卧室。

古田臨水蟒蛇洞裏,美人指責長坑鬼:「都是你嘴饞吃了上元,一旦陳靖姑上閭山學法回來,蟒蛇洞定會被踏平的。」長坑鬼說:「你不會先下手為強?」美女不解其意:「下手為強?」長坑鬼說:「你對陳靖姑模樣已經了如指掌,憑你本領,可以化作假陳靖姑先走一步,上閭山學得法術回來,還怕她個毛丫頭不成?」美女想了一會說:「唉,只有這辦法了。」便作法化成了陳靖姑模樣,問長坑鬼:「你看如何?」長坑鬼說:「活脫脫的一個陳靖姑。」美女說:「你沒見過陳靖姑,怎曉得?」長坑鬼說:「據我想像。」

一陣陣鼓樂聲傳進陳靖姑卧室,催促聲一併傳進來:「有請新人陳靖姑快快上轎!」陳靖姑久久跪在觀音菩薩佛像下祈禱,父母在一旁盯着女兒。陳昌對女兒說:「我和你娘勸你半天了,你就沒有一句聽得進去?」

葛氏說:「女兒,你就聽話一回吧。」

陳靖姑不動聲色。

「我還是一句話,」許久,她才說:「求觀音菩薩保佑,讓我上閭山學法,濟世救民,婚事以後再議。」

「以後再議,以後再議。」陳昌火衝天靈蓋,喝道:「你就借佛為名忤逆不孝,觀音菩薩!去你的觀音菩薩!」一手將觀音佛像扯落在地,用腳踏之。

忽然空中飛來一杖,打傷陳昌脊背,撞傷葛氏手臂,夫婦倆跌坐在地上。

一道紅光裹着陳靖姑飛出卧室。

雲端,觀音大士含笑丟下一片荷葉,塵拂一揮。

閩江上,荷葉頓時化作一隻小船。

陳靖姑脫下花鞋,放在岸邊,然後踏上小船。

小船載着陳靖姑駛向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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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靖姑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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