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9 章 漠北篇294-兩姐弟

第 299 章 漠北篇294-兩姐弟

「阿姐……」

顧狼笙伸手掀起門簾,就要彎腰進帳篷的時候,兩位老婦人找了過來。顧狼笙收回手,和兩位老婦人在帳篷門旁低聲說起了話。

帳篷里的顧狼笛先是驚得坐起,后又慌張地四處尋找藏處,待顧狼笙和老婦人們在門外說起話,沒有馬上進帳篷,他又放鬆下來。

帳篷外的人說話聲音雖輕,卻字字句句都被帳篷里的顧狼笛聽見了。顧狼笛的表情從起初的慌張羞愧,變得憂鬱,心事重重。

說完話,兩個老婦人帶着無奈擔憂的表情離開了,顧狼笙站在帳篷外,眉宇間愁緒濃濃。她深吸一口氣,挺起肩,然後叫了聲「狼笛」,掀開了帳篷的門簾。

見顧狼笙進來,顧狼笛叫了聲「阿姐」,連忙又鑽進了毛毯里,特別把留有傷痕的那半邊臉藏了起來。

顧狼笙進了帳篷,一眼看到弟弟還躺着,走過來毫不客氣隔着毯子在顧狼笛屁股上扇了一巴掌,斥道,「不看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睡,也不去灶上幫忙,小懶豬。」

顧狼笛背對着顧狼笙,嘴裏含含糊糊地應着。

察覺出不對了,顧狼笙伸手去扳弟弟的肩,說道,「你這是怎麼了?」

「阿姐,我沒什麼,我就是、我就是、就是有點兒累,再讓我躺會兒嘛。」顧狼笛用撒嬌的口吻說着,語氣里有一絲心虛。

顧狼笙皺眉,「今天你都做了些什麼?怎麼就累了。晚飯快做得了,起來吧,起來吃了飯再歇。」她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搖動着弟弟的肩膀。

「就起來,就起來,你先去忙你的。」顧狼笛應着。

顧狼笙一個閃身,繞到了顧狼笛的身前,雙手快速捧住了弟弟的頭,把埋在毛毯里的小腦袋扶著正對她自己。顧狼笛沒料到顧狼笙的動作那麼突然那麼快,避無可避地面對面了。

「啊……」發出輕輕地嘆息聲,顧狼笙流露出心疼的眼神,用手指輕觸顧狼笛臉頰上的那道鮮紅的鞭痕。顧狼笛發出「噝」的一聲,側頭避開。

「怎麼回事,嗯?」顧狼笙問道。

「我,那個……」顧狼笛一臉怨念地低下頭。

「是誰?」顧狼笙又問道,歪過頭,鎖定弟弟閃躲的眼神。

面對顧狼笙灼灼的目光,顧狼笛先是撇嘴,后又心虛,他爬起來,跪坐在毛毯上,帶着怨念把前情一五一十向長姐訴說一番。

顧狼笙聽罷,毫不客氣地斥責弟弟,「是你不對!強搶也就罷了,技不如人打不過人家,就耍手段,讓人家挨打挨罰。好啊,你可真行!」

「阿姐!」顧狼笛又氣又急,「你怎麼能替外人說話,分明是他錯,他自己不尊大營軍紀,被打活該!」

「是你不對!還連累同族,就是你不對!」顧狼笙注視着弟弟,表情嚴肅。在顧狼笙認真的目光中,顧狼笛不甘地閉上了嘴。

伸手擼了擼弟弟凌亂的頭毛,顧狼笙用平和的語氣說道,「阿爹給我們,給部落里的人們說過很多次,不要去搶,不管對方是同族的部落,還是那些中原人。」

顧狼笛連忙解釋道,「我不是去搶,阿姐,我不是要去搶,我就是看他、看他,他帶着一匹馬,我就想,如果我打贏了,我打贏了,我把馬贏過來。他們大營里有好多好多馬,不會在乎這一匹,我憑本事贏過來,他也沒有理由不給。於他,不過是換一匹馬罷了,可是、可是,這馬能派大用場。」

顧狼笙聽着,她當然知道弟弟急於得到一匹馬,或者說,急於得到一筆錢的目的。顧狼笙沒有出言斥責,而是溫和又清楚地指出,「你這麼做不對。」

顧狼笛急道,「他們,那大營里的人,都知道這草原上的規矩,他們是知道的。」

伸手按在顧狼笛的肩上,顧狼笙看着弟弟的眼睛說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於其他族人,他們如何行事,咱們沒資格去說。可是你,狼笛,你,不可以這樣,這是不對的。阿爹說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咱們雖不是中原的君子,但取財,該有道。欺一個軍卒,這不對。」

知道說不動心意堅定的姐姐,顧狼笛急得直抓身上的毛毯,「阿姐,阿姐!他們都……當初其他部落里的人搶軍營的還少嗎?」

顧狼笙毫不猶豫地說道,「他們是他們,咱們是咱們。阿爹說過,這不對,此非正道。」

「怎麼不是正道,怎麼不是正道!」顧狼笛急得嚷起來,「我若打贏了,贏過來,就是正道。」

顧狼笙聽罷反問道,「那麼你堂堂正正向那個軍卒挑戰了嗎?你說了嗎?而他,接受你的挑戰了嗎?沒有吧,都沒有。」

顧狼笛憤怒撇嘴,「哼,他,他,他就想從我眼前跑掉,不敢正面對我。」

「人家為什麼要對你啊。人家在那兒好好的,你們三個突然跳出來,上去就搶馬,為什麼不還手,換是我我也還手,你,你這個……」伸手用力在顧狼笛額角上戳了一下,顧狼笙氣道,「你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傢伙。」

「我,我,我以為……」顧狼笛又生氣陸星,又委屈於阿姐的態度,滿肚子的不樂意。

「以為什麼,以為以前遇到過你一跳出來,便把馬匹、財物交給你的軍卒,就以為這次這一個也會如此。大營里的馬匹都是官家的,那些財物是軍卒們自己的,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失了一次,人家也不願意失第二次。若說之前一次半次,是大營里有過交待,寬待咱們漠北族部落,那是人家的善念,現在人家不樂意,又怎麼可以強搶。」顧狼笙認真說着。

「哎呀罷了罷了,反正我這一回也丟了人了,」顧狼笛懊惱地直搖晃頭,然後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顧狼笙,抓着顧狼笙的手搖晃着,「阿姐,你就別再數落我了,我這回也沒落下什麼,還挨了一鞭子,我的鞭子還讓那人給弄斷了,我也吃了虧了,好阿姐,別再說了。」說罷顧狼笛又連忙叮囑道,「阿姐,阿姐,這事你可別告訴阿爹啊。」

揚手在顧狼笛腦門上拍了一下,顧狼笙說道,「現在可知道不要告訴阿爹了。」

顧狼笛撇撇嘴,「那我若是打贏了,告訴也無妨。」

顧狼笙道,「咱們草原男兒,以武勇為榮,你找人切磋,練習武藝我不說你,找碴跟人打架可不行。」

顧狼笛暗暗翻個白眼,應道,「知道啦,那我找人切磋武藝總行了吧。」

顧狼笙這時站了起來,嘴裏說着,「明天我去一趟大營,把那匹馬還回去。」

顧狼笛一聽急了,連忙探身道,「為什麼!那是我的,是他們賠給我的!」

顧狼笙回頭盯了弟弟一眼,說道,「什麼賠的。不錯你和小蒿、阿菘是挨了幾下,可人家那是為着自保,不得不還擊。是他挨了三十軍棍的傷重,還是你的傷重,你倒說說。大營里為了不讓你們鬧開,顧及着你們的顏面,說的是安排一匹馬馱你們回來,你還真就好意思留下馬不還了。」

顧狼笛伸手指著臉頰,「你看看我的傷,看看,還有還有,我的鞭子還被割斷了,這個他要怎麼賠給我!那可是阿爹送我的,我……我……」顧狼笛越說越生氣,越說越感到委屈。

想到那柄長鞭,顧狼笙不由也無奈嘆氣,說道,「想來那個軍卒並不知道內情,他還手斷鞭,並非故意之舉。」仟仟尛哾

「那我呢?」顧狼笛道,「我要再到哪兒找到這麼好的好兵器去,阿爹說過的,就算是去中原,這麼好的一條長鞭也不容易再找到了,再說……」

顧狼笛氣恨地想:再說我又不會去中原,就算去了,見到了好長鞭,也無錢買啊。

看見弟弟不甘怨念的表情,顧狼笙過來,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頭,勸慰道,「罷了,此事就當給你一個教訓,不要隨便找碴出手與人爭鬥。」說罷她又道,「你那條軟鞭,內里纏的金剛絲,尋常刀劍根本砍不斷,怎麼落到一個軍卒手裏,竟被割斷了。」

顧狼笛回憶著說道,「我當時也懵了,待看清楚時,鞭子已經斷為兩截,一半在他手裏,一半落在地上,拾回鞭子的時候我都還難以相信呢。初時他赤手空拳,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拿了什麼刀刃藏在手裏,我們三個人竟然都沒瞧見,可見此人奸詐!」

「什麼奸詐不奸詐的,你不拿鞭子抽人家,人家會這麼還手么。」顧狼笙對弟弟說道,「所以啊經了這件事,是讓你學一個乖,別人的手裏,指不定有什麼上好的兵刃,就算是與人切磋,點到即止,也不可輕敵,不可輕敵。」

顧狼笛沉沉嘆氣,耷拉着腦袋應道,「知道了。」

顧狼笙復又起身,去開帳篷里的木箱,在裏面翻找著。起初顧狼笛沒有注意,當看到顧狼笙捧出來的紅木匣時,他一下子驚到,連忙撲了過去,抓住顧狼笙的手腕。

顧狼笛,「阿姐,你做什麼!」

顧狼笙笑笑,「拿點東西。」

顧狼笛急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拿什麼,剛才在帳篷外頭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顧狼笙這時苦澀地笑了笑,嘆道,「這趟去廓州,部落里這半年來積攢下來的皮貨、織物和玉石,都賣了,論價兒,也還賣的挺好,可是錢不夠用啊,真的不夠用。」

這個部落里老弱病殘都多,冬季已經到了,需要錢的地方很多。

顧狼笙道,「就盼著阿爹從彥州回來,帶回來的物資能再幫補幫補。可就算是糧食以及禦寒的衣被等物夠用,咱們還缺其他的。還有最難的一樁,咱們部落里將要產育的那一位可怎麼辦吶。」

顧狼笛看着姐姐,憂傷地追問,「沒有找到大夫?」

顧狼笙表情凄苦地搖了搖頭,又道,「回程的時候我去了別的部落,想請兩位有過產育經驗的大娘子過來幫幫忙,可是人家都有事,脫不開身,來不了。」

顧狼笛露出不相信的眼神,氣道,「什麼有事,能有些什麼事,便有事,咱們這兒換上兩個人去幫她做事,請她騰出身子過來行不行。不是有事,是怕,怕做不到,怕擔責。」

顧狼笙對弟弟說道,「這亦是人之常情。婦人生產,好比在鬼門關走上一遭,就算是大夫,遇到狀況可能都會束手無策,更何況是普通人。不能強求了。」

顧狼笛低下頭,眼眶裏含了淚,哀哀地道,「我好擔心……我真的好擔心……我害怕……都不敢想。」

顧狼笛的母親,當年就是在生顧狼笛的時候,因為產育后出血不止而亡故的。

顧狼笙靠過來,伸手把弟弟的頭攬進懷裏,顧狼笛張開手臂抱住阿姐,兩姐弟擁抱在一起,互相安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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