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群魔亂舞，天雷璀璨
畢塵一身銀裝獵獵飛舞，幾人之中他還保有全力，此等之時，他心中想得卻是殺掉白璇璣，這樣除了抹去犧牲修昂的代價，興許能得到靈都長老院的青睞，輔以重任。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想罷，他彈指將靈彈射出，自從一百年修成家傳絕學靈霰以來，他一直沒有用過，沒想到第一次用便是對付一個被困在天象大陣里的刑徒。
喊了聲小心，靈霰脫飛而出，昏昏沉沉的灰色天幕之下驟然亮起刺目閃光，修為低微的戍衛竟然生出睜目如盲的感覺，只能隱約看見一顆靈彈在畢塵執事身前碎裂成無數霰彈，鋪天蓋地朝白璇璣射去。
百年難得一見畢塵執事出手的戍衛捂著生疼的眼睛，失聲驚嘆。
就連身為副執事的加林，也無法分辨清楚畢塵在一息間到底射出了多少靈彈，他只看到白璇璣側身閃過第一枚霰彈之時，髮帶被急速的光球崩斷，之後那個身影便被徹底吞沒了。
「轟——轟——」
一陣陣沉悶的聲音在遠方暴起，灰土瀰漫。
不知過了多久，那刺目的閃光才逐漸消散。場中一片驚愕無語，只剩下困在禁血紅蓮之中那個低低凄傷的聲音不停回蕩。
加林倒抽了口氣，回想起這百年和修昂所犯過錯，不禁內心生寒，有一次修昂酒後曾戲謔，說畢塵不過是個擺設，不敢處罰他們，不知若是修昂看到畢塵此刻的攻擊，會不會和他一般一身冷汗。
加林敬佩地望過去，由衷道：「執事果然神武！」
畢塵一時耗費了太多靈力，吁了口氣，擺擺手，「派人收拾殘骸吧！」
話音剛落，畢塵便怔住了。
加林一臉茫然，轉臉道：「怎麼了？」
「我……我動不了了！」
「什麼！」加林張著嘴巴，看到畢塵抬起的手臂還保持着剛才擺手的姿勢，彷彿僵住了，腦際轟然一震，失聲道：「不會、不會中了靈識大封術……」
加林甩臉望去，限區之內煙塵滾滾如雨灑落，深陷塵土之中的白璇璣緊捂著右肩，那裏鮮血迸濺，從他指縫間濺出一尺有餘。
「白璇璣……白璇璣……」
加林狠狠咬着牙，抽劍而上。
「加林副執事，快封閉六識！」忽然，耳中回想起明崎的傳音，煙塵漫漫，一時找不到他的身影，但是傳音極其清晰。
加林身形倏停，持劍凝立，進入無喜無悲境界，然而終究還是慢了一拍，隨着胸口一陣麻痹，靈海之中出現了短暫空白，之後，整個身體失去了知覺。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似乎像是被幽閉在一座無人的墓園中，林木葳蕤，風靜雲止，杳無人跡，推開一扇門進去，又是相同景緻，他迷走其中，想叫喊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漸漸他覺得雙腳沉重，不知何時從地底伸出的藤蔓纏在腳上，抬抬腳剛想掙脫，發現纏在腳上的藤蔓變成了手。
是好多雙手！
乾枯的褐色皮膚慢慢沿着他的身體貼上來，摸向他的腰間，那感覺怎麼、怎麼那麼熟悉……
一襲襲侍女的裙裾已不再光鮮，飽滿的胸脯變得乾癟，皮膚腐爛，眼窩深陷，胸口，額頭之上還有深深的劍痕！
「不要……不要……求你們放過我吧……」
看着曾經被他凌辱刺死的侍女們拖着深重的步子，一點點扒來，摸索着他身體，那些令他**的手法，此刻卻令他作嘔，美麗的女孩如今猶如魑魅。
眼看當先兩個的喪屍湊過來滿是蛆蟲牙齒零落的嘴巴作勢親吻，加林心膽欲裂，他緊握的劍根本無法斬下去，唯一能朝向的就是自己的咽喉，咽喉……
那一瞬，加林甚至看見修昂在遠處向著他奔來，而身後那五六個此起彼伏的魑魅魍魎正瘋狂扒着他的衣服，就像以往他對她們做得一樣。
升任天極之丘副執事第四十七年的那夜，酒後亂性，他和修昂凌辱了十多個年若芳華侍女之後，生怕泄密，於是將所有的女孩系數斬殺，埋在前殿曼陀羅花田之中……
過往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不僅吞沒了修昂，也吞沒了他的意志，正如當年一個死前哼著鎮魂曲的侍女說的——終有一天，我們會回來——如今，她們的詛咒實現了！
加林魂飛魄散，一咬牙終於將劍尖朝着咽喉刺下。
可是，就在這刻，兩道光束驀然撕開了蔭翳，直射而來，光束所過之處，無論松柏、雕石，還是死去的侍女盡數化為灰燼。
加林掙扎望過去，只見兩具燦若星河的明燈籠罩了十方天地，四下環顧，所立之處竟然是灰濛濛一片。
滴答——
一聲微僅可察的碎裂驚了一下，加林使勁搖了搖頭，赫然間視線看到了指向咽喉的佩劍，佩劍已經頂在喉嚨上，從額頭鬢角滑到下巴的汗滴滴落在劍刃之上，碎成幾瓣。
加林瞳孔縮緊，恰恰捕捉到明崎眼眸中金色消失的瞬息，一下子明白過來，適才自己掉入了魔障，被誘到自戕，千鈞一刻，那兩束穿透墓園的光正是明崎眼中射來了，是明崎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一命。
他轉臉，看到畢塵已然脫離了靈識大封術的控制，眼神交錯變幻，不知想些什麼。
另一端的古天沒有如他們一樣受縛，一頓之時，閃到了白璇璣身後，雙掌拍下，白璇璣中了靈霰行動明顯遲疑了半拍，拼盡全力施展旋步，總算躲開了古天足以將神廟牆壁壓塌的一掌，不過掌勁還是在他受創的右肩上颳了一下。
「哇！」
白璇璣喉間一澀，噴出一口血，藉著反衝之力，倏忽飄出去十幾步，避開了毀天滅地的第二掌。
古天見白璇璣半跪在地，嘴裏不住淌下血水，身旁半步之遙就是界碑，卻如困獸不敢逾越半步，放聲狂笑，封死他後退角度，再次欺身而上。
加林和畢塵見過白璇璣厲害，立即封閉了靈識，從一側包抄，純憑兵刃毫無花巧的攻擊。
明崎吸了口氣，沒有半分猶豫撲上，四人成圍攏之勢第二次圍剿白璇璣。
白璇璣眉宇凝重，加林和畢塵兩人封閉靈識如他所料，當古天破解靈識封印之時，他便不再希冀憑藉靈識大封術令畢塵二人自戕，他只是為了避免出現這種合圍之勢拖延時間，適才幻視中天，本該隨寅時流逝而衰落的帝星紫微，不知是何原因忽然又亮了起來。
這根本是沒理由的！
被困天極之丘這七百年中的每一天，這個現象已成為必然，他實在想不通是什麼力量使星辰軌跡發生了偏移，不過只要黎明一起，帝星斗數必盡，天象大陣的死**便是於此。
他原本的計劃是靠千鏡拖延時間，不想千算萬算還是低估了明崎，那一招算不得終極秘術的禁血紅蓮竟然將千鏡和傀儡困在其中。
千鏡的威勢他自然比誰都清楚，除了當年被一人掰斷，千鏡從未受過屈辱，一個結界又怎可能困得住它的桀驁，只是……
只是冰冷孤寂的荒原百年回憶里，她那雙清澈的眼眸真的能無視嗎？
依稀記得那一夜，她的衣服被木桶掛爛了，趁着她熟睡，他用身上一縷白線為她縫紉，縱然知道靈骨沒有冷熱感覺，縱然知道赤身**與一衣蔽體無論對她還是自己都沒有區別，但他還是一線一線為她縫補。當那個清晨，她對衣物的改變有一些懵懂，兩點漆眸一閃一閃瞧着他的時候，他的心裏又何嘗沒有一絲滿足的慰藉？
他一直對傀儡靜默無言，害怕生出一絲柔軟的情愫而不能下殺手，三天前，因果鏈斷裂后，他憂心忡忡地抹去傀儡的記憶。
可是為何要擔憂？
她不是一具傀儡，一個影子？
三天裏他一直誘導自己，可與師父月玄那段場景卻總是浮現出來，於是當從他嘴裏吐出來的是「淺淺」而不是「紀流霜」的時候，他已經敗了。
任他智計千變，運籌帷幄，到最後還是容不下一個「緣」字！
……
他眼角餘光瞥見淺淺托起千鏡拼了命去撞結界，每一次又被靈力灼傷彈回摔倒，那令世間女子為之欽羨的肌膚焦的焦，碎的碎，再沒有一塊完好的。一瞬間，白璇璣心念百轉，咬了咬牙，終究沒有鎖緊手指。
明崎眼神一閃，迅速捕捉到白璇璣的失措，在離他一丈距離，右手探出，隱約間一道緋紅十字在虛空凝起。
十字大紅心！
白璇璣心中叫糟，身體後仰，將將避開明崎的必殺，身後畢塵和加林刀劍砍至，再躲已然不及，關鍵時刻，白璇璣身體如游魚擺動，以身法滑開砍在後背和右肩的兵刃。
畢塵和加林眼看兵刃砍實，興奮不已，可白璇璣身上突然間生出一股奇異的力量，錯開了他們的攻擊，明明可以分屍的一擊竟然才達到砍傷的程度，若是有靈力加持，這一擊絕對有把握劈碎他的身體，但見過了靈識大封術的威勢，兩人都不敢輕易打開靈海。
暗叫了一聲可惜，兩人抽身飄退。
因為，古天強大的靈壓已經逼至！
躲過兩邊側翼攻擊的白璇璣，終於還是無法躲開古天手掌。
「咔！」
一聲撕裂皮膚肌肉的悶響傳來。
古天屈指成刀的右手整個沒進了白璇璣的左肩，那宛如樹枝的手指從他肩胛后側透出來一截。
「快解決他！」明崎大吼。
「是啊，古大人！」畢塵和加林急忙催促道。
然而，古天只是嘿嘿一笑：「老大，我還沒見過人被雷活活劈死是什麼樣子的！他不是不敢跨出限區嗎？哈哈哈……」
古天銅鈴大的眼球勵芒閃動，不等明崎阻攔，如石柱粗壯的手臂一用力，將白璇璣向外推去。
半步之遙的距離，縱使白璇璣有通天之能也無力扭轉……
連日月星辰四季變換也淡忘的灰色天幕，從來沒有出現過虹銷雨霽，彩徹雲衢絢麗之景，若說有，就是閃電撕開蒼穹那一幕近在眼前的震撼。
當白璇璣雙腳劃出深深溝壑被推出界區那一瞬，眾人均看到天空之上幾點星辰成倍放大，稜角分明，孕出了詭異雋永的星宮。
上千戍衛被這一幕驚得鴉雀無聲，即便身為天極之丘掌管着的畢塵和加林都沒有親眼目睹過天象大陣此等勝景，瞬間，一道猙獰縱橫的霹靂當空劃下，接天銜地，照亮了萬千方隅。
悲戚的哀嚎漫無邊際從天極之丘四處湧起。
宛若一場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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