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莫測
天啟聖殿大門倏然打開的那刻，所有人都是一驚，然而最驚訝卻是坐在南邊第二排一位老者，當一襲黑衣女子來到大殿中央之時，他脫口失聲道：「風羽……」
風羽一抱拳，沒有說話，但眼中滿是歉意。Www.
老者身子一抖，看着自己的孫女，不知該說什麼。
自古至今沿襲下來的律法中一條明確規定：除卻聖主及長老，任何人不得擅闖天啟聖殿，違者罷黜階位，廢除一身修為，終生禁閉。若適逢機密會議，則處死。
而聖主太學玄珈自七百年前掌管靈界以來，出了名的鐵面無私，老者深知聖主剛才之所以受到西邊長老團的攻擊，根本原因並不是簡單的風**事件，而是日積月累的利益衝突，很多人私下都有扳倒太學玄珈，重立聖主的意思，只是因為太學玄珈治效井然深得絕大下層階級擁護，加之當年在誅滅叛亂時力挽狂瀾的功績，一時找不到借口。
他風天正於公於私都支持太學玄珈，可是人微言輕，以家族那點權勢，只能淪為議會第二集團，實在無力抗衡激進派，他能做的只有隱忍。在他眼中，當代聖主最大的優點是冷靜，中立，這是他最看好的。
可是正因為中立，風家才會在長孫女風羽當上特使后依然停留在靈界二流家族的地位，試想，如此不苟世俗的聖主能為他人着想嗎？
這個糊塗的風羽……
老者一陣陣的頭暈，耳中迴響的都是斥責和殺伐叫囂聲，終於讓他們抓到把柄了，這下治校不嚴的罪名太學玄珈是逃不過了！
「你是何人？」
北面主位之上大司命已然騰身站起，鬚髮飄飛。
「卑職風羽，乃是聖主所封特使！」
風羽跪在地上，仰望着大司命，滿臉複雜情緒。
她臉上汗水不住滑落，胸口起伏不定，顯然遠距離跋涉耗費了太多靈力，此時跪在那裏，兩腿還在不停抖索。
「大膽之人，你可知道擅闖天啟聖殿是何罪名？」
風羽一咬牙：「事關重大，我……」
「住口！」大司命爆喝一聲截斷，不等她說話，一股莫大威壓傳來，風羽只感覺周圍空氣凝滯，變作億萬斤泥沙朝她壓來。
「我……」風羽艱難吐出一個字，卻見大司命更加憤怒，隨着手杖一揮，重壓就要將自己的身體碾成齏粉。
然而，就在這時，另一股相反的威壓卻從西邊長老團傳來，風羽身體霍然一輕。
「大司命這是作何……」
風羽感激地朝那邊望了一眼，只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揮了揮手要她起來，她躬身謝恩，正要起身，誰知坐在南邊第二排的祖父突然站起身來，一揮大袖，一記耳光隔空拍來，強大的力量帶着她飛出去幾丈，鮮血從鼻子嘴裏頓時躥出來。
「孽障，丟盡我風家面子，今日老夫就廢了你修為，以正視聽！」
風羽捂著臉，眼神變幻望着祖父，只見祖父眼中充滿了為難神色看着聖主，她風羽何等聰明，一時間全明白過來。
早聽局中人提起，如今靈都高層九人，除了大司命一人支持聖主，其餘三到四人或中立或袖手旁觀外，其餘都對太學玄珈心生不滿。
只是沒想到竟然到了這種程度！
剛才大司命要殺她看來是為了幫聖主解決禍患，而祖父寧可背上家族受辱的名聲也是為幫聖主脫困，至於那個面相和藹為她脫困的老者安得什麼心，自然不言而喻。
風羽一時明悟，追悔莫及，可這正是她的職責，天象大陣是聖主一生心血，她風羽又能如何選擇？
「聖主，七七零零出事了……」她低聲說了一句，見到聖主手指縮緊，長身而起，風羽凄然一笑，抽出袖間的匕首，朝着自己的咽喉刺去！
冰冷的利刃刺穿了肌膚，心中絞痛難忍……
不過，只要死了，聖主就不會遭到責難了吧！
若是那樣，又何嘗不好！
從十五歲至今，所有的意義不就在於此嗎？
風羽閉上了眼睛。
可是，當匕首劃開皮膚之後，溫熱的鮮血卻沒有如想像般浸到手上。她想用力，匕首卻被禁錮了，無法刺入分毫。
隨着一陣竊竊私語，她聽見祖父氣急地嘆了一聲，再睜開眼，那黑色手套已然將匕首捏成碎粉。
西邊諸位長老臉上掛着不合時宜的笑容，彷彿收穫了一筆價值不菲的寶物，而身旁此人身影越發寂寥。
「對不起……」
兩行熱淚從眼眶中滑落而下，風羽不敢抬頭，哪怕她知道那隻面具連眼神也能阻斷。
高台之上，岳長老嘿嘿冷笑：「諸位，多餘的話不用說了，我想就讓聖主給我們一個解釋吧，如果大家都能接受，岳某今日便辭去長老一職，就當作與聖主大人意見不合，如果大家不能接受，我覺得我們有必要重新考慮一下聖主人選！」
東方和南方長老團立時掀起大片附和之聲，明長老輕哼一聲，轉臉對兩腮抖動的大司命道：「無論外人如何看，但從靈界大政角度出發我們也該正視一些事實，大司命意下如何？」
大司命握着手杖的手指微一用力，木屑崩飛，嚇得身邊書記官趔趄跌倒，他只聽這個侍奉過兩屆聖主的元老聲音低沉道：「太學聖主，你是否要護着手下！」
明長老故作嘆息道：「太學聖主與琉璃聖主這一點相通，太過義氣用事，此乃我輩最忌之道！」
他那聲嘆息，立時惹來一陣嗤笑，七百年了，對於這位靈界神祗，被壓制的貴族從來沒有這麼爽過，踩在聖人之上，那是何物？
就在眾人嘲弄，大司命無奈之時，太學玄珈莫名笑了起來，功力高深幾人隱隱發現那面具雙眸的位置隱隱亮起兩團幽冥白火。
「明長老，你的孫子在靈界與人交手，情況似乎不妙……」
「聖主在胡言亂語什麼？」聽到這一句話，明長老渾身劇震，那雙精芒深蘊的眼中閃過一絲狂傲。
不等他再做譏諷，太學玄珈雲袖一揮，偌大空間之中隱隱凝起一壁鏡子，鏡中景象漸漸清晰，之後，那上面浮現出兩個身影。
一襲白衣男子，身染殷紅，手持斷刃。
而另一邊，上衣盡碎的瘦弱年輕人屈膝跪在遠處，劇烈喘息！
只見，白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詭笑，手一松，那柄斷刃便化作漫天精芒……
「這、這……這是，千鏡？」
明長老霍然站起，彷彿那個瘦弱年輕人就在眼前般，頓足大喝道：「崎兒，快逃，那是千鏡，你根本不是對手，快逃！」
可是，霧鏡之中卻沒有絲毫反應。
太學玄珈不含感情的聲音悠悠響起：「那是天極之丘，明長老就算叫破嗓子，這位年輕人也聽不到的！」
「備車，快備車！」
明長老對身旁大喝，岳長老一怔，趕忙安撫道：「明兄，那是十萬里之遙，最快的車也要十天！再說，明崎可是聖修會幾千年來最年輕進階靈皇的天才，對付一個困在天象大陣里的刑徒，豈不是……」
「放屁！放屁！別說什麼狗屁天才，就是你我上去也不一定能對付得了千鏡！那可是、那可是……神羅創始者，聖君的隨身兵刃！」
「聖君？」
岳長老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
聖君！
聖君……
「嘩！」
靜謐的大殿之中立時喧囂起來。
明長老揪著鬍鬚，滿臉焦急地望着大司命，見他無奈地搖搖頭，求助地向南邊第一排正中位老者望去：「林兄，你精通陣法，這天象陣如何運轉！」
林長老瘦削的臉頰有些凝重，朝着鏡中看了一陣，道：「天象大陣導引星辰之力，一遇靈動，化為天雷，只要那人動用靈力，大陣就會將其誅滅！不過，當年擺下陣法的是聖主，林某隻做了點細微末節的活……」說着，朝着太學玄珈努努嘴。
「原來如此！難怪崎兒逃在外面，那逆賊不敢追擊，哈哈哈，這樣我就放心了，有聖修會那大個子幫手，崎兒誅滅此等宵小是遲早的事！」明長老轉憂為喜，極其篤定道。
對於這個唯一的孫子，他這個祖父關切比父親多得多，所以明崎實力他心中有數，更何況聖師曾親口說，以明崎的天賦，如果機緣巧合，未來兩百年他有望成為第六個窺探到聖境的人。
聖師這等評價天資就算太學玄珈也未曾擁有，要知聖修會一向講求實際，實力就是一切，所以對於明崎的栽培，自聖師到主事都不遺餘力，為此幽閉七千年未曾開啟的極樂凈土專門為明崎打開，希冀的就是讓他儘早達到聖境，想到這些，明長老心中穩了幾分。
此時，大多數目光都集中在聖主黑色面具之上，等待着這位靈界掌權者的見解。
偌大殿中，落針可聞。
大司命看看明長老，又看看聖主，輕嘆一聲。
氣氛凝滯到頂點！
正當所有人以為處在下風的太學玄珈會拂袖離去之時，那個不著喜憂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聖修會如此託大，竟派此等蠢材前來，惹上白璇璣不說，還破了我封印千鏡的禁制，哼，真是活的久了？」
靈都皆知太學玄珈素來謙讓，可當這君臨天下的話脫口而出之時，所有人都感到如芒在背，心生畏懼。誰也不知道面具底下是什麼表情，也從未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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