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太學玄珈

第十一章 太學玄珈

靈都,密室。

一面寬大的牆壁之上熒光閃閃,燦若星河,數千長釘按照星位龍蛇遊走嵌於其上,在長釘上星羅棋佈地掛着一些晶瑩剔透的玉牌,每隻玉牌中都標着數字,並無重複。

密室之中高座上一名黑衣男子接過下屬遞上來的一塊玉牌,仔細看了一眼,「七六九九」這四個被靈力滲入玉牌的緋色數字正逐漸變淡,很快化為一團模糊的氤氳消失。

他揮揮手,屬下識相退下。

「又有刑徒死了嗎,穆總管?」

魅影撩動,一把磁性嗓音從門外傳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嗅着空氣中的淡淡幽香,連忙起身,單膝跪地,恭敬道:「稟告風羽大人,七六九九號刑徒寅時靈滅!」

「七七零零那裏沒有問題吧?」

「沒有!」穆總管掃了一眼另一側的牆壁,那之上孤零零掛着一塊牌子,在他來到這裏之前,據說七七零零的牌子就在那裏掛了許久,他曾經好奇,查閱過一些典籍,不過除了一個簡單的名字外,什麼也沒有記載,歷任總管對此都諱莫如深。

若是七七零零親自看一眼對他特殊的優待,恐怕死也能笑慰了。也不知那個叫「白璇璣」的刑徒是什麼樣的人物。

風羽看破他心思似的,猶有深意道:「穆總管不用猜疑了,聖主洪濤大略不是你我可以揣摩的!」

穆總管心中對於那個至高無上的存在一直帶着九分敬畏,以他的身份自然沒有機會見到聖主,但是從細枝末節的流言裏,多少勾勒出那個七百年來站在神壇之上君臨天地的宏偉人物。

曾有人說,太學玄珈七百年前就超越了上代聖主琉璃玄想,達到了天人之境,更有人說,一宇之內,天光物化,他皆可婉轉手掌,因勢利導。

每每想起這些,他只覺得自己微渺,此刻被風羽當面稱之為「猜疑」聖主,登時臉色大變,急忙叩首。

「屬下不敢,屬下不敢……」

風羽輕笑兩聲,探手將他拉起,寬慰道:「不必驚慌,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並不是什麼過錯,別說總管你,即便侍奉聖主多年的我、甚至大司命都有着很深、很深的好奇……聖主洞察天地,明辨是非,自他掌管靈界以來,任何舉措無不如清風白露,櫛沐靈界,明眼人心中無不明了。翻閱通史不難發覺,如今的靈都是自聖君以來我神羅一族最安寧強盛的家園,比之先聖琉璃玄想大帝健在時,不知強了多少……這自然是聖主知人善用的結果,既然如此,聖主又豈會漏掉一個懂得進取探究的人才?呵呵……穆總管只需兢兢業業完成職責就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一連串輕柔軟語卻如巨石般一記記落在心中,穆總管再抬起臉,已是驚喜交加溢於言表,於是連忙點頭:「多謝風羽大人提點,多謝風雨大人提點!」

他很清楚,作為聖主陛下近臣之一的風羽,在靈都有着什麼樣的地位。就算身為女子不能成就最高修為,不過憑她顯赫身世背景,和在聖主架下特使身份,一言一行足以改變他人一生。

難能可貴的是,風羽一直秉持聖主登基時在聖君像前許下的誓言,所以無論多少貴族拉攏,乞求謀一己之私,都被她堅決拒絕。

為此,她遭遇過大小不下百次暗殺。

如此種種複雜的經歷讓風羽本人越加神秘,能得她一言一贊已屬不易,何況提點暗示?

穆總管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感謝這位在靈都蜚聲遐邇的美人,正在心下恍然之時,忽見風羽笑靨斂去。

他深怕自己一時高興被她當作驕縱,所以有些忐忑問道:「大人,怎麼了?」

風羽單手豎在耳側,臉上現出警惕之色。

「你聽到什麼聲音了么?」

「聲音?」穆總管嗅着她幽幽的體香,一陣心亂入迷,除了砰砰心跳哪裏聽到什麼聲音,聞言趕忙掩飾道,「大概是風聲吧!」

透明穹頂之上,星光繚繞,月華如水,幾縷雲絲靜靜飄浮。密室中簾幕低垂,風鈴靜懸,不起半點風息。

風羽靜默半晌,搖頭自嘲道:「也許這幾日身體有恙,聽錯了吧!」

穆總管頷首道:「風羽大人日夜操勞,還望……」

穆總管口中「望」字還未落下,一陣嗡鳴之聲倏然而過,這一下連他也聽到了!

風羽做了一個禁聲手勢,眼波流轉,注視着正面牆壁,那星圖之上,明暗交織,幾千玉牌微微印照着水晶燈銀光,如水波蕩漾,但是杳然無聲。

「叮——」

又一聲不似風鈴的輕響,兩人不約而同看到了右側牆壁上。

風羽一飄身,來到近前,赫然發現標著「七七零零」的玉牌輕微震顫著,仿若受到了什麼召喚一般。

「這……」

穆總管第一次見到這種詭異的情況,不覺愕然望向風羽,然而,風羽只是一晃身,便如一縷青煙消失在密室中,急促聲音遠遠傳來:「刑徒想要脫逃,你且看守好天象大陣,我去稟告聖主!」

※※※※※

寅時將過,星河寥落,天幕之上依舊清晰的帝星紫微正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黯淡下去。

碎星流辰之下的天啟聖殿卻是一片燈火輝煌,襟山帶岳,霧靄重重,在漫長夜色之中疑似天上人間。

沉綿於此數千年大殿今夜格外肅穆,紅氈裹地,寬及九丈,從宏偉的第三級平台直至山腰,覆蓋了萬級石階。

時值初秋,夜霧深重,石階兩旁數千盞霧隱風燈悉數亮起,幽光泛泛。

兩列黑衣勁裝衛士如石雕凝立石階兩端,不著喜悲,躬身靜待。

「鈴!」

「鈴!」

「鈴!」

「鈴——」

細密的鈴音隔空遠揚,清脆悅耳,眾人抬頭望去,只見深邃天宇之中一架馬車像撕開了黑暗的夜色似的突兀出現在視野之中。馬車來勢極快,以至於在天空中拖起長長慧尾,發出藍白相間的流光。

只是一個瞬間,那遠在天邊的光暈已然懸浮在聖殿上方,顯出十套馬車華貴的全貌。

因為飛行過快,馬車當空盤旋幾圈,卸去速度,才在車駕嫻熟操控下平穩落在山腰殿基之上。

石柱高聳的殿基之上,護衛默默跪立,馬車剛停,八道身影驀然出現在車旁,單膝跪地,齊聲呼道:「恭迎聖主!」

車門倏然推開,一把飄忽聲音淡淡傳出:「免禮!」

「啟稟聖主,大司命與諸位長老在殿中恭候……」當先一人抱拳道,「請聖主蹬上法駕!」

說話之人一揮手,身後幾人將肩上大轎落地。

「不必!步行就是!」

疏影閃動,車內之人不見任何動作,已然站在諸人近前。當先使者看在眼中,連忙伸手攙扶,可當他碰到聖主白色外披之時,已然化成一道碎影,百丈甬道那一頭,飄曳聲音在殿前震顫起來:「太學玄珈來遲,還望各位長老見諒!」

「騰!」

通往天啟聖殿石階之上的四座參天高塔,不分先後亮起四簇火焰,代表最高榮譽的鼎鍾發出了沉渾的撞擊聲,回聲裊裊。

數萬禁衛雙膝跪地,呼聲震天道:「恭迎聖主!」

「免!」

太學玄珈撩動白色外披,緩緩踏了一步,千級石階飛速掠后,綴著雙排金色天星扣的黑色華服獵獵作響,腳落,影現,太學玄珈出現在第一級平台上。

「許久不來,風貌依舊!」

數千身着勁裝的靈修士窸窸窣窣撩衣跪地,「恭迎聖主!」

「免!」

一步絕塵,身影倏然不見!

百丈之上二層平台上,侍女停下手中的鐘錘,施施然行禮,「恭迎聖主!」

鶯鶯軟語回蕩在鐘鼎之間,分外悅耳。

太學玄珈淡淡笑聲從罩在臉上那具面具下透出:「免!」

他一撩衣襟,邁出第三步。

雲霧繚繞,飛鳥疾掠,一道異彩流光當空劃過,踏足第三平台。

雙月牙彎起的山嶽絕壁撐起平台四角,傲視千丈高空,數百條身影閃動,躬身朗呼道:「恭迎聖主!」

「免!」

太學玄珈一揮手,怒天而立崖壁上熒光乍迸,立時現出百丈大小的一隻手印。

「轟隆——轟隆——」一陣機括扭轉的巨響后,懸浮在半空中的天啟聖殿之上一道金色階梯通下,落在千丈虛空,一聲蒼老的聲音從霧靄雲天之上悠悠飄下:「恭迎聖主!」

太學玄珈閃去外披,一整九龍傲天冠冕,踏出第四步,縱身飛越。

半空懸浮天啟聖殿,燈火輝煌,巨大的浮雕石門悄然洞開,人影一閃,又驀然閉合。

「我等參見聖主!」

殿宇之中,數百蒼老之聲響起。

站在殿中心高台的太學玄珈施然落坐,環目四顧,歉然點頭:「太學玄珈來遲,諸位長老恕罪!」

坐在北面高座上一老者,笑道:「一年不見,恭賀聖主再做突破!」

「多謝大司命!」太學玄珈謙恭起身還禮。

廳燈點亮,大司命敲了敲手杖,立時整座大殿安靜下來,回復了之前冰冷。

大司命緩緩起身,面對四周落坐諸人道:「眾位長老,有事提議,無事退避!」

片刻靜默后,東面第二排高位之上一人起身,對太學玄珈道:「請問聖主,風**何時能修好!」

此話出口,東面第一排所有長老均點頭。

而南面第一排正中另一人也附和道:「慶長老所問也是我關心的,一年前,聖主沒有給出確切時間,今日,不知如何答覆?」

見多人表態支持,大司命輕撫玉簡,沉聲道:「此事關乎重大,請聖主直言!」

中央大座之上太學玄珈一攏雲袖,答道:「玄珈正在全力跟進,就目前進度來說,短則十五年……」

「十五年?」慶長老沉吟了一下,追問道:「不知聖主採取什麼辦法?」

「這個……暫時不便奉告!」

適才南面發言的長老雙目一亮:「有何不可相告,莫非聖主是在敷衍我等嗎?」

「沒錯,聖主,一年前,我等並未追問實在是因為信任你,而一年後,你還是這句話,不免讓人放不下心!請大司命定奪!」

「呣,岳長老同薛長老所言有理,還望聖主不要迴避!」

十之有九的長老都對風**何時能夠在開啟頗為關注,一時間目光都注視着太學玄珈,半晌,只見他屈指彈了彈扶手,聲音從那張黑色面具下傳出:「此事與七百年前玄珈設下的天象星盤大陣有關……」

岳長老一聲冷笑:「天象大陣是用來鎮守天極之丘的,與打開風**有什麼關係?聖主難道欺我等不懂嗎?」

「術業有專攻……岳長老不懂,不能說明什麼!」

岳長老臉一白,慍道:「太學聖主,我先後三次翻閱典籍,並沒有發現你按照典籍中記載風**開啟方法行事,我倒想聽聽你的解釋……」

「這點無須解釋吧……」太學玄珈依舊淡然說道,「典籍記載的只是前輩的經驗,並非萬法之策,岳長老不要著相!」

「哈哈,開玩笑!太學聖主不是認為這七百年的掌權就能勝得過歷代靈主,甚至是聖君吧!」

「咳,咳……」大司命咳了兩下。

薛長老呵呵笑了一聲,陰陽怪氣道:「岳長老注意言辭,太學聖主可是聖修會有史以來最傑出的天才!」

大司命敦了下手杖,喝道:「這裏是靈界樞密院,不是各自家族,薛長老不要兒戲!」

「難不成靈界也成了**?不允許發表意見?還是說,大司命你要偏幫?」

大司命抬起低垂的眼瞼掃了他一眼,不光是薛長老,連同整座西邊長老團都為之一怔。

氣氛陡然一緊。

西邊第一排正中座位一直閉目靜修的老者此時張開眼睛,朝大司命望去,幾乎同時兩人身子一震,那股若有若無的氣息這才消缺。西邊長老團這才鬆了口氣,向著監察院掌院望去。

「先不說聖主是否是有史以來聖修會最傑出的天才,但是從他處事態度看來,明某深感不妥,聽聞在靈都之中,還有一間密室,太學聖主親自下了手諭,不許我等監察院過問,不知何故?身為靈界之主,你做事總這樣神出鬼沒,莫不是怕泄露什麼吧?」

大司命兩腮微微動了動,沒有說話。

頓時,質問聲源源不絕。

可是,坐在中央位置的太學玄珈仿若靈魂出竅般,一直靜默,既不解釋也不反駁,許久,連大司命都有些坐不住時,太學玄珈放下支著腮的手臂,沉聲笑了起來。

笑音未落,整座大殿響起了叮咚作響警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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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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