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書館里探忠奸

第九章:書館里探忠奸

來人身高馬大,古銅色的臉龐,虎背熊腰,雙目炯炯有神,鬍子修得更是齊整。只見他先望望在地上呻吟的王家三人,忽又抬頭冷眼掃視諸人,最後目光落在陳捨身上,反覆打量著。陳舍看到他手按刀柄,不動聲色,後面跟着的一群兵丁,個個垂手肅立。偌大書場,頓時靜悄悄的,茶小二和說書先生更是大氣不敢出一口。

半盞茶的功夫,竟是無人說話。倒是陳舍被他的瞧得甚是不自在,扭頭看向錢謙益。

「此人是南城兵馬指揮使何可綱,」錢謙益輕輕努嘴,向陳舍示意,小聲說道:「雖說此人出身寒門,但是讀書不少,頗有才氣。」

何可綱終於開口:「天子腳下,究竟是何人滋事?。」指了指地上三人,問道:「這是何人做得?」

諸人中有幾個不由得望向陳舍,陳舍滿不在乎地擠擠眼,上前一步拱手,掏出腰牌在他面前一晃,小聲說道:「借一步說話。」

何可綱並未看清腰牌,他盯了陳舍一眼,還是跟着進了內堂。陳舍邊走邊在心中盤算,覺得這個何可綱沉穩冷靜,氣勢不凡,心中多少帶點忐忑。

「下官是陳舍,御用監正五品監丞,」陳舍挺了挺胸,努力想使自己看起來有些官儀,又掏出腰牌遞給何可綱看。

「原來是陳大人,失敬。」何可綱淡淡說道。他心中狐疑,看陳舍如此年輕,卻是正五品官員,自己只是正六品。但是從沒聽說自報官職還夾帶品級的,宮中御用監的太監,但凡掌印、掌司、裏外把總、典簿、監丞......大部分自己是見過的,但是這個卻是完全面生。

「陳大人是宮中執事?」何可綱將腰牌在手中翻來覆去,仔細觀看,確定是真,他冷不丁瞅陳舍一眼,將他的懷疑完全**,這使得陳舍十分不爽。

「此腰牌確實是皇家之物,不過,陳大人不曾凈身,如何在御用監執事?」

陳舍大吃一驚,故作鎮定:「此話大謬,你怎麼知道我不曾凈身?」

「呵呵,陳大人不必隱瞞,就您這一層胡茬,任誰都看得出來。」

陳舍愣了一愣,抬手摸向自己下巴,心中急忙想道:「大概是昨天早上起床颳得不夠細緻,難怪現在又長出來了,不知道崇禎看到沒有......定是沒看到,否則老子可沒命啦。」

好在他臉皮很厚,揉了揉臉,將那一絲尷尬擦去,想了一想,故意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說道:「你知道腰牌是真便好,這個可是皇上欽賜的,可不是鬧着玩的。我有重大欽命在身,皇上命我便宜行事,關於凈身之事,那可是一句兩句說不清楚。」

何可綱彷彿肅然起敬,拱手道:「敢問陳大人是否需要卑職效力?」

陳舍心中躊躇,腦子裏轉了七八個彎兒,想道:「此人不知道是忠是奸,試探一下?」

陳舍故作持重的點點頭,說道:「皇上多日內連續收到東廠密報,說因柳河之事……嗯嗯,總之內情我也並不是很清楚,皇上也沒有給臣子細說……這個……這個孫承宗孫大人,似乎對皇上不滿,在暗地裏招兵買馬,意圖謀反。廠公奏疏數封,都是向皇上說及此事……」

何可綱臉色大變,急切中帶着憤怒,打斷道:「下官決不相信孫大人會謀反,況且孫大人乃是進士出身,並非武人,兩袖清風,何來錢財去招兵馬?此系構陷,請陳大人稟明聖上明察!」

「這可是廠公的書奏,豈能有假?」

「廠公?哼哼……當年六君子案……」何可綱忽然醒悟,住口不言。兩人相互對視,暗自打量。

良久,何可綱冷笑道:「想必陳大人這腰牌並非出自皇上,乃是司禮監派發給陳大人的吧?」

「皇上的腰牌,司禮監如何有?」

「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如何不能有?」

「何將軍看來是要為孫大人擔干係嘍?」

「何某乃是孫大人門生,孫大人何許人也,何某清楚地很!」

「你有幾個腦袋,也敢跟九千歲作對!不怕殺頭么?」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如此說來,何將軍是不怕做汪文言、楊大洪嘍?」

「自古誰無死?丹心照汗青!」

「呵呵、呵呵,有種有種!」

「呵呵,卑職說來其實也是怕死的,所以就只好委屈陳大人了。」何可綱突然目露凶光,將腰刀緩緩抽出。

陳舍心中發毛:「去***,老子演戲演過頭了。」連連擺手:「外面有前任吏部侍郎錢謙益,還有國子監錢嘉征,還有……廣大人民群眾……還有,還有皇上也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就敢殺我滅口么?」

「卑職只看到有人滋事拒捕,腰牌么……可就什麼都沒瞧見了。」

「你殺了我,孫大人可就真沒救了。」

何可綱登時愣住,「嘡」的一聲,腰刀重新入鞘。眉頭一皺,問到:「陳大人口口聲聲說是奉旨出宮,為何夥同刁民,毆傷來京官員?」

「這個可是何將軍的不對了,為何把良民說成刁民?天子腳下,何來刁民?你這可是繞着彎罵皇上!」

何可綱冷笑:「都說閹黨之人,牙尖嘴利,凈身之後,言如潑婦,這羅織罪責,原本是你們拿手好戲。何某豈是苟且小人,自不吃這一套!」

「我說何將軍,咱們先別鬥氣了成不?我是打了三個王八蛋,怎麼着了?那個王爾玉是江夏的知縣,老子就是替熊大人抱不平!那兩個姓錢的也只是氣不過,跟他們沒關係,人全是我打的,好漢做事好漢當!決不連累別人!」他現在料定何可綱和魏忠賢絕對不對付,心裏很有底氣,這充英雄好漢的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那被毆的是王爾玉?」

「怎麼?你也知道那狗賊?」

「好好…..這個卑鄙小人,」何可綱突然哈哈一笑:「定然是來找馮詮這個翰林敗類邀功來了。打得好,好得很。陳大人,何某可是有點看不明白您了。」

「都說東廠番子遍佈天下,我也不知道何將軍是哪兒條道兒上的,不得探探路么。」陳舍嘿嘿一笑:「既然何將軍是大大的忠臣,此事就好辦了,這裏可不是說話的地方,外面說不準就有人去向東廠或錦衣衛密報去了,不知道何將軍有沒有個僻靜的地兒,咱們好好聊一聊。」

「好。」何可綱心中還是有一絲懷疑,不過既然涉及到孫承宗大人,也不容他細想,說道:「南城有個細柳衚衕,最裏面是個大戶人家,宅子是卑職的一位故友買下的,甚是僻靜,京城裏也無多少人知曉。」

「那咱們就一起去叨擾你哪位故友,帶上兩位錢先生,還有王家那三人。」

「不錯,須得好好堪審王爾玉。卑職去叫輛大車來,免得招搖過市。」

陳舍和錢嘉征、錢謙益一同擠在大車內,車板子上是捆住的王家三人。馬車的幃布遮擋的嚴嚴實實,只有車上一扇半支起的小窗還透著些許光亮。幾個人帶點興奮的聊著。何可綱騎着大馬前面領路,一行人走了約莫四、五炷香的功夫,才到了一處細窄的衚衕處。馬車很勉強的擦著兩邊牆壁前行,在衚衕最里處停下了。

「大人不要看這衚衕窄小,裏面可是大的很,別有洞天呢。」何可綱叫過幾個兵丁跟入,將王家三人押進一處柴房關閉起來,對着迎接的幾個家僕道:「速去喊陳公子出來,有貴客上門。」

突然一聲長笑,有人從大堂出來說話:「陳某早已恭候多時,定知道你這酒鬼又要來我家討酒吃。」

來人不過二十歲左右,玉綸錦袍,身材修長,面容雋秀,氣質儒雅,看到陳舍拱於人前,何可綱在其身側引路,便向陳舍拱手道:「小可陳子龍,請教大人。」

「哦哦,我叫陳舍,見過陳公子。」陳舍拱手回禮。

錢謙益笑而不語,待陳子龍望過來,笑道:「嘉興一別,不想居然在京城看到懋中老弟。難怪金陵失色,秦淮無歌。夏彝仲,徐闇公如熱鍋螞蟻一般,有的說你去了寶慶府找你的老泰山去了,都未想到你居然身在京城之中。呵呵,你家夫人可好?」

陳子龍哈哈大笑,說道:「我道是誰在呱噪,原來你是這老兒。拙荊確在寶慶,有勞掛懷,這位是……?」

錢嘉征拱手道:「海鹽貢生錢嘉征,久仰海士先生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原來是是錢先生,久仰。」陳子龍一抱拳,問道:「先生為何兩眼烏青,可是身體抱恙?小可府中尚有一名客人,略有醫術……」

錢嘉征頗為難堪,自嘲笑道:「今日和人相鬥,有辱斯文,見笑見笑。」

陳子龍一怔,何可綱插口道:「錢先生性子剛烈,今日在茶書館碰上了進京邀功的王爾玉,兩人廝打了起來。錢先生幸得陳大人相助,好一番拳腳,大獲全勝,哈哈哈哈。」說畢,哈哈大笑。

眾人也大笑起來,陳子龍瞪大雙目,問道:「可是那江夏知縣王爾玉?」

「正是!」

「此賊當誅!」陳子龍登時咬牙切齒,罵道:「朝廷上閹黨橫行,此等小人地方作亂!此賊現在何處?江南士家但聞熊經略之慘狀,無不淆然淚下,陳某與此賊勢不兩立!」

「已經關進了你家柴房之中,我的幾個心腹兵將親自看押,」何可綱攔住陳子龍,說道:「不忙此事,懋中老弟,先招待客人進房內吃杯茶水。那王爾玉跑不了的,何必急於一時。」

「小可糊塗了,幾位朋友快請進大堂歇息。」

待進入大堂,果然是一大桌酒席。何可綱笑道:「懋中老弟真是爽快,治得一桌好席!做哥哥的慚愧,隔三差五來你這裏白吃白喝。」

陳子龍笑道:「何兄平日裏只是悶頭吃喝,不曾說一句謝字。如何今日當着諸位朋友的面,卻跟我客氣起來?」

眾人笑了起來,互相退讓一番,最後讓陳舍坐了首席。

陳子龍拍了拍手,進來幾個婢女給眾人倒酒。錢謙益道:「懋中老弟,你說還有一位略通醫術的客人在此,你們家的客人,自是談笑皆鴻儒,往來無白丁。為何不請出一起吃酒,給大家引見引見?」

陳子龍面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思忖片刻道:「既然都是好朋友,我也不瞞着各位,就讓她出來與各位相見。」對一婢女道:「去請楊姑娘出來一見貴客。」

眾人沒料到來客是位姑娘,都是一怔。片刻功夫,一陣香風送至,諸人均是眼前一亮,只見一位花容月貌、傾國傾城的美女,笑語嫣然、款款上前,做了個萬福,諸人耳中聽得她吳儂軟語,如聞天籟:「小女子賤名楊愛,見過諸位大人。」

陳舍一見此女,登時魂飛天外,腦子裏只有一句話:「什麼張曼玉章子怡、林心如林青霞,都不及她萬分之一。」突然想起鹿鼎記里韋小寶的一句名言:便是死皮賴活,上天下地,槍林箭雨,刀山油鍋,不管怎樣,無論如何,也要娶了這姑娘做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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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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