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兩個尖兵來攪局
1916年2月14日，藍田壩與棉花坡之間的石保溝。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石保溝，原是一條從東向西流入長江的小溪。從瀘州到納溪、永寧乃至貴州西北部畢節地區的青石板路恰好經過這裏，由一座小小的青石橋連接小溪南北。此處向北地形走低，約三十里處是地勢平緩的藍田壩，向南則逐漸走高，不過十里就是納溪城東北面的制高點——棉花坡。
程渝帶着部隊於凌晨五點進入橋南無名山頭的伏擊陣地，在天色初明，南邊的棉花坡再次響起激烈的槍炮聲時，他們就已經完成偽裝，只等北洋軍吳佩孚旅的補給部隊經過。
一架62式8倍望遠鏡在緩緩移動着視界，將山下北方800米以內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連沿着青石板路遠遠走來的兩個黑影手中的步槍也是一清二楚。
「北洋軍也是用你們這種槍？」程渝一邊觀察一邊詢問身旁的機槍手「副官」大個子，他對這個時代的軍隊裝備實在是所知不多。
頭戴草環的大個子羨慕地看着程渝手中的望遠鏡，搖頭道：「不是，用這種槍的只有川軍，第七師用的是奧國的曼利夏，北洋第六旅用的是新式德造毛瑟，那才是好槍。」
程渝沒有答話，心中卻確定自己視線內的那兩人是川軍的尖兵。早在昨天，吳佩孚旅的張福來團就緊追護**到棉花坡下，展開了攻擊戰鬥。其後，川軍第一師劉湘團一個營從石保溝通過，增援張福來團。北洋軍如此頻繁的經過此地，卻還是在清晨派出了前哨尖兵，足以說明吳佩孚用兵不僅僅只有自負，也非常謹慎。這種人，往往是最難對付的！
隨着兩名尖兵越走越近，大個子也看清楚了，不禁罵道：「格老子的，劉湘硬是把細得很！」
「噓！命令部隊切實隱蔽！」程渝下達了命令，眼睛卻通過望遠鏡看着尖兵站在青石橋中央，抬頭向橋南的山頭，也就是自己所在的地方張望。接着，兩人說了幾句話，一名尖兵給槍裝上刺刀，向山頭走來。
程渝頓時緊張起來，要是被這個尖兵發現了伏擊部隊，自己的打算就落空了，百多號弟兄也白忙活了一晚上，自己要在他們心裏建立威望的目的更是付諸流水。
那名尖兵在距離伏擊部隊前沿不過四十米處的一籠毛竹邊站住了。他用槍上的刺刀在毛竹間劃撥了幾下后，將槍靠在竹竿上，解開褲頭掏出那活兒，嘴裏哼哼唧唧地哼著小曲兒小便起來。
鬆了一口氣的程渝將望遠鏡的視野移向遠處，正好看到黑壓壓一片人影從山坳間鑽了出來，兩兩並排著出現在青石路上。
那尖兵小便之後卻沒有停頓，慢慢爬上山腰，急得大個子輕輕拉動槍栓推彈上膛，並用胳膊肘拐了程渝一下。程渝摘下望遠鏡，見那尖兵距離前沿弟兄不過十來米了！要不是那幾名弟兄按照自己的要求偽裝得很好，估計槍聲就已經響起了。
「麻桿兒！下來！」留在橋頭的尖兵大聲喊叫。
「哎！來嘍！」山腰的尖兵答應了一聲，收起槍掛在肩膀上，轉身下山。
「呼！」程渝和大個子同時出了一口長氣，互相望望，對方的額上都掛着冷汗，臉孔也是煞白煞白的。
兩名尖兵站到橋頭，與後續幾名川軍合會後分列石橋兩頭，目送源源開來的北洋軍經過。
大個子看着經過青石橋的北洋軍默默數數，數到一百后低聲嘆道：「吳佩孚的部隊確實精銳，人手一桿新毛瑟不說，一個連就有一挺馬克辛重機槍。」
側目看去，大個子面有怯色，再轉頭看來附近的弟兄，也是如此。程渝癟癟嘴沒說話，心裏卻想：所謂精銳也就相對你們川軍第二師罷了，跟老子的部隊比起來差遠了！不過，部隊的士氣必須提起來才行！
大約一個連的北洋軍過去后，山道上只剩下那些守橋的川軍。他們見北洋軍已經安全的過去了，此時更沒有勞神費力上山搜索的意思，一個個懶洋洋的斜靠在橋欄上抽煙吹牛聊天擺龍門陣。過了不久，北邊的路上又出現一隊北洋軍。
很顯然，北洋第六旅完全是嚴格按照戰時山區行軍的規範安排部隊開進序列的。這樣一來，程渝無法猜測下一批經過伏擊圈的北洋部隊是步兵還是炮兵，又或者是輜重，於是，第一次指揮實戰的他也覺得心裏的壓力越來越大，竟然有些氣餒起來。感覺這東西是很奇怪的，當情緒發生變動時，趴了幾個小時的身體竟然覺得有些麻痹、有些無法抵禦山間的寒冷了。
不能這樣！他心中暗叫，努力將思想轉移到別的方面，乃將手中的望遠鏡遞給大個子胡長盛，一邊指點他如何使用一邊說道：「你看，他們身上有多少彈藥？多少乾糧？能支持幾天？再看看他們隊伍里有沒有炮？」
胡長盛仔細觀察一陣，會心笑道：「前鋒過了，主力過了，那輜重在肯定在後面，炮也在後面。程長官是那個、那個……料事如神的諸葛亮！」
程渝回頭低喝：「傳令兵，命令部隊沉住氣，不可暴露！」待趴在不遠處的黃老么匍匐著離開后，他又向胡長盛低語：「咱們裝備不行就只能依靠地利，他們（北洋軍）裝備再精良，卻也有後路虛弱的軟肋，現在他們過去的部隊越強，後路就越弱，我們伏擊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不要被他強大的假象迷惑了眼睛。」
胡長盛頻頻點頭。
山溝里的北洋軍第六旅斷斷續續逶迤而行的隊伍足足過了兩個小時，又等了大約一個小時后，青石路北面又出現了一支隊伍。打頭的是大約一個排的川軍，後面卻是身穿雜色布衣、頭裹黑色、青色包頭布的民夫，他們或者挑着擔子，或者幾個人合力抬着火炮的炮座、駐退機或者炮管，又或者牽着馱滿火炮、重機槍、彈藥箱的騾馬。他們之中，間或有幾個背着馬槍的北洋軍。
當這支隊伍就要接近青石橋時，從南邊的棉花坡方面來了一支隊伍，卻是向後運送傷兵和殘破槍支的。
頓時，青石橋上的川軍們慌了神，一個個打起精神頭，吆喝着執行起「交通勤務哨」的職責。同時，山頭上的程渝精神大振，心中連連狂叫：「天助我也！」他拔出92式手槍，拇指推開保險，偏頭向剛張開駁殼槍機頭的黃老么道：「傳令，沉住氣，聽我槍聲號令！」
很快，隱蔽在山頭密林中的部隊就得到了命令。
看着一群民夫分別扛着山炮輪輻、炮座和炮管經過，程渝若有所思，問道：「大個子，你們師有多少炮兵？多少炮？」
「一個山炮營，六門滬造（仿克虜伯）山炮，原本駐紮在瀘州城裏，師長在納溪起義那陣子沒撤出來，給龜兒子熊祥生抓了。」胡長盛的目光也沒有離開那些分解開來的炮，回答著問話的同時也在猜度程渝的心思，又試探著問道：「搶他***幾門炮？」
程渝心裏清楚，只要這裏一打響，剛過去的敵人主力十分鐘之內就能跑步回援；十分鐘之內，護送輜重、炮兵的川軍部隊也一定能反應過來。因此，留給自己這支小部隊的「搶劫時間」最多只有十分鐘，而要脫離敵人必然的追擊，也不能攜帶重裝備。
「不要炮，要多抓他們隊伍里的炮兵軍官和士官！」眼看着山下北洋軍輜重隊伍已經過去了好幾百人，程渝站起身來，將手槍高高舉起，手指猛地一用力，「啪」的一聲槍響在山間回蕩。
山間一陣「噼啪」爆響，山路上立時倒下幾個護衛的士兵，同時，「不打四川人，只殺北狗子！」的吶喊聲響徹山溝，在回聲的幫助下，竟然造出了千軍萬馬的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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