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煽動敗兵打伏擊

東邊的天際泛出魚肚白的時候，潰兵隊伍的臨時頭頭——大個子下了「休息」的口令。

被黃老么「押著」的半客人半俘虜身份的程渝很自然地靠攏了大個子，而不太負責的黃老么則擺弄着手上怪異的「突擊步槍」，嘴裏嘖嘖有聲，並沒有制止程渝顯得有些冒犯的行為。

如同變戲法一般，程渝從背包里掏出壓縮軍糧和水壺，怡然自得地一口乾糧一口水地吃着，直到身邊的大個子從喉頭髮出「咕嚕」聲響后，才將手中的一半軍糧遞過去：「你也吃點兒？看樣子，你們是打了敗仗？」

大個子疑惑地看了看遞來的軍糧，又偏頭去看程渝，用眼神說道：「這東西能吃？」見程渝的嘴巴還在「吧嗒」蠕動，這才接過來聞了聞，立時，一股子蔥油香味就鑽進了他的鼻孔。他忍不住誘惑咬了一小口，在嘴裏細細咀嚼了一會兒，將那軍糧遞向黃老么道：「喏，你也嘗嘗，味道不錯！給兄弟伙些都嘗嘗。」

程渝心中暗暗點頭：難怪這大個子能夠把這些打了敗仗的潰兵們組織起來，確實有些仗義呢。於是，他將背包里的兩袋壓縮餅乾全拿了出來，丟給一旁的潰兵。

「龜兒子的，吳佩孚的炮從北岸五峰頂上打過來，我們在月亮岩上站不住腳，團長……」大個子的聲音越說越低，似乎是不願意讓一個「生人」聽清楚自己的敗績。

吳佩孚？這名字聽說過，歷史上響噹噹的北洋軍閥，卻沒聽說他在四川打過仗。嗨，憑自己那點歷史知識當然不知道了！

程渝又問：「你們手裏有地圖嗎？」

「黃老么是團長的傳令兵，應該有，可惜兄弟伙都看不懂。」低聲回答過後，大個子眼睛一亮，招手呼喚黃老么：「老么，過來，你身上那包包里有沒有地圖？」

黃老么從腰間的皮挎包里取出了地圖，程渝用手電筒照着看了看，手指瀘州問道：「你們在這裏打了敗仗……村裏的老鄉說護**從這裏撤退了……這麼說目前是攻守互易……向南是納溪。如果蔡將軍要堅守納溪的話，這裏，棉花坡，就是必守之地！對，看地圖上是這樣！」

大個子湊攏看了一會兒，可不識字的他看不出所以然來，倒是從程渝的話里聽出一些門道，他介面道：「這條路前幾天我們從永寧開到瀘州時走過，棉花坡以南都是土路，很不好走。過了納溪翻過棉花坡才有青石板路。」

程渝將地圖的要點默記在心后，收起電筒道：「老兄，你是打算帶着我們去納溪還是棉花坡？」

大個子茫然搖頭，看向周圍的弟兄們。

程渝提高了音量：「根據你們從月亮岩撤退下來的行程，如果我估計的沒錯，棉花坡就在我們南邊不過十里的地方，那裏即將會有一場激戰！我看，北洋軍源源開到，護**暫且無力反攻，如果不能守住納溪，就勢必要繼續後撤，甚至退出四川！蔡將軍絕對不會這麼做！他一定會堅守棉花坡，一邊消耗敵軍兵力一邊待援，準備反攻！」

他說這話是有底氣的，在記憶中是蔡鍔贏得了護國戰爭而不是袁世凱。既然身在這個時代，身在這群潰兵之中，就必須想辦法在這個時代好好地活下去，甚至是有所作為，最好、最便利的辦法就是站在勝利者的一方並且添磚加瓦。當然，老天爺對程連長確實不薄，眼前的這一百多潰兵和他們手中的武器就是實現目標的基礎！

一百來人的目光都投向大個子。

大個子感覺到了壓力，卻無法做出抉擇，只得帶着幾分客氣向程渝道：「程長官，您是蔡將軍的朋友，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程渝看着大個子的眼睛，中氣十足地從嘴裏蹦出一個字——「打！」

嘩！潰兵們包括大個子都吃了一驚，各自與相熟的夥伴議論起來，程渝不動聲色地默默觀察，心知這裏大多數人估計是被吳佩孚和劉湘打怕了，不敢再上戰場。

「靜一靜！」他等眾人議論了一會兒，突然舉手示意。大個子看向程渝，卻從這個軍官眼裏得到信心十足的意思。

「同……弟兄們，你們打了敗仗，你們要回納溪去，你們今後還要當兵吃糧、扛槍打仗，對不對！？」不等眾人回答，程渝又道：「既然遲早都要上戰場拚命，不如現在就打，只要你們聽我的，我保證給你們一個建功的機會，在你們劉師長面前也好將功折罪。說不定，我們還可以打個漂亮的勝仗呢？你們都走過棉花坡這一帶的路，你們作為川軍第二師的兵，早已經習慣了這裏的地形、這裏的道路，跋山涉水自然不在話下。可北洋軍吳佩孚的兵呢？他們是北方大平原出身的，不習慣走山路，他們還要攜帶大炮、重機關槍等武器，這裏偏偏是川南的山間小路。我們不妨算一個賬，算好了你們再決定打不打！」

見程渝侃侃而談，眾人從驚懼變得好奇起來，都靜靜地看着程渝等下文。

「這次吳佩孚和劉湘攻月亮岩，是依靠炮火的優勢。他們要攻棉花坡，肯定也不會少了火炮！大個子，你說說看，棉花坡到藍田壩的青石小路，能夠幾人并行？」

「兩個。」大個子老老實實地回答。

「嗯！」程渝點點頭，又道：「那我們想想，一門炮有多重？在這種路上需要多少人來運炮、運彈藥？吳佩孚的部隊有多少人？按照兩人並排來算，他的部隊連人帶裝備該有多長的行軍隊列？」

黃老么恍然大悟一般叫道：「程長官，我們團從棉花坡到藍田壩的時候，就拉了二十多里長！」

「那就對了！」程渝向黃老么投去嘉許的目光，繼續說道：「他吳佩孚要趁月亮岩、藍田壩獲勝之機拿下納溪，就不會耽擱一點點時間。所謂兵貴神速，他一定會趁勝追擊，直到在某處遇到護**的堅強阻擊。從地形上來看，這個某處絕對是棉花坡！我們又來想一想，他要趁勝追擊，要打惡戰，就必然需要讓部隊保持體力，那他會不會讓作戰部隊攜帶大量輜重和火炮？」

有人高聲回答道：「不會，他會拉挑夫！」

程渝的臉上浮起了笑意，朗聲道：「我們就找個好地形埋伏起來，打他運輜重的後路！打他運炮的後路！」

眾人一陣沉默……

大個子在心底暗暗盤算。

一門野炮要四、五十個人力才能在山路上運動，一門山炮也要三十來人搬運，還有大量的輜重、彈藥，敵人後路的行軍隊列肯定很長。山路狹窄蜿蜒，過長的隊列會讓護送部隊兵力分散，也很難及時反應；加之隊伍里又是以沒有作戰經驗、遇事容易慌張混亂的本地民夫為主，幾乎只要槍一響，本地話一喊，民夫們就會潰散甚至反水。這種隊伍確實很好打，很容易佔到便宜！說不定可以搶北洋軍幾門炮，那在劉師長那裏不說邀功請賞、加官進爵，至少也能功過相抵吧？

思想一定，他將機槍放下，靠在自己的腿上，騰出手來拉住程渝的胳膊道：「程長官，我聽你的！打！」

程渝反手拉住大個子道：「好，不過你必須服從我的命令！」

大個子抓牢了機槍，信誓旦旦地朗聲道：「這裏只有你是軍官，只有你知道怎麼指揮打仗，我大個子保證跟你紮起！」

此時，眾潰兵似乎也有打一仗的心思，又見大個子領頭了，遂紛紛表示願意聽從程渝的指揮。

指揮官的身份一確定，程渝立即就召集隊伍在山道上站隊，當場「委任」大個子胡長盛為副官、黃老么為傳令兵，隨即參照原來的建制，將104個潰兵整編為兩個作戰排和兩個直屬機動班，又在大個子的推薦下，分別以上士王二山、中士苟文田為排長，下士徐煥、李作堂充任班長。

天色微明時，王二山帶着九名本地弟兄分作前、后兩撥前出偵察，其餘人則就地休整、檢查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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