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陳默和琥珀,在草坪上慢慢地走着,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遠處路燈浮動的光影,讓兩個人的面容變得模糊不清。終於,陳默鼓足勇氣,他側過頭,看着身邊琥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今天我想和你說的是,你是不是還記得,那年在這裏,我問你的那句話?」

琥珀沒有看他,只是輕輕點點頭,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記得。」

「那現在,我想今天在這裏,再問你一次。」陳默說道,聲音安靜得,像已經靜止的時間。

「琥珀,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陳默說完這句話,望着身邊的琥珀。那一瞬間,他好像穿越了過了時光,好像,看到了十四年前的自己,在等待着一個十四年前的回答,他的心,依然像十四年前那樣狂跳不止,他的命運是狂喜的飛騰還是黯然的下墜,都在琥珀,那即將開口的一句。

琥珀站住了,輕輕地別過頭去。

陳默知道自己,清楚地聽到了琥珀說了一個字:「不。」

陳默沒有說話,他感覺自己面前的黑夜,瀰漫着他從未見過的黑暗,但他希望這個夜晚,能夠再黑暗一點,他只想讓這溫暖的黑暗包圍住自己,包圍住自己的臉。

琥珀轉過身,在路燈依稀的光線下,他看到她的臉上,閃著晶瑩的光。

「我知道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但是,時光真的無法倒流,我已經無法給你,和十四年前,相同的回答。雖然,那時的我們,看起來是如此的美好。」

琥珀的聲音,在陳默聽起來,溫柔卻又空洞,空得像,隔着一堵透明的空空的牆。

「從我們在酒吧的那一晚開始,我想,這一天,可能會回來,而且,它真的回來了。」琥珀微笑了一下,「可能,這麼做,才會是你吧。」

「我們用了十四年,想知道,什麼,才是我們真正想要的愛情。我們為愛拚命地努力,我們為愛放棄了夢想,我們以為天長地久真的存在。但是我們錯了。」

「畢業之後這些年,我們經歷了各自真正的人生。我們曾經幸福過,快樂過,也曾經懷疑過,失望過。」

「也許,我只想說,也許,那些真正幸運而且能夠長久的愛情,是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遇到了你生命中,對的那個人。在年輕時,我們相遇,可能是在對的時間,和對的地點,但是,我們彼此,是對的那個人嗎?那時我們並不知道,也不急於知道,我們有太多的選擇與誘惑,我們,想嘗試更多的可能。現在,經過這麼多年的分分合合,我們彼此,也許真的就是今生再也不會遇到的那個人,但是,我們已經錯過了,錯過了那個對的時間,那個對的地點。

「其實我明白,對於你,我更多的,只是一個你想完成而一直沒有完成的心愿,不過是一個在你的青春中,無意路過的影子。現實中的琥珀,和你想像的琥珀,是不一樣的,正如同我們身邊的現實,從來都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琥珀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們回不去了,」她抬起頭,用淡然卻又決絕的語氣說道:「我們,永遠都回不去了。」

兩個人再沒有說話,久久地默默站立在那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一個男生突然在操場的一角,聲嘶力竭地唱起了《還珠格格》的主題曲:「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把一個街頭巷尾唱得爛俗的歌曲,吼得讓人感覺這麼驚悚無比,渾身雞皮疙瘩直豎,也算是一種天賦了。這歌聲,突如其來地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陳默望了一眼歌聲響起的地方,勉強地笑着說道:「那時的我,在別人眼裏,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

琥珀笑了笑:「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說完,她咬着嘴唇,好像在想着什麼,過了一會兒,她看着陳默的眼睛,鄭重地說道:「我們定個約定吧,就讓我們,還是就像原先那樣,做個一輩子的好朋友吧。除非,除非就像《還珠格格》裏說的那樣,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陳默沒有看琥珀,獨自低頭說道:「這算什麼,一輩子的友誼?一個安慰我的獎品?」

琥珀輕輕伸出手,拉住陳默在黑暗中白襯衫的袖子,低聲說道:「陳默,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琥珀了,那個曾經陪着你笑,陪着你哭的我已經不存在了,而你,卻還像從前一樣,像一個孩子,你一直,都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陳默凝視着琥珀在夜色中溫潤的面容,聽着她動聽的聲音:是的,那個琥珀早已經不在了,他腦海里的那個琥珀,一直,都只是他自己的想像。

陳默他們班的十周年同學聚會,因為要湊一個大家都合適的時間,一直拖到了冬天才聚成,最後辦成了毫無新意的,一幫北京同學三十多人吃吃喝喝的聚會。大家見面,禿頭的開始禿頭,腆肚的開始腆肚,曾經一絲不苟的學霸,現在是稀里糊塗的會計,曾經青春年少的姑娘,現在是嘮嘮叨叨的主婦。飯桌上溝通人脈,感嘆人生的的氣氛十分濃厚,互遞名片之後,聊創業投資,生活不易,儼然變成了現場招商引資和北京電視台《第七日》互動討論攪合在一起的大雜燴。

陳默很是鬱悶地坐在邵峰他們那桌喝酒,完全不知道這次把同學聚會辦成了這個樣子,應該怪誰,或者,同學十年聚會,原本就該是這個樣子。

林克沒有來,通知是通知到他了,但是,他還是沒有來。

酒席還沒結束,就有一幫子拉家帶口的先走了,剩下的一幫還想繼續聊的,吵吵著說換個地方要去卡拉OK,老詹沒什麼興趣,於是顧野邵峰他們陪着老詹,找個地方去喝茶,剩下的陳默和琥珀,組織想去卡拉OK的同學繼續聚會。

找了個附近的卡拉OK,琥珀領着大家進去,據說這是她們銀行固定招待客戶的點,她能簽單。大家都喝得有點高,簇擁在點歌機上點歌,一首接一首,平時在班裏不言不語的人,一亮嗓子,不是張學友的喉結顫抖,就是莫文蔚的尖聲細氣,陳默看着身邊這些一起走過大學四年的同學,很有些眼前一亮,人才輩出的感覺。

陳默沒心思唱歌,坐在角落裏抽著煙,喝啤酒,聽着大家在歌曲里放肆著自己,能放肆一回,終究是難得的,尤其這樣的放肆,還是免費的。每每同學們問到自己現在幹得怎麼樣,陳默一開始說辭了職,還沒有工作,大家的第一反應都是出事了,第二反應是肯定黑著大錢了,這個反應很是讓陳默有些意外,也讓他有點哭笑不得,一開始他還一個勁地解釋,自己是為什麼辭職的,後來看到別人臉上,都是「大家都是老會計,你那點事我清楚」的表情,最後他也沒心思說了,只是看着和自己說話的同學笑笑。

琥珀今天明顯喝的有點多了,紅撲撲的一張臉,兩眼晶晶地放着光。一進卡拉OK的包房,她就拍著包廂里長沙發厚厚的扶手,大聲地喊道:「我要點歌,我要點!」她環視着包房,很是霸氣地喊道:「我要唱《聽說愛情回來過》!」

唱到最後,直到都已經唱不動了,大家才三三兩兩地紛紛起身,互相拍著肩膀,藉著酒勁,互相半真半假起勁地說着掏心窩子的話,吵吵嚷嚷地紛紛往門外走。陳默也喝得有些醉了,他窩在沙發裏面,一件一件地扒開不知道是誰的衣服,找出自己的圍巾和衣服,搖搖晃晃地穿上大衣,把圍巾胡亂地圍在脖子上,和大家一起走到了門口。已經進入冬天的北京,已是寒風撲面,陳默剛到門口,就不禁打了一個冷戰,他正想重新系好自己的圍巾,這時,旁邊伸過來一雙白皙的手,然後他聽到一個帶着濃濃醉意的聲音:「你怎麼,還是這麼笨手笨腳的,連個圍巾都戴不好。」隨着聲音,陳默看見琥珀,已經站到了自己的面前。她帶着醉意,似乎站直了都有點費力,但她很認真地,用有點不聽使喚的手指,十分執着地給陳默系著圍巾,陳默此刻像一具泥塑,獃獃地站在那裏,任她擺佈,就像,十年前他們那樣。同學們看到了他們的舉動,都在互相使着眼色偷笑着低低私語,杜薇過去扶住琥珀,瞥了一眼陳默,還是那麼不分青紅皂白地質問道:「陳默,你幹什麼呢?」陳默有點無奈地笑笑,杜薇扶住琥珀,低聲說道:「琥珀,你喝多了,我們走吧。」琥珀一邊很用力地點點頭,一邊繼續系著圍巾,最後終於很漂亮地打好最後一個結,然後對陳默笑笑,大力地拍拍陳默的肩膀,說道:「系好了,你走吧。」

陳默覺得那天的琥珀,格外地好看。

也是從那天起,他再也沒有聯繫過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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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經過的旅人之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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