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差事誰領？
建德四十八年八月望日，正當天下人都以為熙攘喧鬧了將近半年的新州官場案已經結束。建德帝在事先毫無預兆的情況下，下詔查辦新州案。原新州總督，罪臣曹金良攝於天威，感念皇上昔日提拔之情，追悔莫及。遂將新州案始末坦陳於殿前，涉案人員包括戶部尚書魏仲達，吏部尚書尚慶等朝廷重臣。皇帝大怒，於殿前將二人鎖拿，關入天牢，等待發落。
建德帝面色鐵青，一臉嚴肅的站在大殿之中。看着滿朝的文武，眾位皇子盡皆跪在他的身邊，卻無一人可吐露心中的憤懣。
「朕十二歲即位至今四十八年，雖未敢自比歷代先皇，自認為也勤勤懇懇。每每處理軍政大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有丁點差池。大嚴國本身地處大陸中心，南有衛國厲兵秣馬，北有羌國虎視眈眈。現在竟然出現如此驚天大案，如果，如果這大嚴國出現什麼差池，叫朕百年之後如何去見泉下有靈的列祖列宗。」建德帝說話間，臉上的顏色變得越加的灰白，「戶部尚書魏仲達恃寵而驕，欺君罔上，敗壞朝綱，置朝廷，置君父，置天下百姓於不顧。即刻鎖拿，關入刑部大牢。吏部尚書尚慶乃一丘之貉，一同鎖拿。二人待案件查實后再行發落。」
三皇子元狩眼尖，幾步跪行到建德帝的身邊，「父皇，您要保重龍體啊。臣子有罪，自當審訊。可是父皇一身繫於天下，還望父皇保重啊。」
眾人抬頭一看，只見建德帝站在那裏搖搖晃晃，竟然有些站不住了。知道這次事情，對老皇帝打擊太大。一時之間都驚慌失措起來。
宰相柳延臣更是嚇的唇青臉白，趕緊叫太監去傳太醫。他知道這時候自己不能亂了陣腳，拿出了宰相的范，先命眾臣跪倒殿外等候，又讓幾位皇子將老皇上扶到了龍椅上休息。旁邊的小太監知機的端上了一杯參茶給皇上飲下，元朔元初和著元狩，元漢等人又是撫背又是揉肩。折騰了半天，老皇上才緩了過來。
建德帝看着自己周圍折騰的渾身**的幾個兒子，心裏感到一陣溫暖。雖然他也知道這些兒子有的出自真心，有的不過是做做樣子，可畢竟在自己難受的時候，他們還是站在了自己的身邊。
建德帝說道，「不要麻煩了，朕已經沒事了。剛才有些急怒攻心，緩過來也就好了。延臣啊，你也坐在朕的身邊，跟朕的幾個兒子陪朕說說話吧。」
柳延臣不想參與天子的家務事，可是皇上有令不得不從，無奈找了把凳子斜叉著坐在了旁邊。
建德帝有些自嘲的說道，「這人一老，身子骨大不如前了。以往批複奏摺，動輒通宵達旦，第二天照例早朝處理政務。可現在，雖有心而力不足了。就這一生氣，還將朕的這些兒子，滿朝的文武唬的夠嗆啊。」
八皇子元漢覷準時機插話道，「父皇正直春秋鼎盛，天下的百姓無不以有此仁德聖明之皇上為福。父皇萬不可妄自菲薄，置天下百姓於不顧啊。」
旁邊聽着的元狩不禁撇了撇嘴，好聽的話都讓你一個人說了，剛才怎麼不見你着急上火啊。
建德帝這時候微笑了笑，「朕的身子，朕自己心裏明白。你們也不要過於擔心。既然眾臣都出去了，正好朕問問你們。今天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由於牽涉過大，朕擔心如果委派一名大臣去辦，難免有些掣肘。因此朕的心思是讓自己的兒子來查辦魏仲達和尚慶，不知道朕的兒郎們誰願意擔下這個差事，為朕分憂啊？」說着，用眼神無意識的瞟了元朔一眼。
幾位皇子一聽這個差事，趕忙又都跪下。
二皇子元光首先說道，「前段時間，四弟和七弟前往新州辦差，兒臣原本想前往。無奈當時病魔纏身，每每思及此處，兒臣都羞愧難當。實在愧對父皇平日的教導，也愧對朝廷和天下百姓。現在兒臣身體康健，願為父皇分憂，為朝廷出力，望父皇恩准。」
六皇子元封也在旁邊附和道，「二哥一心為朝廷，還望父皇成全他一片公忠體國之心，兒臣也願陪同二哥協同辦理此事，望父皇成全。」說完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在了建德帝的腳下。
八子元漢一看，心中着急，表面上卻是一臉的平靜。先是給建德帝磕了一個頭，然後不緊不慢的說道，「父皇心中時刻想着江山社稷，讓兒臣等汗顏。父皇的一舉一動實乃天下的表率，也時刻言傳身教我們這些皇子。但兒臣斗膽進言，還望父皇以龍體為重，萬萬不可在這時候還為政事煩心，這讓兒臣等無地自容啊。兒臣也願往，為父皇分憂解難，請父皇聖裁。」
其他的老三，老九等幾位皇子也都上前紛紛請戰，唯獨一向任何差事都往前沖的老四和老七卻一改往日的性子，沒了動靜。
老皇上看着跪在後面元朔，元初二人，微微皺了皺眉頭，「老四，向來都是急先鋒的你這回怎麼不請纓上陣了？難道你就不體諒朕的難處么？」
元朔鄭重的磕了一個頭，在說道，「回父皇的話，兒臣此次新州之行耗費太多的心力，實難再挑重擔。幾位哥哥弟弟才能都在兒臣之上，既然能為父皇分憂，兒臣想趁此機會在家多讀讀書，也好以後更好的為朝廷辦事。再者父皇欽賜『白衣秀士』的劉先生剛到京城，兒臣也想陪劉先生多走走看看，讓他能儘快的熟悉這裏的環境，也好為父皇效力，望父皇明察。」說完又磕了一個頭，這才挺直了身子。
元朔的一番話，讓其他的元光，元漢幾位皇子在心裏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這個老四近期頗受老皇帝的恩寵，如果此番他要出頭辦差，怕是又要被搶了頭功，幸好不知道他是犯了哪門子的邪，竟然主動的請辭，不由得都暗暗地鬆了口氣。
建德帝也是長長的嘆了口氣，聽不出來他是失望，還是高興，又看了一眼元朔，才說道，「這段時間確實難為你了。既然如此，朕成全了你的心思，你暫且休息一段時間，待有其它差事再行傳召。不過，現在戶部，吏部出了問題，你也不能做個逍遙王爺。以前你在戶部學過，既然戶部有事，你且監管戶部，老七協同你辦理一應事務。」
「兒臣等遵旨。」元朔看到建德帝的一聲嘆氣，知道老皇帝的心思又被劉裕猜中了，心裏既為現在的舉動而高興，又為這聖心難測的父皇所難過。一時間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的，甜的，苦的，種種滋味盡上心頭。
建德帝滿意的處理完元朔元初的事情，這才慢慢的迴轉身看着其他翹首以盼的兒子，「你們能在這個時候紛紛請差，朕心甚慰。但差事只有一個，卻不能讓所有人都去。不過，能有這份心思就是好的。這樣，這個差事就老二主抓，六皇子元封協同辦理。至於老八，也不要閑下來。國不可一日無君，朝廷也不可一日無臣啊。既然拿下了兩個尚書，就得找兩個人擔起這個重任，你把吏部的差事擔下來吧。老三，新州旱情的時候，便着你督辦災區的錢糧。因為魏仲達，尚慶二人的玩忽職守，款子一直沒有撥下去，弄得元朔，元初竟然弄了一出敲詐的戲份。此次，依然你來督辦，必須在半個月之內落實下去。眼看冬天就要到了，朕不希望朕的子民因為旱災有過不去這個冬天的，否則，朕拿你是問。」
建德帝給所有皇子派完了差事，這才讓旁邊坐立不安的柳延臣宣眾臣進殿。宣佈了皇上的口諭之後，一臉疲憊的建德帝不等眾人反應，讓太監總管孫德發唱了「散朝」，徑自從旁邊走了。留下了一幫子的大臣熙熙攘攘的在殿裏議論不休。幾位皇子各自揣著心思，無心和大臣們在這裏嘮閑嗑，紛紛告罪，走出了順德殿。
八皇子元漢率先走到了元朔的身邊，「四哥，您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回來京城月余，只在殿上見到您幾回，想跟您說陣子體己話都沒有時間。說來也是我這個做弟弟的不是，這段時間忙着父皇的壽宴，竟沒工夫上四哥的府上一敘。今兒早朝散的晚，眼瞅著就是午時了，不如讓弟弟我做個東道，西市的久香居咱哥幾個把酒言歡如何啊？還有，七哥可一定要來啊！」
旁邊的元初看了一眼元朔，笑着跟元漢說道，「今天算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以往找八弟喝酒，每次即便是我這個當哥哥的請客，八弟也是能跑就跑，能推就推。幾天怎麼就轉了性子請我和四哥喝酒啊？」
「這不是一直想給四哥和七哥接風么？好不容易二位哥哥沒了公事的煩惱，我這個當弟弟的也不用避嫌。不趁這個機會，怕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在一起喝酒了。」幾個兄弟雖然因為帝位之爭，政見不同，少有接觸，甚至有時候還互相下個絆子使個壞，但是這時候說話卻是其樂融融。
「既然如此，咱也不能辜負了八弟的心思。七弟，你叫人回去告訴一聲，就說咱倆和八弟去久香居敘舊了，吩咐下人不要準備午膳了。」
元初這時候調侃起了元朔，「我說八弟，你什麼時候看到過這麼吝嗇的王爺，一頓午膳不回家吃，還讓人通知一聲。那能花幾個大子啊，真是服了咱這四哥了。」
元漢也是一番的調笑，幾個人熱熱鬧鬧的往久香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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