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看着曉芳在車上一直悶悶不樂，林永年也一直不知說什麼，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林永年先打破了沉默，「怎麼？不高興了？他們這些人就這些毛病，你別和他們一般見識。時間還早，我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吧？」曉芳想，事情早晚都有攤牌的一天，晚說不如早說，借這個機會說了算了。她點點頭，林永年把車開進了停車場。

服務員已經把兩杯咖啡放好，林永年用條梗在攪拌著，曉芳低着頭，她在想，該怎麼開口說呢？自己就這樣冒冒失失地問？如果人家根本就不是這樣想的，豈不是會讓彼此都很尷尬？

林永年看着曉芳低頭不語，知道她應該有事兒，就問，「有什麼事兒嗎？有事兒你就說吧。」曉芳抬起頭，還是欲言又止的樣子。林永年笑了笑，說，「好吧，在你說之前，我先講一個故事，我覺得你聽完這個故事後，應該可以打開我們現在這種沉悶局面。」林永年放下條梗，將身子直了直，坐的似乎端正了些。

「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麼的嗎？」林永年看着曉芳問，沒等曉芳回答，他自己就說，「你肯定猜不到的，我是一名技工，這是當時尊重你的說法，其實我就是個開床子的，整天一身油膩的車床工人。那時，自己想的也很單純，做個普普通通的工人，討個好老婆，生個胖兒子，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再也沒有別的要求了。可這一切看似簡單，實現起來卻不知要有多難。」林永年搖搖頭，望着曉芳，「我的第一個女朋友是我們車間的統計員，全廠的人都說我們是天生的一對，但是她的家裏人卻反對，原因很簡單，嫁給我這麼一個工人，太沒出息了。雖然她是那麼地喜歡我，我們也曾愛的那麼深，但她還是聽從她家裏的安排，嫁給了一個在政府工作的文書。她結婚那天，我哭了，一個七尺的漢子竟然嚎啕大哭。真的，不怕你笑話，我不認為我那樣有多丟人，我只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傷心，那一刻，我知道了什麼叫遺憾，那就是有一些東西如果你失去了，這一生無論你怎樣努力，都不可能再擁有了。這種傷痛，會像病毒一樣植在你的身體里，讓你每每想起都無法平息內心的折磨，而你卻無法讓它癒合。」

看着林永年的表情，似乎他又在遭受着往事的折磨。曉芳也不知該怎麼勸他。林永年控制了一下情緒，接着說，「對不起，我有些失態。」曉芳搖搖頭，她覺得這愛情很偉大。林永年說，「所以我辭職了，開始自己做生意，當時我就一個想法，我要有錢，有很多很多的錢，到時我開着轎車到她的家門口去，向她們宣告，我不是一個沒用的人，你們都錯了。」說着，他自己竟笑了，問，「我是不是挺幼稚的？」曉芳也笑了，沒有回答。

林永年接着又說，「等我真的有了車以後，我竟然不想去了，不知為什麼，我感覺自己沒有必要再去賭這個氣了，因為我已經成功了，這是眾所周知的了，我去炫耀一下就能把失去的都挽回來嗎？發生的已經發生了，失去的也已經失去了，誰也不能再從頭來一遍了。這樣反而會讓人覺得我沒有度量，太小氣了。後來我有了家庭，我非常地愛她們，我以為我可以把以前的事情全忘了，重新開始。但我遇見了你，我才知道這一切我原來根本就忘不掉。」

「我？」，曉芳吃驚地說，她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你心裏一定懷疑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好，今天你也是因為這個才悶悶不樂的，對吧？」林永年盯着曉芳問，曉芳沒有回答，但表情等於是默認了。「說實話，你確實是個非常不錯的人，但這不是主要原因，原因是因為你和她長的非常的相像，這次你明白了吧？」

「我和她？你是說我長的像你的初戀女朋友？」曉芳吃驚地問。

「是的，她現在還生活在這個城市中，如果有機會碰到，你就會相信我說的沒有錯。所以我一見到你后，就勾起了我對往事的回憶，我就想做點兒什麼，來讓自己的心可以平靜下來。真的，我說的是真的，我一直都把你當小妹妹看，沒有別的企圖，我想能讓你生活地舒適愉快些，對我來說並不難做到，我有這個能力，這樣也算是我對往事所做的一些補償吧！讓自己可以滿足在一種虛擬的幻境中。我本不想說，但我發現如果我不說清楚，你一定會誤解的，今天我把實情都說了，我希望你能理解，能留下來，真的。」

曉芳發覺這簡直和編故事一樣，一切都那麼不可思議，原來一切是這麼回事，自己僅僅是因為和某一個人長的太相像，從而得到了這一切，這讓她有些不可接受。她說，「這麼說，如果我不是因為和她長的像，你根本就不會僱用我，對吧！」

林永年說，「說實話，在當時應該是這樣的，可現在不一樣了，通過這一段時間的工作，我感覺你是個非常有潛質的人，我的選擇沒有錯，所以我希望你知道真相后能繼續留下，我真需要你這樣的人。」

曉芳的腦子亂了，她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情況，她也不知該怎麼做了。的確，通過從事這份工作后，讓她有了本質的改變，她也沒有發現自己原來還有這麼多能力，如果繼續留在商場，她的這些特點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被發現，她可能永遠都是家庭式的小女人。在這一點上，她應該感謝林永年，是他給自己創造的這個機會。可這一切又這麼滑稽讓人無法接受。她無奈地苦笑着搖搖頭。

林永年說，「我知道說出這些你一定會有些接受不了，但不說我怕你誤解，其實我一直也很矛盾。今天我覺得再不說可能你會誤解地更深，小孫，說實話，你的確很適合這份工作，我相信你也十分喜歡這份工作，既然誤會已經解開了，我們就不要再去想它了，好嗎？繼續我們的合作好不好？」

是啊！這不就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嗎？又何必把它放在心上呢？這份工作對於自己是非常好也非常重要的，何況人家並沒有做錯，現在誤會全解釋清了，一切應該可以恢復正常了。曉芳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看着焦急的林永年說，「這份工作對我來說是很不容易的，我當然不會輕易放棄，只是我不希望一直做別人的影子，你以後也不要對我這麼好，這讓我很接受不了，我們就是普普通通的領導和職員關係。」

林永年點點頭，「對不起，我不是有心要傷害你，更不是打擊你的自尊，我知道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輕視，我真心地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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