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和尚的新家

1930年冬，太行山區南部的一個叫馬溝的小山村來了兩個特殊的客人，天空中鵝毛般的雪花兒飄落在地上，這兩人都是衣衫單薄，灰色的長衣，打滿了補丁，兩人步履蹣跚，在山地里慢慢地走着，走近了，原來兩人是和尚，一個七八歲的小和尚摻著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和尚，老和尚神色疲憊，腳步輕浮，全靠少年人扶著走。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馬溝村一個只有六十五個人的小山村，只有李、王、周三姓，這裏基本上家家都是親戚，因為周圍沒有其他人，這裏人婚嫁都在本村。馬溝村周圍方圓十里沒有其他村子，這裏人煙稀少，都是些山石地，莊稼收成本來就少，如果雨水再少的話，活命都很難，即便是這樣，馬溝村還是災害了，十年前，馬溝村還是沒有逃過地主的眼睛，離馬溝村十五里遠有一個叫南河的小鎮，南河鎮有一個叫崔仁明的大財主看上了這裏，一天裏，這個本來偏僻的小山村來了近百人的地主家人，從此馬溝村每年都要向崔仁明交租子，每年每口人都要交百斤的口糧，不管老少，都要交上來，否則後果自負。

第一年的時候，村長沒有在意，崔仁明手下的狗腿子來的時候，租子也沒有準備好，村長被打斷了一條腿，村子裏的人不服，打了來要租子的十幾個人，第二天，馬溝村就有了第一次滅頂之災，崔仁明帶來了三百多人，在整個村子人的面前，村長被推下了綏溝，馬溝村的村長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由崔仁明來定，早些年一直是崔仁明的一個手下，此人心狠手辣，是崔仁明手下的一個狗腿子叫丁六，丁六來的時候帶了五個人，各個是凶神惡煞的樣子，仗着一身的力氣，沒有少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六個人整天也不出去，不時地還會從安縣縣城裏，弄來幾個女人，馬溝村的人只能暗暗叫苦不迭，三年前來了一個姓馬的，不過此人不常在村裏，倒是讓馬溝村安生了幾年。

漫山遍嶺都是皚皚的白雪，遠處從山上來的兩個和尚終於看到了馬溝村，小和尚指了指前面的馬溝村，一臉驚喜地道：「師父，終於看到村子了。」

少年人一身的粗布衣服，隆冬的下雪天，頭上身上已經落了一身的雪，從聲音來聽，年紀很小，眉目間倒是一股英氣，口裏冒着熱氣，興奮地看着馬溝村。

老者叫慧悲，看到下面有村子也很幸喜，天下動蕩不安，袁世凱后，軍閥混戰，山西閻錫山更是強征暴斂，山西境內一片雞飛狗跳，就連五台山佛門清凈之地也不能倖免，自從一年前下了五台山，他帶着自己的這個小徒弟——慧心，一年裏風餐露宿不說，基本上沒有一頓飽飯，這幾天碰上大雪，不小心迷了路，這三天更是滴米未進，能堅持到這裏，全靠自己這個小徒弟扶著走，這裏的山路很難走，人跡罕至，能看到人煙，老者也非常的高興，不過他心裏清楚，自己的命恐怕要到頭兒了，只是慧心這個徒弟，他不想丟掉，這也是他堅持下來的心愿，無論如何不能讓悟心再這樣過下去了，孩子只有八歲，年紀還小。

「扶師父到村裏去。」

五台山為北少林之尊，老者雖然已經六七十歲了，但是身子骨很硬朗，悟心本來是慧悲在山下撿到的一個孤兒，一直在少林獃著，每日的鍛煉，身體也非常的不錯，不然在這樣的隆冬里，穿着如此的簡單，平常人早就被凍死了。

馬溝村的東頭兒住的是李家，李家人丁不旺，現存的李家家長是老爺子李東才，已經七十歲了，下面三個兒子，老大李海全，老二李海梅，膝下都是兩個女兒，沒有男丁，老三李海深，膝下無子，已經四十的人了，膝下無子，李海深兩口每天都是愁眉不展。

三個兄弟三個院子，老爺子李東才一個月換住一個兒子家，今天他正好在老三李海深家，天色已經有些晚了，看着滿天的大雪，不禁更為李家無後感覺到苦惱，李東才已經七十六歲的高齡了，手裏拿着掃帚把院子裏的雪清理下。

李海深的媳婦是村南周家的人，結婚十六年了，一個孩子都沒有，老兩口當然着急，看着窗外的老人，兩人只能嘆氣，李家沒有男丁，在村子裏已經不再是秘密，不少人嘴裏已經傳出了不少的閑話來。

「老人家，我們想要……」

慧悲老者一看到拿着掃帚的李東才，心裏一喜，就是這家人了，李東才看起來一臉的朴善，淳樸憨厚，這樣的人家，也不會虧待了悟心。

「老師父快快請進，這麼冷的天，看孩子凍的鼻子都紅了，海深快出來，咱們家來客人了。」

李東才一輩子有三個兒子，但是沒有一個孫子，自然對男孩子格外的喜歡，伸手把小和尚拉了進來，李海深也聽到了外面有陌生人的聲音，聞聲兒就出來了，看到是一老一少，兩個出家人，也迎了出來，把慧悲老者和悟心兩人接了進來。

一進屋子，慧悲和悟心兩人身上的雪就開始化掉，兩人的衣服很快就濕了。

李東才去拿了兩件衣服給這一老一少兩個和善的衣服換了下來，放在火邊烤烤。

來了客人，李海深吩咐老婆去做些好吃的來，不大會兒功夫，幾個玉米面的餅子，一鍋的玉米麵糊糊湯就端了上來，這些年來，自從崔仁明來了以後，村子裏每家每戶都沒有餘糧，吃不飽的日子也不少，這已經是最高的禮待了，平日裏也就男人到山上打獵的時候，能改善下生活。

悟心畢竟是少年人，已經三天滴米未進了，一手一個玉米面兒餅子就拿了起來，伸手遞給慧悲一個，也不顧大家的眼神兒，張口就吃了起來，玉米面的糊糊喝在嘴裏，也成了天下最好的美味兒，悟心的碗裏不時地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一口氣吃了李家四個玉米面的窩頭兒，喝了兩碗的玉米麵糊糊，舌頭把碗舔的乾乾淨淨，完了把嘴邊剩下的玉米麵糊糊也吃到了嘴裏。

看着小和尚吃完了最後嘴邊的玉米麵糊糊，李東才和李海深夫婦都笑了，剛開始進來的時候，悟心一身的寒氣，現在終於舒展開了，眉清目秀不說，小臉紅撲撲的更是可愛。

慧悲則是一臉的笑意，枯瘦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的笑意，他只吃了半個玉米面窩頭兒，喝了一碗的玉米麵糊糊，看到李家的人都很喜歡悟心，他也很欣慰，自己的命不長了，能給孩子找個好人家不易，這裏人煙罕至，是個不錯的地方，至少孩子能有口飯吃，亂世之下能有一個這樣清凈的地方已經算是非常好了。

「這個孩子，從小是個孤兒，是我在五台山下撿到的一個孩子，今年八歲了，世道不好，我們也是被迫離開了五台山，我已經活了這麼長時間，死了也就死了，也能看開了，只是這個孩子，我不忍心丟下，希望你們能夠收留他，他除了淘氣頑皮點兒外，是非常聽話的一個孩子，你們……」

慧悲老者一口氣沒有說完，接着就是一陣的咳嗽，剛剛在外面凍了三天，突然進了緩和的屋子裏，有些不適應，在這三天裏，寒氣入侵體內，慧悲長老咳嗽了好一陣兒，悟心趕緊給老和尚拍拍後背。

「師父，您怎麼咳出血來了？」

悟心那裏知道這些，慧悲師父一向身體都很好，非常的硬朗，應該是多年堅持鍛煉的原因，今天看到師父吐血，悟心馬上就慌了神兒。

「我沒有事情，今天就讓悟心還俗，做你們李家的一個孩子吧，只要能有孩子一口吃的，養大**就可以，他……」

「老師父，放心，我們收下悟心了，您放心，不瞞您說，我們兩口子也不小了，但是一直沒有孩子，我們會把他當親兒子一樣對待。」

李東才和李海深心裏也非常喜歡這個孩子，不過兩人都沒有好意思開口，看到老和尚病的很重，已經吐血了，兩人也不好意思說對慧悲說個不字，更何況兩人很喜歡這個孩子，李海深使個眼色給老伴兒，李家深的媳婦兒馬上會意，接下了慧悲的話。

「謝謝女施主了，悟心在你們家我很安心，悟心，我再給你起個名字吧，以後你就叫李文新，這就是你的新家，來，叫娘……」

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撐不下去了，慧悲趕緊把悟心拉過來，見過悟心的新家人。

「師父，我……」

「聽師父的話，以後你就是李家的人了，見過你的父母和爺爺。」

悟心聽了師父的話，知道師父是不要自己了，這一路上，師徒兩個人吃苦受累不少，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心靈秀慧，馬上明白了師父的意思，這是給自己一條活命的路。

撲騰，悟心跪了下來，磕頭見過了爹娘和爺爺，李家三人更是高興，趕緊把李文新扶了起來。

「李文新，是個好名字，謝謝老師父給孩子起的名字。」

李東才心裏高興，伸手就拉住了慧悲的手，兩個老人都已經是快七十的人了，心有靈犀，相互點了點頭。

「老哥，孩子託付給你們了，這是我撿到孩子的時候，從他的襁褓里拿來的東西，等孩子大了，交代給他，他的家人應該在山西，不願意的話，就把這些燒了吧，這孩子念過一些書，通情達理的很，就是調皮點，怕是會給你們闖禍不少。」

說到這裏，慧悲也只能苦笑，只有八歲，但是在五台山上悟心的事情卻是無人不曉，對於這個頭疼的傢伙，慧悲也是沒有辦法，但是現在換了新家，慧悲還要告誡下悟心，他已經有了新名字，就是想讓他能從新做人，好好的活下去……

「我們會好好照顧他，如果有錢了，我們會送孩子去讀書，到縣城裏去讀書。」

李海深已經四十三歲了，膝下一個孩子都沒有，對這個突然而來的孩子，喜愛有加，這些年也攢了不少錢，聽到這孩子讀過書，更是希望孩子能有個前程。

「海深，明天去把咱們家的人都叫來，我們要為阿新做個見面的儀式，讓大家都來認認，我們老李家終於有孫子了。」

李東才摸著從天而降的孫子，真是喜不自禁，馬上讓老三去通知李家的其他人，要給孩子做個見面宴席。

李文新則是好奇地看着幾個老人，自己從小跟着師父長大，從來沒有過父母，這一天，他終於有了一個新家，終於不需要再流浪，再顛沛流離，四處為家。

安頓好了，眾人，李東才單獨陪李文新睡覺，興奮的李家三人，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誰知道第二天李文新跟李家人見的第一面，卻引來了一場塌天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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