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金帳議事

話說匈奴內部此時也起了波瀾。左賢王回到自己的部族后，就召集族人開會。他命令粘答帶領自己親信的護衛嚴密防範議事大帳，沒有左賢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話出入金頂大帳。左賢王作為匈奴中僅次於單於的貴官，也有權使用金頂大帳。他的大帳上面綴著金甲，周圍都用黃銅包裹。帳中間的柱子上也盤著赤龍，他們自稱是夏后氏之苗裔，在很多場合也愛用龍來裝飾。不過他們的龍要更在原始、兇悍，從龍身上洋溢着匈奴部族充滿野性的尚武精神。不過柱上盤龍只有七條，而不及單於的九條。這是單於與左賢王金帳的最大區別。其他都沒有什麼兩樣。而且匈奴地域遼闊，左賢王統領漠南十部，坐擁雄兵勁甲三十萬，也有自己開府任命高級屬官的權利，所以即使左賢王的金帳用九條龍，單於一般也不會漢人那樣追究的。

左賢王是個很開朗的人，他已從白狼戰敗的陰影中走出來了。此時的匈奴已陷於全面內戰，也沒人過問他的失敗之責。他高距在自己的虎皮王椅上，對着各位族人和部落酋長們說：「各位，本王此次戰敗，原因有二：第一是太輕敵了，沒想到漢人如此善戰與耐戰，我想以後再與漢人交戰也必須注意這一點。但這決不說明我們匈奴是敗在漢蠻手裏。第二點是必有所障，龍廷之爭使本王一直挂念我們的內政，無心於漢人戀戰，而這是我最憂心的。內部不團結，不統一，我們強大的匈奴必將四分五裂，到那時，可是太危險了，作為左賢王，我不能不能考慮我們漠南十部的未來。今天召集各位大人開會，就是商量這事。大家有什麼高見，儘管說！」此時的匈奴社會，由於掠奪戰爭的需要和部落勢力的強大，一般實行的是軍事采邑制和民主議事制，不過隨着奴隸制的不斷發展，這種制度日漸衰落，特別是隨着領土的不斷擴大，原先的制度更是明存實往，軍事民主制被軍事長官制所替代，擁有實力的軍事貴族在匈奴朝廷中的發言權越來越大，就連單於也不得不重視他們的意見。當然對那些涉及匈奴的命運的大事，軍事民主制還是有一定作用的，它對於統一人們的思想還是很有說服力的。

「王爺，您就像漢蠻中的韓信一樣，從楚則楚勝，助漢則漢興。您可要把好駿馬的韁繩啊。」說這話的熟悉漢朝掌故的左賢王親信，乃蠻部酋長福紳。他的部落常與漢族通商，匈奴將馬、毛皮、牲畜等物與漢族交換茶、鹽、絲綢、鐵器等物。他一直認為與漢族通商互市要比兵戎相見，拼個你死我活好。因此他是匈奴朝廷里少有的主和派。不過他對左賢王非常恭敬，一旦交換得到什麼好東西，他也總是首先獻給左賢王，同時，他為左賢王治理漠南出謀劃策，深為左賢王倚重。左賢王也是比較開通的，他從本心上是厭戰的，只是身在其位，不得不為，因此他非常看重福紳，讓他掌管與漢人通商的重任，這確實為漠南解決了物資短缺的困難。而那些匈奴權貴，一見可以不用大動干戈就能得到漢人的奢侈品，自然也就聽之任之。

「哦，福紳，你好好說說！」左賢王對他的話頗為嘉許。

「王爺，恕福紳大膽。放眼匈奴各部，包括西域、羌、丁零諸部，甚至包括不成氣候的高車、烏恆、鮮卑，能與大王抗衡的還有誰。大王之軍雖敗於長城，但那多是從征各部之軍，真正屬於王爺的三十萬大軍和數百萬子民並未受到多大損失。且大王之軍久在邊疆，能征慣戰。若能揮師相向，誰敢爭鋒？而大王忠心於國家，決無二心。所以此時大王在我匈奴是舉足輕重。」福紳娓娓道來，左賢王聽后頻頻點頭。

「依你所見，我將與誰為伍？」

「依福紳看來，大王應歸附白羊。白羊賢德，且正在難中，若得我軍相救，必將感激我們的！」福紳並未從征，因此他對前些時昆孫單於之死還是了解一些的，他認為昆孫是為揚孟所弒，只是這是單於的家事，自己一個外臣不便多言。他對揚孟好戰嗜殺是非常看不慣的，而且揚孟也多次在昆孫面前說福紳是漢狗，要親手宰了他，只是左賢王不同意，他才能活到現在。

「哦，這麼說，我該棄單於而就右王呢？」

「不是的，大王可知揚孟如何對待三星原的俘虜的？」一位留着絡腮鬍子的頭人站起來說。他是胡烈部的大頭人扎吉。

「怎麼對待的？」左賢王因為剛回來，還有真有些事不清楚。

「他命在從三星原到夏宮的路上每隔百步立一樹樁，上縛一俘虜，然後在木樁周圍點火烘烤，說這是獻給長生天的祭祀。大王請想，這一路不下百里之遙，被他活活烤死的俘虜就有兩萬多人。遠近臣民看了都忍不住流淚，這畢竟都是我匈奴同胞啊。可是揚孟看到后，竟說這些人同情叛軍，命人將圍觀者中凡是流淚的都抓起來，吊在高桿上活活射死，這一下又殺死了數千百姓啊。還有數萬俘虜被押到龍廷，揚孟竟然命這些俘虜相互廝殺取樂，據說這是從西方的大秦國傳來的貴族遊戲。可憐啊，我匈奴士卒，他們都是戰場上雄鷹，卻成為別人取樂的玩偶，當場就有三百人不聽指揮，自殺了。那個校場里全是血啊，大王」說到這，他單膝跪下，大聲說道「請王爺速聯絡右王，我們一起去滅了揚孟，為那些死難的兄弟和無辜的百姓報仇！」

聽了這話，就連一向沉靜的左賢王也忍不住了，他猛得站起，啪，他的手掌落在案前的茶几上。茶杯滾落在氈毬上。

「我從沒聽說過哪位單於如此屠殺自己的兄弟的。揚孟小子，怎麼這樣殘暴，我絕不與此輩為伍。」他抽出彎刀向茶几砍去。

此時帳中眾將也都大聲怒罵。匈奴對漢人殘暴，但他們對自己人還是很寬容的，以前也發生過內鬥，但最後只是失敗一方的幾個頭領受到懲罰，其他的人一般只要認錯，就交給他們的酋長領回，嚴加管束，幾年後如再無異圖，一般就沒事了。這當然也是因為匈奴地廣人稀，而自然條件惡劣，生育率太低，為了保證統治廣闊帝國的軍隊，必須愛護自己族人。可是揚孟這種肆無忌憚的屠殺，一下子使匈奴減少了將近十萬的生力軍。

「請大王示下，我們一定和您一道除了揚孟這廝！」眾人都在吆喝。那幾個同情揚孟的見了這陣勢，也不敢說什麼了，只是跟着附和。說真的，他們也很生揚孟的氣。

「好，就這麼定了，赤斤將軍，我命你速帶三千游騎去接應右王的大軍來此。」其實，左賢王早已想好了要與白羊合作，他也派了自己的親信安答噶扎前往右王處聯絡，右王也回信說要和左賢王共誅揚孟。他的大軍經過休整，已經於兩天前起程向漠南一帶趕來。

「各位頭人，酋長，你們可派人通知自己的族人準備出征，讓他們帶回兵器、馬匹到本王的金帳匯合，不得有誤！」

「是，謹尊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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