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痛依舊
「老臣給太后請安。」面向坐在上座上的玄婢惹，納蘭杖錫恭敬地叩首道。
「納蘭大人起來坐下吧！」看着髮鬢間似多了許多白髮的納蘭杖錫，玄婢惹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本是親家，現在卻成了這樣的局面。
「謝太后。」應聲，納蘭杖錫起身尋位而坐。
「納蘭大人，關於皇后之事，本宮實不知如何開口。」玄婢惹坦言道。
「太后，是皇后自己做錯了，她不該呀！」痛失孫女，心中固然難過。但納蘭杖錫身為朝中元老，也是明事理的。
「皇后是先帝與本宮所選的兒媳，本宮知道你心裏難過，本宮在此希望你節哀順便。」感受着同樣的心痛。對納蘭杖錫，玄婢惹由衷地說道。
「是，太后。」納蘭杖錫垂首應道。
「太后，老臣今日來是想請太后勸說皇上回心轉意。」迎上玄婢惹注視的目光，納蘭杖錫開口續道。
「回心轉意？」納蘭杖錫的話令玄婢惹一臉疑惑。
「難道太后不知皇上己決定出家為僧了嗎？」看到玄婢惹迷惑的表情，納蘭杖錫略顯訝然。
「出家為僧？」聽了納蘭杖錫的話，玄婢惹極為震驚。此事她並不知曉。
「你說瞬兒決定出家為僧？」盯着納蘭杖錫的眼，玄婢惹再次確認地問道。
「是，老臣也是剛得知的。所以老臣前來請太后勸皇上回心轉意。」
「本宮知道了。納蘭大人，你下去吧！」漸漸平撫著激動的情緒，玄婢惹對着納蘭杖錫平靜道。
「是，老臣告退。」說罷，納蘭杖錫起身恭敬退去。
坐在原地的玄婢惹依舊處在震驚之中，她難以相信身為帝王的兒子竟會有出家為僧的想法。這是她沒有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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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看似不公平，其實有時是公平的。縱然身為帝王，擁有着至高權力的他還是必須承受失去所愛的痛。此時，面向佛像而立的亦瞬己心如死灰。
走進殿內的玄婢惹在看到兒子一身道衣的身影時，心己涼了一半。
踱步上前，玄婢惹站在了亦瞬的身側。她默然看着兒子閉目淡然的面容，聲音顫抖地喚道：「瞬兒。」
「皇額娘。」緩緩睜開雙眼。在看到玄婢惹時，亦瞬並沒有感到訝然。
「瞬兒這是為何？瞬兒真的決定出家了嗎？」如此不信。即使親眼所見，事實擺在了眼前，玄婢惹還是難以相信。
「是。皇額娘，請恕兒臣不孝。」面對玄婢惹的質問，亦瞬坦然而淡漠。
「不孝？瞬兒，你是一國之君。可你現在卻在告訴額娘，你要出家為僧。你讓額娘有多傷心。你知道嗎？瞬兒。」為何她的悲傷總是無法停止，是因為她只是一個女人嗎？所以她就必須要承受嗎？當兒子登上皇位時，她是心慰的。因為她玄婢惹即使在世人眼中只是一個寡婦，可她的兒子還是能夠擁有天下。而現在，這樣的局面，是她所料不及的，更讓她情何以堪？
「皇額娘，兒臣心意己決。」
話落，亦瞬再度閉上眼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他己不聞不問，無喜無憂了。
聽了兒子的話，玄婢惹怔怔地看着面無表情的兒子。心被撕裂成了碎片。
「好，好一個心意己決。瞬兒，你讓額娘好失望。」
說罷，玄婢惹轉身離去。亦瞬依然面向佛像，立站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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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上天，這就是你對我的懲罰嗎？面對着空蕩蕩的宮殿，玄婢惹的心在吶喊著。
懲罰？想到懲罰，玄婢惹不禁笑了。她瘋狂地笑了。懲罰？十九年在棄宮中孤寂凄涼的生活，難道不是對她的懲罰嗎？可她做了什麼？她做了什麼需要受那樣的懲罰？
她只是以一個寡婦的身份進入了深宮，可那是她所願的嗎？不是，不是她心甘情願的。玄婢惹承認開始不是。她是迫於無奈才成為了人人羨慕又妒忌的皇貴妃的。只是因為帝王垂愛她。然而，上天卻在她意識到自己動情之時，在她愛上了那個迫使她進宮為妃的帝王時，她卻被他以孝為由關入了棄宮。十九年呀！整整十九年孤寂的棄宮生活沒有把她逼瘋，卻讓她與葉赫那拉·猶憐一樣成了宮廷的怨婦。
是啊！宮中的女人都是可悲的。昨日是新婦，今日成舊婦。她的恨足以讓她毀掉一切，毀掉那曾經令她怦然心動的愛。他死了，不是她所為。儘管她那滿腔的怨恨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可現在，今實今日的此時，登上皇位的兒子，卻因為只愛美人不愛江山選擇了出家為僧，這是怎樣的一個局面？
「瞬兒，為何你讓額娘這般的心痛？為何你要和你皇阿瑪一樣，讓額娘這般的心痛？」
曾經那麼沉靜的她，如今卻如同瘋婦般在大聲叫喊著。為什麼？是太過壓抑了。十九年壓抑的棄宮生活。當需要爆發時，竟讓她有着一種想毀掉自己的衝動。可她終究是一個女人，可她終究只是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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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該這般傷玄太后的心。」緩緩步入殿內，走近亦瞬的索婉凌淡淡道。如果不是阿瑪索轔特地進宮告知她此事，她還不知道身為一國之君的他會有出家為僧的打算。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抬頭看着步步走至自己的索婉凌，亦瞬一臉漠然。
「如果我以婉凌的身份，請求你放棄你現在的選擇呢？」站在亦瞬的面前，四目相視間，索婉凌異常冷靜地說道，她絕對不能讓他出家，絕對不能。
「婉凌。」亦瞬喃喃自語着。這個名字他有多久沒有呼喚了。
「你還是無動於衷嗎？」索婉凌在詢問著。沒有回答，亦瞬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那麼以我的死呢？」突然，索婉凌從懷中抽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續道：「如果你真的無動於衷？」
說罷，就在她欲將匕首刺向自己時，她的動作陡然停在了半空，鮮血順着鋒利的刀身滴滴下流着。
「亦瞬。」看着亦瞬緊扣匕首的手，索婉凌抬臉望向了他。
「為什麼要逼我作出選擇？你明知道我不想再留戀塵世，為什麼還要逼我？」盯着索婉凌訝然的雙眸，亦瞬質問道。
「因為國家需要你，大清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他要答案，她給他答案。
「你早就不需要我了。」鬆開刀身，亦瞬垂下了帶血的手。他任於血絲從手掌處不斷下流着，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不，我需要你。即使今生我們註定無緣，即使今生我只能做你的額娘。但我還是需要你，在我死之前我一直都是需要你的。」
失去了平常的矜持，這一刻索婉凌說出了心底最真實的話。
「所以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是吧？答應我，如果我選擇了大清，不管以後發生任何事，你都不會離開我。」他要承諾。這一刻他需要她的承諾。
「是，我不會離開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天。」伸手握上亦瞬沒有受傷的手，索婉凌許下了今生對他的承諾。
看着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亦瞬笑了。
我是該感謝上天讓我這一生遇上了你？還是該恨上天讓我這一生不能擁有你？
微笑的同時，亦瞬在心底苦澀地想着。縱使他身為帝王，擁有了天下又如何？他想擁有的從來都是他所不能擁有的。是啊！但即使如此，這一刻亦瞬還是選擇了做一國之君。是的，這是他的責任。最重要的是，有她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