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小，你怎麼才接電話啊？」一向風急火燎的朱萌萌都快把電話炸開了。

「我這不剛剛在採訪嗎？不方便接聽你的電話。有什麼事情嗎？」陽小小本能地把電話拿開，離耳朵遠了10厘米的距離。

「我給你講啊，我要去見劉洋的父母了，下午兩點去機場接機。你說我要見他父母該買點兒什麼禮物呢，我現在正在商場逛呢，這不拿不定主意，才找你的么。」朱萌萌語速輕快，夾雜着歡樂，就光是聽聲音感覺內心都揣著小兔。

「萌萌，你沒事吧？」陽小小簡直難以置信，一個才相戀20天的人怎麼就見對方父母了，還不算網戀的5天。

「我沒事啊，你怎麼啦？」

「你確定你才戀愛這幾天日子就要見對方父母？」陽小小再次質問。

「確定，我確定。我給你講啊，小小，我交過那麼多男朋友，就這次我是真心的，就這次我是一見鍾情，這感覺挺好的，就像，就像什麼呢，就像小時候在路邊攤上看到鍋里的油果子一樣，馬上就想喊老闆用竹籤穿好，賣給我，我得速戰速決。」朱萌萌在電話那邊說着。

「你這神馬比喻啊，得了吧，只要你不被炸成油果子就萬幸了。你看着辦吧，我天天都採訪、寫稿，你是模特，對時尚那麼懂，給你未來婆婆買點漂亮衣服，至於未來公公嘛，買點上等的好茶。」陽小小對這個一會兒換一個男友，每次都瘋顛顛的朱萌萌簡直招架不住，無奈狀。

「哎呀，我就知道小小太聰明了，謝謝。」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這丫頭指不定又瘋了，不過不知道能瘋幾天。小小搖搖頭，便快速回報社寫稿子了。這個月的任務都還沒有完成，可憐的稿分，不知道要堆多少，才能買房一平米。要是我天生好臉蛋，就像朱萌萌那樣多好，就那臉蛋，那身段，往那一站，錢來了。哎……算算工作這三年寫的字都可以疊成一座房子了。當初懷着一顆簡單的心投入新聞事業，後來感覺其實工作就那麼回事兒，理想還在嗎？有時候在，當小小滿腔熱血的時候，比如地震的時候，比如報道動車事件的時候……不過有些事情始終是無能為力的。小小一直覺得，她應該去做個戰地記者。

剛剛回到辦公室，主任便帶了一小孩兒來：「小小，這是新來的同事，這段時間你就先帶帶他。」

「好的，主任。」

「你好，我叫吳剛，請陽姐多指教。」

「你先找個位置坐下吧。」小小說完，心裏只打結，天啦，吳剛，還玉兔呢，我又不是嫦娥，讓我帶。剛工作大家都叫我小小，現在一下子變成陽姐了，這跨度也忒大了。坐定，掏出小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哎，應該多買點護膚品了，天天對着電腦，天天熬夜寫稿子，似乎皮膚是越來越不好了。

這時，QQ里彈出了對話框，一點擊：「我要結婚了，找來找去，寢室里就你沒結婚了，周六過來當伴娘吧。還有，你也早點和那什麼付鑫銘結婚了吧，別耗著了啊。」

「知道了，時間，地點？」小小心裏哇啦哇啦地涼，說好每月存款3500，這個月剛看能存款4000，這倒好，一個紅色炸彈出去，得了，還得差點。這大學寢室吧，按規矩大家每人結婚都是1200，掐指一算，自己也出去了6個1200了，可是這收回來的時候那1200不是就不值錢了嗎？這就是現實。以前寢室里最努力的是她，現在工作了最努力的也是她，為什麼她就一直在為錢發愁呢？她覺得好累。

至於催婚這事兒吧，那就更甭提了，開始出來的一兩年人們問得比較含蓄：「找到工作了沒有，在哪兒高就啊？」「有男朋友沒有啊？」

然後今年開始人們就會問：「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啊？」「有小孩兒了吧？」「你還沒有結婚啊，那還是那個男朋友，沒換吧，怕見面把名字喊錯了……」小小一聽吧，不厭其煩地回答著，解釋著，心裏卻覺得鬱悶，敢情我是挺愛換男人似的，我也就和付鑫銘談了一場戀愛。也不知道是習以為常了，還是怎麼，有一段時間小小也愛問別人結婚了沒有，後來連自己都覺得無趣，除非有急事，QQ就一直隱身了，談話的人越來越少，工作，工作，每天都充斥着生活。手機里的短訊不是爸爸媽媽的就是付鑫銘的，偶爾弟弟陽小寬也會發一條莫名其妙的短訊，確切地說是火星文。看着80后老了的標準：

1、不怎麼愛發短訊了，有什麼事還是通個話比較好，並且喜歡長話短說。

2、有時候挺喜歡獨處的，但是你不在顧影自憐，你喜歡上上網，聽聽歌，並且自得其樂，偶爾玩玩遊戲。

3、以前只愛看娛樂節目，並且準時等待，現在你愛看法制頻道，科學探索你也經常關注。

4、會抽出空來去電影院看電影，你小時候覺得那是個很浪漫的談情場所，你現在沖着你熟悉的導演你喜歡的演員去。

5、加了很多QQ群，從小學到工作的，但是你不怎麼愛在群里發言。

6、偶爾哼著的歌，還是好幾年前你熟悉的旋律，歌詞也許都記得不太清楚了，但是依然接着哼。

7、床頭至少會有一本書，也許是你並未讀完的書，但是一定是一本好書，你偶爾會翻來看，直到你讀完。

8、開始發現不吃早餐的嚴重性，不管怎麼樣你都會填個肚子。

9、永遠給不出你年齡的確切答案，24還是25，24歲半吧。

10、打電話給父母的時候開始叮囑他們要注意身體健康，你覺得有時候你反倒像大人，他們像你的孩子。

11、不浪費水、不浪費電。

12、衣服可能不會很多，但是一定都會體面。

13、偶爾和朋友、同事們聚會，你會喝點酒，但是你不會輕易讓自己醉。

14、看到很小的小朋友的時候會覺得童年真美好。

有時候小小都覺得自己完全符合衰老的標準了。

這女人一過二十五吧，生怕自己嫁不掉似的，男人們吧也覺得是該成家了，要不特不正常。小小慶幸自己的爸爸媽媽還不催，只是付鑫銘的爸爸媽媽打電話經常正面側面的要求快結婚生孩子。這讓小小很苦惱，你說什麼都沒有，孩子奶粉錢都賺不回來，敢生么，再說，這自己都還覺得自己是個小孩兒呢。

愣了半天，小小才發現自己還在走神兒，一看錶，都快吃午飯了，下午還要出去採訪，得趕快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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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快十點了，小小才從辦公室出發準備回家。坐在空蕩蕩的公交車上，小小心裏有一絲幸福，能趕上回家的末班車，車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就像自己的專車一樣。每每這時候，她就會望着車窗外無比順暢的道路，一陣欣喜。夜晚的末班車，如魚得水，幾乎沒有多少人上下，朦朧的燈光籠罩在夜色里，安靜而又美麗，就像小小歸家的心情一樣。

要是早上上班的日子，那車子就像沙丁魚一樣堵得水泄不通。車裏也是擠得滿滿當當，各種汗味、口臭味、頭髮的味道，香水的味道，夾雜在一起，瀰漫在死氣沉沉的車廂里。沒有座位的人們就面無表情地站着，時不時對旁邊一直在擁擠的人投去鄙視的目光，對周邊的人保持着警惕，這年頭，小偷可多了；有座位的人就腦袋耷拉着睡覺，或者塞著耳機，玩弄著自己的手機。公交車師傅一直喊：「往裏走，往裏走，後面空着呢。」要是實在擠不下了，就說：「下一趟馬上就來了，別擠了。」

快到站的時候，小小遠遠看見付鑫銘穿着短袖短褲和拖鞋已經等在站台了，正往這邊的車瞧。加班的日子雖然辛苦，但是只要一下車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小小就覺得很踏實。付鑫銘是銀行職員，上下班比較固定，只是工資也是相當地固定。所以他經常戲說自己是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一個標準的「煮夫」，全力做好小小的後勤工作。

「老婆，你回來啦？餓了嗎？我給你燉了排骨湯，喜歡嗎？」付鑫銘一邊接過小小的包，一邊說着。雖然還未結婚，但是付鑫銘這樣稱呼小小，讓她特別喜歡，感覺對方就是一輩子陪着自己的那個人。

「就是有點餓了，快點，我們回家吧。」小小坐上前不久剛剛買的小電動車，雙手攬著付鑫銘的腰。突然，一個路虎車開了過來，一直按著喇叭，那架勢是你不讓我就一直按。付鑫銘迅速地掉了下車頭。

「老公，你說那人怎麼那麼囂張呢？怎麼能那麼囂張？路虎就了不起嗎？你說是吧？」小小故意大聲地說着。

「就是啊，你說他有什麼了不起？」付鑫銘也附和著，他們兩可是經常這樣找樂子，所以這配合起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真生氣了呢。

「你了不起啊，你了不起啊？」看着路虎遠去的方向，小小繼續這麼說着。

「老婆，說實話，還真是了不起，你說我們每月存3500，那要多少年能買一個路虎？」

「哎，也是。對了，老公，告訴你一個悲劇的消息，這個月我們可能存不了3500了？」

「怎麼會？我們除了房租，水電，交通費，電話費，生活費，這個月起碼能有4000呢，不會你那天看上的裙子你準備買了吧？」付鑫銘笑嘻嘻地說，他可是非常清楚小小的性格，一說起存錢來頭頭是道，是要是看上自己喜歡的鞋子和衣服，那理智可是完全沒有了。

「我還想呢，這不路小雲要結婚了嗎？就是當初我們寢室那個路小雲。」小小有些失落地說。

「恩，老婆，沒事，打起精神，反正這個月也存不了3500，要不改天哥陪你去把那條裙子也買了，去參加婚禮也得打扮得漂亮點啊，是不是？」

「好嘞，老公萬歲！」陽小小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每次存錢都那麼困難，總是不見漲，你說這樣存錢效果大嗎？只有付鑫銘知道，她對錢的概念可是超級低的。把錢換算成衣服和鞋子，包包，可能是最有概念的。

「別人視金錢為糞土，我視金錢為鞋子，為衣服，耶！」陽小小大聲說，已經是深夜，街上基本上已經沒人。

「那老婆，你的衣服和鞋子豈不是糞土？」

「哎，不要那麼掃興好不好，真是的。太沒意思了，回去罰你看着我喝排骨湯。」

「好啊，我看着你喝，反正我都悄悄喝了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