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1章 蛇足（四）

萬爽默默的走過去在床邊一角坐下，我就說道：「這個城市有幾千萬人，一年前跟你們處境相同的，可能有上百萬，這些人當中，今天還跟你們處境相同，能夠脫離最底層的，可能只有幾百個。也就是說，過去這一年在你們身上發生的事情，在這個城市，或許只有萬分之一的概率出現。而既然出現在了你們身上，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身上的原因很簡單，這是當初咱們的交易，你離開賀志強，我給你你想要從他那兒得到的東西。但是我幫王翰林的原因你知道是什麼嗎？」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常總您……您和常夫人都是好人，見我們有困難，就……」

我搖了搖頭，輕輕嘆了一口氣：「唉，你這說法也不能說不對，某種角度看，也確實可以看作是我們在行善，但是還有一個更直接的原因，王翰林心裏其實很清楚，不過看來他沒跟你說過。王翰林的父親，也就是你公公，死於前年五一假期的一場車禍，這事你應該知道吧？」

她愣了一下，似乎是詫異於我怎麼會知道這事，隨即又輕輕點了點頭：「知道。」

「王翰林是怎麼跟你說的？」

「這事他跟我說的不多，就是簡單的提過一下。好像是那年……5月2號吧，晚上十點左右，我公公剛從工地上幹完活，要回住處，圖方便就騎着電動車從航海橋那兒上了三環，結果剛上橋就被一輛汽車撞了，當場就死了。後來交警判我公公全責，對方又給了他家四萬塊的人道補償金，這事就算完了。」

「嗯，差不多，大體上就是這麼回事吧，不過當時你公公可不光是騎着電動車上了三環，還是逆行，而且還喝了酒，所以才會判全責，你回頭讓王翰林把當初的判決書找給你看看就知道了。」我說道：「關於那個『對方』他又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只是說感覺好像好有錢。」萬爽輕輕搖著頭說道：「他說當時在交警隊處理的時候，對方當事人一直沒有露過面，只是委託了一個代理律師來。」

「那個『對方』就是我。」

「啊！」她獃獃的看着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就是那個『對方』，那個代理律師你也認識，就是賀志強的老婆肖婉。當初處理的時候我之所以一直沒有露面，一方面是因為這種事情確實讓律師代為處理更好。另一方面，我當時一直在彭城出差，就是五一假期回來了三天，之後又去彭城了，客觀上也沒有時間來處理這事。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幫王翰林了嗎？」

她輕輕點點頭：「我……我有點明白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理解的，但在我們來說，其實這事很簡單，就是當初處理車禍的時候，肖婉了解了王翰林家裏的情況，跟我們說過一下，他父親死了之後，他們家會很艱難，錦秋心有不忍，就想幫一幫他。類似的境況即便出現在一個和我們毫無關聯的人身上，我們可能也會幫一把手，更何況他家的情況跟我們有些關聯呢。最初我們只是想資助他到畢業，錦秋通過他們學校的一個社團做了這事，他離開學校之後，我們也就沒再管他的事了。後來我們兩口子去你租住那地方找你，結果卻碰上了他，再後來你們倆又成了男女朋友關係，跟我們的生活產生了一些交集，錦秋心想既然如此，幫人幫到底，就再幫他一把，於是才有了他去阡陌裝飾工作、常陌栽培他這些事情。不過在王翰林心裏，他將這些理解為是我們對他心有愧疚的表現……」

「不是啊，常總！」她打斷我說道：「您肯定是誤會了，翰林他不知道這事情和你們有關係。」

「他知道，只不過大概沒有告訴你。」

「這……這怎麼可能呢，他要是知道，怎麼會不跟我說！」

我說道：「他具體怎麼知道的我不清楚，但是總之他就是知道了，我有證據，否則我今天也不會來找你。至於他為什麼不跟你說，那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

她一下就呆住了，淚水在眼眶裏轉了兩下，就順着眼角滾落下來。

我又說道：「他知道那事和我有關之後，就將我為他做這一切理解為是我理虧心虛的表現，他從我這兒得到的一切他都認為是理所應當、我欠他的，以至於後來有些他希望我為他做，但是我卻沒有為他做的事情，他就認為是我欠他、對不起他了。4月份有一次咱們在阡陌裝飾電梯口碰上，他跟我打聽我秘書司徒潔的父親做腎臟移植手術的事情，當時你也在場，你還有印象吧？」

「我記得，當時您還……還給了他司徒潔的電話，晚上回到家他就打電話過去仔細詢問了這個手術的相關情況。」她哽咽說道。

「他大約就是認為我應該像幫司徒潔一樣幫他，也幫他媽做這個手術，可就因為我沒幫，所以他就覺得我對不起他了。事實上當天晚上你們離開之後，錦秋還和常陌說了，如果他想要給他媽做這個手術，錢不夠找人借的話，讓常陌以公司名義借給他。」

「這……這怎麼會呢，常總，您一定……一定是誤會了。」萬爽抬手揉了揉眼睛，說道：「他那人是個孝子，確實很想為我婆婆做這個手術，但是我們眼下沒有那能力。前段時間我們還商量過這件事，打算等到年底的時候，我們結婚收的彩禮錢，再加上我們倆自己攢的，到時候可能能拿出十十六七萬，加上新農合報銷的，我們再找朋友同事借點，可能勉強夠了，就幫我婆婆把這個手術做了。」

我不想跟她爭論，於是說道：「這問題我現在不和你爭論，一會兒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你自然就知道是我誤會了，還是你老公騙了你。咱們再來說說另外一個問題，我和你在這個會所的事情，王翰林知道嗎？」

「知道。」她點點頭說道：「我都跟他講過。」

「他是什麼態度？」

「一開始他有些懷疑，有些難以接受，不過後來慢慢的他就相信我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只是配合著常總您逢場作戲，這也是對我自己的一種保護，所以他慢慢的也就接受了、理解了，要不然我們也不會結婚。」

這個答案有點出乎我的意料，起初我以為他是誤會了我和萬爽的關係，但現在被萬爽這麼一說，我馬上就想明白了，他沒有誤會，他相信我們是清白的，否則如萬爽所說，他們也不會結婚。但是他卻還是和何長樂說我佔了他老婆的便宜，可見他是故意這麼說的，目的顯然是在何長樂面前塑造一個我的壞形象，煽動何長樂下手，更加可恨！

推而廣之，什麼我虛偽、我對他於心有愧等等，只怕也不一定就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了，他跟何長樂所說的一切，恐怕都是有意為之，故意歪曲抹黑我，堅定何長樂來行刺我的決心，從而為他父親「報仇」，好一個孝子！

我說道：「好了，該說的都說了，現在我告訴你我今天找你的直接原因吧。今年，同樣也是5月2號那天，我們在雲南碰上了一個行刺我的刺客，叫何長樂，曾經跟王翰林在阡陌裝飾做過幾天同事。我受了點小傷，就是這條傷疤。」我說着就揚起下巴，扒開鬍鬚讓她看了看，又繼續說說道：「但是我最好的一個朋友被刺死了，另外，錦秋因為打死了那個刺客，也被判了三年刑，昨天剛剛宣判，現在已經在雲南的監獄里服刑了。那個刺客留下一封遺書，裏邊說了他行刺我的原因，跟兩個人有關，其中一個就是王翰林，王翰林告訴他我有多壞，我是如何的虛偽，又是如何的仗勢欺人，包括我佔了你的便宜。他既然這麼說了，而且我還為此付出了代價，那麼我也不能讓他白說，所以我今天來找你了。」

萬爽一下就呆住了，獃獃的看着我，兩行眼淚順着臉頰嘩嘩滾落下來，我也不知道她是在為誰傷心。

「好了，你脫衣服吧。」我起身走到她旁邊坐下，一手摟着她的肩膀，一手撫上了她的胸口：「我那位死去的好朋友，本來正打算給我生個孩子呢，但是……我本來以為我會永遠的缺一個孩子了，幸虧還有你。正好，你丈夫不是說我虧欠他嗎？他不是孝子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那咱們就幫他生一個吧，跟着他姓王，既是對他的補償，也是對我的補償。」我說完就吻了一下她臉上的淚痕，同時開始解她胸前的紐扣，她只是獃獃的坐着，淚水不停滾落，似乎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

「我原以王翰林是個老實人，我就是看上了他的老實厚道，才嫁給他，可想不到他心裏竟然藏了那麼多事，還一點都沒讓我看出來，我覺得我的命好苦啊……」

「普天之下，誰又不苦呢？我最愛的兩個女人，如今一個在監獄里，一個在墳里，你有我苦嗎？你我現在這個樣子，都跟他有干係，所以咱們一定要好好報答他。」

「是……一定！一定要好好報答他！讓他做個大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