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初見紅線兒

鎮妖塔中燈火通明，每一層都有專門的人把守，打開一層層鐵柵欄門，凌雲秀順着樓梯一層層盤旋而下。這鎮妖塔與其說是塔，倒不如說像是一座樓，因為它只有最上面的幾層是塔到了下面已經變成了樓的結構。

來到第八層的時候凌雲秀順着樓梯向下望了望，紅線兒依舊坐在玉床上，身邊卻沒有看到虞虔的影子。先前她見過虞虔一面，不敢相信人會變成那副模樣，說她已經不能再算是一個人也大有人贊成。凌雲秀長出一口氣，敲了敲鐵門格柵，紅線兒歪著腦袋看着她微微一笑。

雲秀打開鐵門順着樓梯來到下面，幫紅線蓋了蓋身上的大衣，看到虞虔正站在玉床對面緊貼著牆壁。安頓好紅線兒，凌雲秀撣了撣衣裝走上前去，稍顯的有些不好意思當中帶着一些驚恐到：

「那個，之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對方沒有回答，搖搖頭慢慢地蹲了下去，緊接着坐到了地板上。這裏濕氣很重，她黑紫色龜裂的皮膚被水氣潤濕后顯得格外令人作嘔，凌雲秀強忍着噁心在她對面蹲了下來。看虞虔的神態，雖說面容還是一如既往的怕人，可也能從她的神態中感受到一絲絲的悲傷。或許她的淚水已經哭幹了吧，這會兒只是坐在地上獃獃的看着遠處紅線兒，過了很久，才用那種沙啞的聲音說道：

「紅線兒，是您給她取的名字嗎？她可真漂亮啊，比我年輕的時候要漂亮多了。」

凌雲秀沒有打斷她，往前湊了湊聽她繼續說：

「那個時候的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覺得肚子裏懷的是兩個孽畜！可是呀，當他們出生以後，當我見到他們第一面的時候我就再不那麼想了。他們是那麼可愛，就好像上天賜予我的天使。很久很久我都不敢見他們，我只能遠遠的看着，看着他們一天天長大......」

「他們？」

「沒錯，她還有一個哥哥，嗚嗚嗚。母親對不起你們，母親不能把你們全都帶出來。」

凌雲秀雖說沒生過孩子，但這種女人的痛苦她多少能夠理解，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也不要太過自責，只要人還活着，總會有辦法的。」

大概就連她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安慰的話，他們駐守玄喉關這麼多年不敢越雷池半步，深入西域鬼域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可能。鬼域之內妖魔橫行，除了這些沒頭沒腦的大塊頭之外還有很多妖怪中的「高手」，這些人還保留有相當的理智，不僅體魄異於常人頭腦也格外清晰。

面前的這位大概就是很好的例子，倘若她能夠說出自己是如何變成這副模樣的，或許對於將來的戰鬥有很大幫助。無論如何，虞虔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此事決不能走漏風聲恐怕大將軍也是這麼想的。

兩人又安靜了好一陣子，虞虔再次開口說道：

「我會把我的經歷全都告訴你，之後我會回到西域想辦法救回我的另一個孩子。」

「是否需要我們幫忙？」

虞虔搖了搖頭：

「不，你們幫不上我的忙。紅線兒是一個正常的孩子，我只請求你們不要將她當做怪物。讓她像普通人一樣長大，成家，生兒育女，我就心滿意足了。」

「好，一有機會我們就將紅線兒送到中原大地，在那裏她可以安定的生活下去。」

凌雲秀順着她的目光看向紅線兒，笑到：

「呵，是我自作主張給她取了這麼個名字。不過既然她的親生母親來了，不如您給這孩子取個名字如何？您姓虞，那麼她理應當隨您的......」

「不必了，紅線兒就很好。記得太多，對她來說也許是一種痛苦，她能不記得我倒是安心許多。哎，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帶我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我將事情的經過講給你聽罷。」

凌雲秀將紅線兒交給阿紫照顧，阿紫是軍中為數不多的女人，因為阿紫沾染太多風言風語將軍怕她只撐不住這才要她來看守鎮妖塔。阿紫倒是樂得這份差事，自那以後足不出戶大家都快忘了這個人了。雲秀自己則是帶着虞虔來到上層隔間，關好了門，點燃蠟燭燈。

這是阿紫平時居住的房間，因為下面流通水脈房間里的溫度常年溫和。屋子裏沒什麼其他傢具，除了羅漢床和梳妝台之外還有幾隻大柜子和一台博古架，博古架的擱刀木上放着一把圓月彎刀，阿紫不會用刀，放在那裏其實是為了辟邪用。房間正中央有一張八仙桌，兩人對面而坐，蠟燭燈點在中間。凌雲秀將燈芯挑亮了，對方這才開口說道。

「那，我就從我被那伙強人擄走的時候說起吧......」

這段她和元書棋他們提起過，但還沒和凌雲秀說，於是將這一段又複述一遍。

講完這一段，接下去就是她尋思不成被痛扁一頓之後的事情。她被打得不省人事，隱約約覺得被誰抗在肩上走，緊接着重重的摔到地面上。那是一處地牢，木質的地板吸收水分並不潮濕，周圍的環境也還說得過去，鐵柵欄門外面有一張桌子。原本大概是有人看着，不過這會兒只有蠟燭燈沒有人坐在那裏。

虞虔感到十分恐慌，本以為可以一死了之，但事情似乎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她說：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在喂我各種毒藥，我之所以知道那是毒藥，是因為這些東西吃下去以後並不好受。到後來我開始拒絕吃藥，他們開始用細竹竿插進我的喉嚨，將各種顏色的湯藥灌進去。大概持續了半年多時間吧，漸漸地我的身體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本以為這些人是在拿她做實驗，或許哪一天藥量過大自己也就會被毒死。可萬萬沒想到，更殘酷的事情還在後面。

到後來，她被逼着與一些，就是城外隨處可見的那種妖人結合。於是沒多久她便懷上了這兩個孩子，懷上孩子之後她的身體變被限制了自由。或許正是因為這幅身軀的關係，即便每天都被鐵鏈鎖著，她依然順利的生下了兩個孩子。

說道這裏虞虔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當說道孩子出生的時候露出了一抹微笑，雖然這微笑在她那張臉上並不好看。她說：

「當我親眼見到那兩個孩子白白胖胖的，別提多高興了。那一刻我甚至忘了身處何處，我腦子裏想的只有，我要當媽媽了，我要當媽媽了。後來他們要我撫養孩子，可我不敢讓孩子看到我的面貌......其實紅線兒她不認識我也很符合常理，因為我從沒有讓她見過我現在這副模樣。」

「那你也沒和他們說過話？」

虞虔搖了搖頭：

「沒有，他們只當我是撫養他們長大的丫鬟而已。否則我這副嗓音一定會引起他們的懷疑的。」

「難得您堅持了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