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說再見,會不會太早?(三)

現在說再見,會不會太早?(三)

一進紀宅大廳,遠遠就見到老爺子坐在那裏,正跟紀有東的堂弟下象棋,肖雨走上前,叫道:「爺爺。」紀老爺子常年躲大院裏的,也是很難得才來一趟紀宅,見到她便端起和藹的笑意:「來來來,肖丫頭,坐爺爺這會。」肖雨乖乖的坐過去,老爺子看了看她,問道:「這些天身體感覺好些了嗎?」肖雨諾諾連聲:「挺好的。」也不敢說什麼,其實方才在車上明顯感到不舒服,又不敢說出來,生怕他們擔心。

見紀有東坐在她旁邊,老爺子便道:「有東,今天你跟我說的那些事呢,我還在考慮當中。」當着肖雨的面毫不避忌,老爺子平日裏最寵這個長孫,但並不代表什麼事情他都會順着紀有東,紀有東臉色微微一變,道:「爺爺,你還是——————」紀老爺子擺擺手,道:「我自有分寸,今天既然來了,就開開心心的,我也不想肖丫頭難過。」

猛然被點名,肖雨心裏一跳,笑道:「我挺開心的。」她其實一直留心聽老爺子跟紀有東對話,怎麼可能猜不到他們之間在說些什麼呢,只不過也不敢去挑戰老爺子的威嚴,畢竟他也是為她好,只是,她一個將死之人,何苦臨走之際要拉一個人一起下地獄呢,而且那個人還是吳旭,思及此,心裏滋味千萬種,難以言喻。

她眉心微蹙,紀有東看到眼裏,只是將她攬過來,正欲說話,只聽到傭人走過來,說是外面有人來找老爺子,老爺子臉色淡淡,彷彿一切都是預料之中,紀有東反應極快,跟着紀老爺子久了,也能摸透他的一兩點心思,當即起身,對肖雨道:「我們上樓去,你去歇一下,等下開飯了我再來叫你。」肖雨深看他一眼,妥協道:「恩。」兩人相攜著上去,才踩上第一個台階,就聽到老爺子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兩人走到二樓的時候,還沒有進房間,便已經看到周一心跟庄付明以及溫若嫻走了進來,臉色凝重,老爺子卻閑適的坐着,肖雨由上往下看,依稀可見到老爺子當年在戰場上的氣勢,她心生凜然,卻不免戚戚。

腰間微緊,她迎上紀有東的目光,聽他嘆氣道:「你進去,爺爺這邊我來應付,我盡量保吳旭。」她斂了眉眼,想了想,還是沒作聲,便順從的進了他倆的卧房,紀有東安頓好她之後便出了門,肖雨躺在床上,連閉眼的心思都沒有,只是空愣愣的望着窗外,天一點一點的暗下去,她覺得她自己就像暗黑的影子,閃閃躲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如坐針選氈,再不知外面是什麼樣的情況,過了很久,隔着房門她聽到很大的響聲,聽着就像是槍聲,肖雨心裏突突直跳,連忙奪門而出,站到二樓就看到庄付明手持着槍指著紀有東的太陽穴,下面的傭人尖叫聲不斷,吳旭的爸媽以及堂弟都立在一旁,神色緊張,老爺子也站了起來,肖雨嘶聲叫道:「有東。」邊叫着邊跑下去,兩層並一層跳,就在紀有東的面前停下,她看着庄付明手裏對的槍,干著嗓子道:「你——————你別傷害他,別傷害他。」

庄付明扯著紀有東往後退,沖着紀老爺子叫道:「答不答應也就你一句話,不然到時候阿旭死了,他也活不了,反正我們也不虧,我死了兒子,你死了孫子。剛好扯平,黃泉路下也有人跟阿旭做伴!」肖雨晴天霹靂,沒有心思去分析庄付明的話中之意,紀老爺子道:「你跟吳旭非親非故的,你何必這樣?不值得。」周一心站在一旁,倒是神色淡然,顯然庄付明此番舉動也是她授意的,溫若嫻倒是嚇得不清,面色皆白,只拉着周一心道:「周姨,這—————讓庄叔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庄付明死盯着肖雨,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女人簡直就是紅顏禍水,把阿旭害得這麼慘,你還有臉出現在這裏,你順了他不是很好嗎?非得裝貞烈反抗還試圖逃開,攀上根好枝就把阿旭甩得遠遠的,沒見過你這種女人,居然還敢拿着什麼兄妹來作擋箭牌!吳浩東生出的女兒簡直愚不可及。」

他一語既開,眾人皆驚,只聽到老爺子說道:「這麼說來,吳旭不是浩東的親兒子了?」庄付明索性破罐子破摔,啐了一口:「就他那種人也配有兒子!」肖雨不可置信,竟然會是這樣。她扯著胸前衣服,呼吸漸至難受,只道:「你別傷害有東。」庄付明道:「你讓他們確保阿旭沒事,我自然放了他,總之,一日見不到阿旭平安出來,他也活不了。」他扯著紀有東一步一步的向後退,紀有東只對着肖雨說了句:「放心,我不會有事。」肖雨身子一顫,跪倒在老爺子的面前,拉着他的褲腿顫聲道:「爺爺————爺爺——————」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一直叫着他,老爺子真正應了人家所說的『面如平湖心有驚雷』,表面上仍是沉着冷靜,絲毫氣勢不減,心裏其實也擔憂著紀有東,只拉起肖雨,道:「丫頭,起來。」

肖雨不肯,老爺子喝了旁邊的人,道:「把少夫人扶起來。」傭人連忙上前,將肖雨拉起來,肖雨看着紀老爺子,哀道:「爺爺——————」老爺子望着她:「丫頭,做了我們紀家的人就不要輕易的下跪,哪怕是我也不行!」她頭搖得跟波浪鼓:「不重要了,只要有東好,什麼都不重要了,讓我現在死也可以。」紀父紀母心裏也嚇得厲害,自然是擔心自家兒子,但他們相信有東的膽氣,也信任老爺子的處事能力,肖雨只應了那句『關心則亂。』便已是惶然不可收拾。

老爺子一步一步的走到庄付明的面前,庄付明的手輕微的發抖,周一心反之沉着,按住他的肩膀,似是給予他力量,庄付明便沉了下氣,老爺子眼神一凜,對紀有東說道:「有東,怕嗎?」紀有東極速地看了一眼肖雨,道:「爺爺,有東沒什麼怕的————」下一句話被掐斷在喉嚨處,他更想說的是,他怕的是肖雨會怕。

老爺子點點頭:「那好,你跟着他呆一晚上,明天爺爺在這裏等你。」有東竟能扯出笑意,溫若嫻委實捏了一把汗,這樣臨危不亂的氣勢,非等閑之人能具備的,這樣的家庭————她看了一眼,心想,這也許便是她的福。

老爺子最大的失策是將他們約在了老宅而不是大院,若是大院的話,還能容得下他們這般,心裏不是不悔,紀有東被他們帶走,肖雨整個人因着有人扶著才避免倒下,老爺子回身,看着她,道:「丫頭,爺爺向你保證,明天有東會毫髮無傷的回來。」她瞬間像吃了定心丸一般,淚水簌簌而落,重重地點頭:「是,爺爺。」

飯菜已經上了桌,老爺子道:「先吃飯。」眾人都不吭聲,一餐飯吃下來味如嚼蠟,肖雨晚上還是住在紀宅,老爺子由人接回了大院,臨走前還拍拍她的手,和顏悅色:「丫頭,你先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其它都別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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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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