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平城外的動亂

第一百九十三章 平城外的動亂

第二日一大早,當所有人在夏日晨曦初破雲層時去往院子裏聚合時,重重疊翠之下,奼紫嫣紅之後,一道窈窕的身影正映着無邊旭日染紅的天背對眾人而立。

朝陽在她身上染上一層柔和的光,潑墨般烏黑的長發被高高束在頭頂隨着晨風時不時飄揚起幾縷,修身的淡紫色長衫將她的身姿包裹得玲瓏有致。

聽到身後的聲音,南宮鑰轉回頭來同眾人頷首。風帶起她的頭髮,伴隨着一些零碎的頭髮輕輕拂在臉側,眼下有些烏青有些明顯。

那晨曦中的美人兒臉上的憔悴讓虞忠文忍不住想要上前,他只是這麼想着卻不敢動上半步,但前頭站着的人已經邁開大長腿走了過去。

南宮鑰看到大步走過來的周朝,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眉頭不自覺的就糾結到了一起。在這麼多人面前,他這是要幹什麼?

她幾乎都忍不住想要後退了,可這樣的舉動也許一不小心就得罪他了,眼下她又需要他的幫忙。南宮鑰臉色隨着周朝的臨近越來越難看,好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快過周朝閃到了她的身邊,將一支木簪子雙手遞上:「姑娘,你的簪子確實落在床上了。」

南宮鑰眼神黯淡下去,伸手接了過來,細細打量了一番,將那支簪子插入發束之中。她面容神聖而莊重,今日,她要帶着孟贏送她的簪子一起去見證無面的末日。

周朝看着站在任瓏身後的南宮鑰,因為前頭擋了一下低眉垂眼又不識相的婢女而無法再走近一步,臉色沉了下去。南宮鑰的臉色卻緩和下來,隔開一個人看着周朝,也可以很好的思考與說話了:「西王是有事?」

南宮鑰公事公辦的腔調讓周朝的臉色更加難看。雖然他沒能查出太多申弘與南宮鑰之間的事來,但也查到從不近女色的申弘身邊出現過一名嬌美的少女。申弘能派人將南宮鑰的消息送來給他,他便已知曉,這兩人的關係確實是不簡單的,那曾出現在申弘身邊的少女毫無疑問就是南宮鑰了。

他知道申弘在楚國被伏擊,也知道他最後逃脫,可事後他分析過,如今也確認過,申弘失蹤了。他猜想申弘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否則絕對不可能將南宮鑰的蹤跡告訴他,這英雄救美的事也不會輪到他。

沒有關係,他可以當這是一個插曲,就像他走錯了路,如今也在回歸正路。那麼南宮鑰只要沒有行差踏錯,只要她的心回來,他也可以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可是現在,距他三步之遙的少女,正在用一種警惕的眼神看着他,裏面只有冰冷,沒有愛慕,她冷冷靜靜地問他:西王是有事?

心中天人交戰,但眼下卻不是質問她的最好時機。守別雲的威脅還在,他即便是要回歸王位也要將這個大冀最大的威脅除去,這是比周蓋還要讓人忌憚的存在。家國天下,他都想好好護住。

「無事,只是看你精神不虞。」周朝這一句說完,不遠處的人一個接着一個走上前來。虞忠文給南宮鑰眨了一下眼睛,她心領神會,微不可查地扯了扯任瓏的袖子。

任瓏便扶了南宮鑰的手,帶着她往後退去,緊跟在虞家眾弟子的身後。

去往平城的路上,雖沒有周朝沒有再找她說什麼,但還是細心的讓人為南宮鑰準備了一輛馬車。本着絕不虧待自己也絕不給大家拖後腿的覺悟,這樣一來她便舒適了許多,原本一夜無眠,卻在這馬車的顛簸下緩緩睡去。一直到一道驚恐的聲音將她從夢中激醒。

她正在做夢,夢中見到申弘一身是血,回頭看她的眼神中滿是不舍與留戀。那看似近在眼前的人卻又如遠在天邊一般遙不可及,她心裏慌得不得了,總覺得不將人抓住便再也沒有機會了。就在這時,那道聲音直接將她從夢中拉了出來。

馬車前頭跪了個人,倒是與她夢中的申弘一般渾身上下鮮血淋漓。來人將平城的消息帶了過來。錫雲教雖說暫時困住了無面,但還有兩位副教主未在教中出現,而此時此刻,那在邑城中有幾面之緣的凌博岳與另一位副教主已經在平城外闖陣。

南宮鑰扶著馬車,從窗口探出頭去,聽到這個消息時眼皮便不受控制的跳了跳。睡了一覺后不見清醒反而痛起來的頭在這個時候變得更痛了。她不久前才見識了錫雲教的真實面目,那凌博岳毫無疑問絕不是人。

凌博岳有多厲害南宮鑰多少還是知道的,如此看來,周朝臨時尋來的那些道士根本就不是凌博岳的對手。只是不知道凌博岳實力到底到了一個怎樣的程度?

南宮鑰伸長脖子去看前面那位仙風道骨的陳韋,雖然陳韋表面上看來無甚大礙,但南宮鑰已經從虞忠文那裏聽說了陳韋在錫雲教中為了救他們強撐護著陣法受了不小的內傷。雖然調息了一些時日,但從陳韋的臉色上還是看得出來並沒有恢復多少。

她又轉頭看了看虞任重,只看得到一眾白衣弟子前虞任重高束的藍色發冠。對於虞任重她知之甚少,也不知能不能與那兩個鬼物一較高下。

南宮鑰看着前頭的重重身影,她知道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因為與無面的私仇,也不光是為孟贏,錫雲教可怕可憎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誰人又願意人世間變為無間界呢……

她正覺得那跳動的疼痛似乎要衝破頭骨之時,才聽明白,他們之所以被打得落花流水,是因為莫名多出來許多人,戰鬥力都不弱且訓練有素,疑是軍人。

這下子,南宮鑰才覺得方才痛得要死的頭沒那麼痛了,耳中周朝派人去調遣軍隊的聲音在被他圍捕這麼幾年後的今日終於又變得動聽起來。

留下一部分人護著南宮鑰,所有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平城。一條大路早被周朝派人肅清過,浩浩蕩蕩的隊伍走得十分的順暢。不多時,長長的黃土路上便只見南宮鑰那輛馬車還在緊趕慢趕。

南宮鑰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來。可莫說是翅膀,她此時連手都只有一隻能用,急得心要從嗓子跳出來了也沒有用。

她趕到時已經有了好一會兒,遠遠的便聽到兵刃相接的聲音,似乎迎面而來的風都帶上了刀劍凌厲冰寒的感覺,帶着死亡的味道。

血腥味刺激著每一個感觀,南宮鑰有點想捂鼻子,不管多少次,這種味道都讓人有一種想要逃離的衝動。越是走近越是能看到那烏雲密佈下的平城外染上了片片暗紅,無數晃動的與靜止的黑影,站着,或是坐着,分不清誰是誰。刀起劍落,便是一路開滿血紅的花,染滿了天與地。

南宮鑰就那麼遠遠站着,任瓏想要擋一擋她的視線,被她輕輕地拉開。血腥、殺戮,透邊別人的眼睛她見過的並不少。

有人注意到這一方打了過來,嚇得護在南宮鑰身邊的人齊齊排開,將她擋在後頭。周朝下了令,若是南宮鑰有損,今日護着她的人便都要提頭去見。卻不如一個任瓏,三兩下之間便將衝過來的人解決掉了。

在一片驚訝的目光中,南宮鑰也憑着一己之力偷襲解決掉了幾個人。手上那把小刀變成了紅色,她那隻沒有受傷的手上也佈滿了絲絲血跡。再沒有第一次殺人時的害怕,只帶着滿腔的憤怒與壓抑。

喘息的空檔,一股臭味傳入鼻腔,雖是淡淡的,但在這樣一種環境下,還是引起了南宮鑰的注意,她回頭的同時手裏的刀子便劃了出去。一股子黑煙迎面而來,南宮鑰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一個熟悉的聲音攜裹着屍體的臭味在耳邊炸開:「你給我去死。」

只有死的份了,南宮鑰默了許久,好似並沒有什麼碰到她,這才慢慢睜開眼睛。那個耷拉着眼皮的熟悉的蒼才能面孔嚇得她退了一步。本該早已死在她那張符絹之下的煙遲此時身體上束上了一條紅綾,紅綾的一頭被虞任重握在手裏。

南宮鑰驚懼交加之餘才反應過來,煙遲並沒有被她那道符殺死,且另一個副教主正是他。

見她回過神來,虞任重忙道:「姑娘還是離遠一些的好。」

南宮鑰還來不及說上一句,煙遲就開始怒罵起來,帶着滿嘴噴糞的臭味:「你好啊你,要不是你,老子也不會到現大也施展不開!」使勁掙了掙,仰起一張帶着鐵青色的臉:「你殺不了我的,不不如叫你手下放了我,我與你訂個盟,放你一馬。」

起先南宮鑰還有點害怕,但是看他在虞任重的捆綁下無法動彈,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老宗師那道祖上傳下來的符也不是那麼簡單的,雖然煙遲還活着的消息對她來說是個恐怖的意外,但曉得他被傷得不輕至今沒能恢復卻是件好事。

她根本不想搭理煙遲,對虞任重抱歉地點了點頭,說道:「虞宗師,你聽到了,那道符是我師傅家祖上留下來的,很厲害的。」

這煙遲也是傻,還不是一般地傻。因他那一席話,如今虞任重心下便知這煙遲還有多少的斤兩,只拿出三根繡花針一樣的東西,往捆綁着煙遲的紅綾上一甩,那幾根針大放異彩,順着紅綾的方向瞬間便刺入煙遲的身體。

幾柄劍影在針沒入煙遲身體后出現,光影在煙遲身體里不停穿插,他都來不及再罵上一句,便「砰」的一聲爆開了。任瓏立刻擋到南宮鑰前面,南宮鑰還是沒有免除被噴了一臉黑煙的命運。除了一些黑煙,並沒有任何她想像中的東西濺開。

「沒事了。」只見銀光一閃,三支飛針物歸原主。虞任重將紅綾收入懷中,往正與凌博岳纏鬥的弟子們衝去,有好幾個弟子已經口吐血沫子捂著胸口倒在地上了。

南宮鑰擦了擦頭上的汗,越過四周散開的黑煙,目光穿過重重人影有些煩燥地看向遠處正在陣法邊緣查看什麼的陳韋。周朝派去平城裏的人大部分都追了出來同外面試圖闖陣的人打在了一起,陳韋時不時還要同砍上來的人過上兩招,這陣仗越是看着南宮鑰的眉頭越是蹙得緊。

眼下這平城就是一座死城,該移走的人早就移走了,除去那兩隻遊走在地下一時不得掙脫的鬼。本來在裏頭施法鎮著無面的道士此時因為門口的動亂紛紛跑出來護陣,那原本因着一些忌憚而深藏在地下的無面會不會作出什麼亂子來?

南宮鑰心下一咯噔,若是無面此時衝出來,憑着凌博岳與護在他身邊那個紅衣主教的本事是不是能同他裏應外合將這天雷陣撕出一個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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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蒂難為雙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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