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何以笙簫默（三）

電視里放的不知道是誰主演的電視劇，那些哭的死去活來的橋段擾得林允兒煩躁不已。

拿起遙控器換著頻道，屏幕上突然閃出鄭澤宇的身影。

不知道曾經聽誰提起來過，鄭澤宇是這個法律節目的特邀嘉賓。靠在床上，定定地看着鄭澤宇自信而又帥氣的臉龐，聽着他簡潔明了並且非常符合邏輯的語言，林允兒忽然生起了一些失落。

正看得入神，柜子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打斷林允兒的思緒，她翻了一個身，趴在床上將電話接起來，「喂？」

「是趙默笙嗎？我是向恆。」

林允兒從床上盤腿坐起來，眼睛還是盯着電視屏幕，「有什麼事嗎？」

和向恆約好的地方是一家幽靜的咖啡館。向恆看着和七年前相比變了很多的林允兒，開玩笑地說，「趙默笙，見你一面還真是不容易啊，幸好有一次無意地聽到以琛說你在一家雜誌社當攝影師。」

林允兒抬頭，奇怪地看着向恆。向恆看到她的表情，笑着說，「你幹嘛這麼看着我，以琛提到你很奇怪嗎？」

「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大學的時候你們怎麼會在一起。你知道當初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以琛，其中也不乏優秀的人，而你，恕我直言，在我的眼裏你一直都很普通。」

林允兒攪拌著咖啡，低頭掩飾自己的情緒，向恆的思緒卻一下子飄回到了七年前，「記得當時我們寢室有一個娛樂節目，那就是賭以琛到底最後會被誰搞定。以琛對我們這些事情從來都是實行『三不』政策，不贊成，不理會，不參與。看他的書，睡他的覺，隨便我們鬧。有一次熄燈以後我們寢室又賭了起來，就在我們紛紛下注之後，以琛突然說，『我賭趙默笙！』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

「老實說，我們當時沒有一個人相信，可是以琛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卻漸漸變成了一個20歲大男孩，經常被你氣的跳腳，有時候他也會一高興就任由我們差遣，把一個宿舍的衣服全洗了，哦，對了，就是他生日的那一次。」

以琛的生日。

那天林允兒跑遍了整座城市都沒有買到合意的禮物，最後到了晚上十點多才可憐兮兮地托著疲倦的身體出現在男生宿舍樓下。鄭澤宇皺着眉看着她，語氣嚴肅地說，「禮物呢？」

林允兒扭捏了半天，鄭澤宇看着她的樣子，立即明白了，一臉挫敗，最後只能說，「算了，你把眼睛閉上。」

閉上眼，鄭澤宇的嘴唇就湊了上來。

吻完之後，林允兒睜開眼，看着鄭澤宇，傻傻地說，「你幹嘛，今天又不是我生日。」

林允兒深吸一口氣。

以前，又是以前，為什麼他們總是喜歡提這些事？

「你找我出來，為的就是說這些？」

向恆盯着林允兒，半天沒有說話，過了好久他才硬邦邦地擠出一句，「趙默笙，你的心真狠！」說完，拿出一張紙片遞給她，上面寫着一家醫院的地址，「以以琛那種工作方式，英年早逝都不過分，何況是一個小小的胃出血。好了，言盡於此，去不去看他，你自己決定吧。」

咖啡屋裏面正播放着有着鄭澤宇的法律節目，以前的他並不喜歡出現在大家的面前，難道......

又一次，林允兒和鄭澤宇一起出去逛街，後來兩個人不知怎麼居然走散了，後來費了半天時間鄭澤宇才找到林允兒。

林允兒還記得自己當時說，「以琛，如果你再找不到我，那我就要跑到展示台上面去了。」

「為什麼？」鄭澤宇詫異地看着她。

「既然我找不到你，只好站在顯眼的地方讓你找到了。」

林允兒看着電視上的鄭澤宇，喃喃地說，「你，這是為了讓我更好地找到你嗎？」

出了咖啡館，林允兒打車來到紙片上寫着的醫院。

站在病房門口，林允兒深吸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伸出手的時候，門卻從裏面打開了，而那個人，竟是何以玫。

「默笙。」以玫呆了一下，立刻恢復過來，笑着說，「你來了？」

「恩。」林允兒點點頭，報之以微笑，「以玫，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你也來看以琛嗎？」以玫回頭看了下病房，說，「他剛睡着，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他家拿點東西？」

鄭澤宇的家位於韓國江南高級住宅區。以玫打開房間，房間里空空蕩蕩的，只有在茶几上的幾本翻開的雜誌證明這裏有人居住。

以玫一邊收拾房間裏面東西，一邊嘆氣道，「哎，以琛還是這麼不會照顧自己。這幾年大家都在忙工作，都是離多聚少。哦，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要結婚了，新郎是我的頂頭上司。」

「什麼，你要結婚了？」林允兒不解地看着以玫，以玫點點頭，面帶歉意，有些感嘆地說，「很抱歉，以前都是不懂事才會和你那樣說，後來才知道，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對於以琛，我是死心了。」

「大概他可以在明知道沒有機會的情況下可以一年又一年地等下去，而我卻做不到。」以玫低頭，沉默了一下，繼續說，「有一次他贏了一個大案子，我們一起出去幫他慶祝，以琛被灌得酩酊大醉，我把他送回來，他吐得一塌糊塗。我正幫他清理弄髒的衣服，他突然抱着我說，『我都準備好背棄一切了，你為什麼不回來？』」

林允兒沉默了，這難道真的存在過嗎？

「如果這些還不夠讓我死心的話，那這些，」以玫拿出一本本子，翻開來，鄭澤宇凌亂的筆跡塗滿整個頁面，「而且不止這些，只要他看過的書都會有這句詩。」

林允兒愣愣地接過本子，耳邊似乎還來一陣少女銀鈴般的聲音，「何以琛，你不知道吧，我叫趙默笙，我的名字很有典故的哦！」

悄悄，是離別的笙簫，沉默，是今夜的康橋。

以玫拿起一些東西，無意地說，「其實我媽媽喜歡以琛比喜歡我還多，有時候經常和以琛的媽媽說，『那不我們兩家把孩子換換吧。』」

「以琛的爸媽是怎麼去世的？」

以玫搖搖頭，嘆口氣，「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我才7歲，只記得叔叔是從樓上摔下來死的，阿姨身體本來就不好，沒幾天就去了，後來在抽屜裏面找到了很多該吃的要她都沒有吃，說起來也算自殺吧。」

林允兒呆住了，鄭澤宇那個時候才9歲，她居然忍心丟下他一個人。

「阿姨大概很愛叔叔吧。」以玫苦澀地笑了起來，「其實，以琛很像阿姨。」

回到醫院，一個護士小姐從鄭澤宇的病房裏面出來，看到以玫，說，「你男朋友剛剛換過點滴，現在睡著了！」

「他是我哥哥！」以玫笑着解釋，然後把手裏的東西交給林允兒，「我就不進去了，你去看看他吧。」

林允兒的手剛搭上門把，只聽見身後的以玫幽幽地說，「默笙，我不是輸給你，我是輸給他。」

進了病房，林允兒把東西放在床柜上，坐下來，看着床上面色慘白的鄭澤宇。

手指輕輕地摩挲着他的嘴唇，徐志摩的詩，舊日的時光一股腦地湧上來。眼淚不自覺地一顆一顆落下，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嘴唇已經代替她的手指吻在了鄭澤宇慘白的嘴唇上。

鄭澤宇在夢中感覺到一絲難受，皺眉張開眼睛，入眼的是一張淚痕滿面的臉。

看清楚來人的臉，鄭澤宇頓時氣上心頭，用力地抓住林允兒的手腕，大叫道，「你這是在幹什麼？趙默笙，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林允兒驚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腦子一片空白，看着鄭澤宇怒氣漸積的臉，莫名其妙地忽然起身衝出病房。鄭澤宇見林允兒要逃，急的一把撤掉手上的吊針，在後面大叫，「趙默笙，你別走！」說着剛想下床，腳卻一軟，直接摔在地上。

隔天，鄭澤宇強行要求醫生讓自己出院，埋首繼續工作了一天之後才回家。

走在走廊上，鄭澤宇掏出鑰匙，但是看到門口蹲著的人的時候，動作忽然僵住。

林允兒蹲坐在鄭澤宇的家門口，平時明亮的雙眼此時卻十分暗淡。在寒風不時呼嘯而過的走廊上，而她只穿了一件毛衣，瑟縮在門口。

鄭澤宇面無表情，抬腳跨過林允兒，拿着鑰匙打開門，反手帶上。

但是關門聲卻久久沒有響起，林允兒拉着鄭澤宇的手，低着頭，頭髮垂下來，聲音微微帶着一些顫抖，「以琛，你還要不要我？」

鄭澤宇回頭瞪了林允兒一眼，甩開她的手，不發一言，快步走到陽台上，冷風吹襲進來，讓他燥亂的情緒安穩了一些。

為什麼碰上她，自己的心總是會這麼不由自主。

「進來吧！」鄭澤宇神情冷漠地說，徑直走到沙發邊坐下來，一副招待客人的模樣，「你，來找我有事嗎？」

林允兒被他的冷漠的語氣弄得一愣，頭更深地垂下去，小心翼翼地說，「我今天去醫院，聽說你......」

「如果你是來探望病人的話，」鄭澤宇目光依舊盯着前方，冷冷地開口打斷她的話，「那你可以回去了。」

林允兒被他弄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傻傻地站在那裏。

鄭澤宇閉上眼睛，腦中不斷地回憶著林允兒的話，忽然輕聲笑了起來，其中滿是諷刺，「如果我剛剛沒有聽錯的話，趙小姐似乎想紅杏出牆，而我，很榮幸地成為了你看中的......」

林允兒的臉刷的一下變得慘白，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沒有。」

「沒有什麼？」鄭澤宇站起來，語氣變得咄咄逼人起來，「說你沒有結婚，說這些根本就是你堵我的借口？」說道這裏，鄭澤宇的表情忽然變成了苦笑。

堵他的借口！

林允兒不自覺後退一步，臉色愈加難看起來。

「我......」

「別說了！」鄭澤宇從她的表情看到了真相，死死地捏緊拳頭，重重地呼吸著，強行壓住伸手殺死她的*，轉過身，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對着林允兒，迎面而來的風拂動他的頭髮。

「不是……我……我和他……」林允兒垂著腦袋，突然想起什麼，急切地解釋道，「我和他離婚了」

睜開清明的眼眸，鄭澤宇的表情變得愈加難看起來。他冰冷地吐出一句刺骨的話，「你憑什麼以為我會要一個離過婚的女人，你未免把你自己看的太高了吧。」

林允兒抿著嘴唇，眼神漸漸暗淡，肩膀微微地塌下去了，低低地說，「我和他，不是......」

「夠了！」鄭澤宇瞪紅着眼睛，像是一隻受傷的獅子，喘著粗氣，忍住心中的憤恨，喝斷她，「你不用向我解釋你和你前夫的種種，如果你需要安慰，我想你找錯人了！」

林允兒掀了掀嘴唇，沒有再解釋下去，「我走了，打擾你了！」

「等等！」鄭澤宇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走到她身邊，「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你的確可以，」鄭澤宇走到她面前，話語冷靜到近乎冷酷，「然後不小心出了什麼意外，那我就是嫌疑犯，那我們這輩子恐怕就真的要牽扯不清了。」

林允兒瞪大眼，抬頭看他，最後困難地擠出幾個字，「那麻煩你了！」

「這輩子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