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薛芙之事

第249章 薛芙之事

太和殿內,盛通皇帝聽完顧瀟然說的話,眉峰微微擰著,「你是說,那個柳凝,還和宮中的一些成年舊事有關係?」

「並非柳凝,而是香料。」顧瀟然微垂着眼瞼,繼續說:「不瞞父皇,當日忽然得知錦瑟與元妃相貌相似,兒臣便和武安侯一起查過關於元妃當年歿去的存檔記錄——」

話說到這兒,盛通皇帝微微眯了下眼睛,坐在外面一點的宋旭扇子都不搖了,投給顧瀟然一個白眼,這種事情還要拉上他墊背,真是無言以對。

盛通皇帝身上迸射出的冰冷氣息,連魚薇薇都感覺到了,她想說點什麼挽回下場面,唇瓣蠕動半晌,好不容易想好了說辭,盛通皇帝卻說:「查看之後,有何收貨?」

顧瀟然說:「元妃歿去,看似是自戕,實則是受香料之禍。她當時最喜愛用的幾種香,如蘭怡,一品芙蓉,都是凝神靜心的香,但這兩樣香的配料之中,有一味芊蒴草和曼陀羅的氣味與形狀都相似,如果把兩種香料調換,制出的香就成了截然相反的效果,能讓人不斷的產生幻覺,繼而神情恍惚。一個人的忍耐一向是有限度的,如果長期吸食那種香料,久而久之憂思成疾,心智不堅的人,更是會活活被自己逼死。」

魚薇薇忙說:「那天我們發現夏紅姑姑有問題,立即就把夏姑姑拘了起來審問,一開始她還不說,後來總算交代了,當年她在元妃身邊的時候,那些內務府送的香料都是動過手腳才拿來的,都是過了她的手,如何換香料,與和人接手,她交代的一清二楚,後來把供詞拿給宋旭之後,他也查過,夏紅所說和當年宮中記錄完全一樣。」

也就是說,元妃的歿去、自戕,都不是她自己主動意識下的選擇,而是被人長期以能產生幻覺的香料侵蝕心智,再加上一些外界的刺激,兩重壓迫,試問一個深囚宮中的女主,如何能承受?

宋旭眼角抽動了一下,心裏不禁腹誹,這兩人說話一點也不顧忌啊,一人一句就把自己給賣了,私調皇宮秘檔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要是皇帝舅父一個不高興,咔嚓了他倒不至於,但也絕對不會給他好過那是真的。

魚薇薇看到他誇張的表情,理也不理,直接別開臉當沒看到,惹的宋旭想吐血。

顧瀟然又說:「順着這條線,宋旭又查了下去——結果發現,宮中好多舊事,都或多或少的與香料有關,這些事情應該不是偶然,於是兒臣和宋旭便一路順着這些線索繼續往下查探……這些事情畢竟已經年深日久,很是不好查,但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竟然讓我們查到,那些香料的品類和調製所需的材料,以及功效,都和前朝宮中有一專門為央宗調香的聖手極度相似。」

這位央宗,是個徹頭徹尾的昏君,荒應無度,他的御用的調香聖手,自然也都是為了那方面的事情服務。當時有些從宮廷之中流出去的方子,被好這一口的王公和富商們高價哄搶,以至於形成了惡習。

大魏滅了前朝之後,曾經專門清繳過那些香料,而清繳香料在百廢待興的王朝新建時期連九牛中的一毛都算不上,皇宮中的那些烏七八糟的香料是處理了,但方子其實早已流傳出去,傳入民間,有些做皮肉生意的青樓和暗娼館子,甚至是有些根深蒂固的王侯公卿家中都用香料做手段。

盛通皇帝周身的冷氣迸發,魚薇薇屏住呼吸,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是帝王之怒,不怒自威。

她們現在所陳述的內容,不就是盛通皇帝的後宮中,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看似正常無比,其實都和香料有關,而且是和前朝那個烏七八糟的皇帝的香料師有關,重點是盛通皇帝自己還一直被蒙在鼓裏,而且他自己的後宮生活,也基本等同於一直被那些香料操縱和支配。

這事說小了是盛通皇帝被蒙蔽了,說大了,就是他們當面接了人家的短。

還是要命的短。

魚薇薇又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感覺自己脖子上的腦袋不太安穩了。

一旁的宋旭頻翻白眼,調看皇家秘檔,本來就是掉腦袋的死罪,當然他這些年也一直偷着調,盛通皇帝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但前朝的秘檔是要緊中的要緊,私自調看那可是罪上加罪……他無力的嘆了口氣,提着扇子出去了。不知道他現在去跪在養心殿外請罪,皇帝舅父會不會從輕發落?

盛通皇帝沉聲問:「這些香料是怎麼進了宮的?」

「都是通過內務府正規渠道進來的,因為調香的手段高超,再加上驗香的太監和嬤嬤有被買通的,所以多年來這件事情一直隱秘……我們查到,二十幾年前,紅館之中有個清倌人,就十分擅長調香之術,調處的好些香料和當時央宗皇宮內的調香聖手所制的香有異曲同工之妙……那清倌人後來進了薛府,做了薛家三房庶子的通房,再後來,便死在薛家后宅了,連同生下的孩子也一起病死,時間正好在元妃娘娘歿去后的兩個月。」

就在這時,李平從外面進來,臉色焦急,腳步踉蹌:「萬歲爺……萬歲爺……刑部侍郎有急事求見!」

盛通皇帝看向顧瀟然和魚薇薇:「你先養病,這件事情,朕會讓人徹查清楚。」

顧瀟然坐在椅子上欠了欠身:「是,父皇。」

盛通皇帝便和李平前後離開了太和殿。

魚薇薇狠狠的鬆了口氣:「嚇死我了……」

「怕什麼?我說的都是事實,更何況,皇上不處理薛家,何嘗不是在等一個能徹底辦了薛家的契機。」

魚薇薇愣愣的點頭:「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啊,誰知道這樣接皇上的短,他老人家會不會發飆,可嚇死我了……」

顧瀟然莞爾,揉了揉她的腦袋:「有我在,不用怕。」

魚薇薇忽然覺得窩心又安定,縮著腦袋點了點頭,好奇的問:「你們到底是什麼時候查了這些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你一心撲在瀟湘館上,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我跟宋旭,從你成為元府千金那一日就在查探。」

只是當時他並不知道,魚薇薇長相肖像元妃,當年蕭青賢和元妃之間的那些流言,他可聽過不少,也算明白為什麼蕭青賢只不過見了魚薇薇一次,就對魚薇薇那麼特別,還多次明裏暗裏的護著了。

魚薇薇問:「那……元妃到底是怎麼死的?皇上不是很寵愛她嗎?」

「元妃是自戕。」

「我知道,你剛才說過的,但是一個好好的人要自戕,總要有點理由吧?就算是香料讓她產生幻覺,產生憂思,也得有一個情緒的口子……據說那個元妃元子瑤是個才女,心性也算堅韌,若是沒什麼事情,一點香料就讓她輕生……我實在覺得不可思議。」

「……」顧瀟然默了默,才說:「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魚薇薇瞥了他一眼,感覺他不是不清楚,而是不想說吧?魚薇薇雖然沒有再繼續追問,但心裏卻已經展開各種猜想,思忖元妃的死因。

……

養心殿

盛通皇帝龍顏大怒:「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跪在大殿內的刑部侍郎僵直的背脊身子顫了顫:「微臣是說,那關在刑部大牢的柳凝忽然在獄中胡言亂語起來,都是和宮中諸事有關的,還提到了香料和薛家什麼,微臣不敢擅做主張,所以即刻來稟報聖上。」

盛通皇帝的內心掀起了滔天的憤怒,卻依然冷靜:「那柳凝不是個十幾歲的少女嗎?如何知道宮中之事!?」

「這……微臣也不知,但她說的有板有眼,提到的幾個人都是宮中的老人,微臣不敢託大……」

說的那麼有鼻子有眼,不是自己經歷過,也必定是親身經歷過的人告知的,總之不可能是空穴來風。

整個養心殿上的空氣似乎度凝住了,冷颼颼的刮過人的皮膚,除了欠身的刑部侍郎,立在一旁的李平以及站在殿門口的幾個小太監都僵著身子,大氣都不敢出。

盛通皇帝呼吸沉重,一記冷眼掃過在養心殿宮道上半跪半坐着弔兒郎當的宋旭,宋旭立即跪好,還露出個討好的笑容。

「滾進來。」盛通皇帝喝了一聲。

宋旭眉開眼笑的跑了進來,「皇上——」

「你去刑部大牢,把那個柳凝給朕審問清楚,所有的事情,巨細無遺,口供朕要親自過目,聽明白了嗎?!」

宋旭拱手,有模有樣的領命:「侄臣明白,遵旨!」

待到宋旭和刑部侍郎一起退走之後,盛通皇帝乏力的閉上了眼睛,臉上和眉宇之間全是疲憊,原本的一些小事,如今再聯繫上香料和薛家之後變得蹊蹺,除了元妃,還有淑妃……這麼多年的帝王生涯,他到底是真的運籌帷幄,還是被別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

別看宋旭弔兒郎當,辦事卻是毫不含糊,離開皇宮之後直接去了刑部大牢,提審柳凝。

柳凝第一次見宋旭,但對於武安侯的大名卻是如雷貫耳,知道此人前來,足以代表皇帝對她所說的話的重視。

柳凝頓了頓,眼眸半抬,看着牢房牆壁上一盞忽明忽暗的油燈,緩緩開口:「事情,得從二十多年前說起……」

宋旭先是漫不經心的聽着,可越聽,神情越是不對,從弔兒郎當的坐着到正襟危坐,從玩世不恭的表情到瞪眼看着柳凝——不但是他,連跟着進來的刑部侍郎和記錄的師爺都聽的白了臉,而柳凝兀自在說。

她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從她母親在紅館的日子開始說起。

原來她的母親,是前朝宮中一個宮女養大的孩子,那個宮女習得了調香的手段,後來前朝覆滅之後,宮女和柳凝的母親相依為命的生活在一起,但兩個女人,沒有求生的手藝如何存活?最後,柳凝的母親不得已只能賣身去紅館,但卻又不想如普通的紅館女一樣出賣皮肉,所以就展現了自己超高的調香技藝。

一開始,她只調一些怡情暖情之香,後來在鴇母的壓迫和威脅之下,她調了幻情之香,用在那些不好好配合的清倌人身上,而這個頭一開,便沒了止盡。

再後來,柳凝的母親被接進了薛府,做了三房老爺的通房丫頭,雖說不過是低賤的身份,但好歹也比在紅館裏面乾淨體面,府里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的來路,她也以為自己能平靜的度過餘生,但她卻想的太簡單了。

薛家接她進府,不過是看上了她的調香手段,讓她以香為薛家做一些暗事,人在屋檐下,她又如何能不低頭。

柳凝細數了前世的母親那些年做下的所有事情,每一件事情,時間地點關鍵的人,有理有據,尤其是兩件干係重大的事情,也說的極為清楚。

「這些事情,都有證據,絕不是我憑空捏造的,還有一件……我只能告訴侯爺一人!」

宋旭已經從一開始的弔兒郎當變得十分慎重,他直接吩咐刑部侍郎和師爺等人全部退出去,只留下自己的親信,才問:「你要告訴本侯什麼事情?」

宋旭挑着眉梢看向柳凝。

柳凝卻道:「我根本不是柳萬禮的親生女兒,不過是看中他的錢財,所以利用自己調香的手段哄了他認下我罷了。我可以招供一切,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和柳家沒有任何關係,和柳萬禮也沒有任何關係,請侯爺明察,開恩!」

宋旭笑了:「事情到底跟柳萬禮有沒有關係,那也不是本侯說了算……不過,本侯這個人么,最是心腸柔軟,你若說出點有用的來,說不準本侯會在皇上面前為那柳萬禮說幾句好話。」

柳凝深深的看着宋旭,「希望侯爺說到做到,否則我必化成厲鬼,日夜不停的纏着侯爺。」

那眼神嗜血而陰森,竟然讓宋旭冷不丁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臭著臉色說:「那就快說,本侯的耐性是有限的!」

柳凝說:「薛芙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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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她只想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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