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花城赴會

第六十六章 花城赴會

在離陽州西南的安陽郡,有一座當地乃至整個離陽州都頗具名氣的宗門,名為憐芳齋。宗門聞名遐邇的原因有二。憐芳齋是大夏江湖中與彩幻府一樣,為數不多的門中僅招收女子修武之人的宗門。只是與後者相比憐芳齋的武者修行多以為了永葆青春容顏為初衷,故而修習的多是親木的術法,其戰力本身並不出眾。

此外,憐芳齋的宗門選址於一處天地元氣頗為濃郁的山谷之中。山谷之中的元氣並不利於武者直接煉化,而是對各類奇花異草的生長極有裨益。因此,憐芳齋的宗門內,除了栽種著在大夏乃至世間其他各處早已絕跡的珍奇花草外,更是配製了極多的珍奇藥材。每年為了求得一株草藥,而從各大宗門勢力湧入憐芳齋的神仙錢足以讓憐芳齋發展成一座一流的宗門。然而憐芳齋卻從未有過擴張的野心一般,將大半的營收都用作宗門的防護以及更多奇花異草的培植。

因為憐芳齋從未對周邊勢力構成威脅,或是瓜分了其他宗門家族的蛋糕,且宗門中雖然多是姿容貌美,看着年輕的女修,但並不以此作為與其他勢力聯姻或是拉攏關係的手段。一旦有宗門中的女子對哪位男子心生情愫,欲結為道侶,憐芳齋都並不加以干涉。只是門中弟子出嫁后便與宗門再無關聯,生死禍福各安天命。即便婆家被滅門時,憐芳齋也不會為自己的昔日弟子討回公道。這種始終與世無爭的態度,反倒讓憐芳齋成為為數不多的不受江湖是非雨打風吹的一處樂土。

每年都會有不計其數的農家修士與葯家修士前往憐芳齋拜師或者求葯。隨着宗門名聲鵲起,憐芳齋之人也無暇日日應付前來拜投山門的武者。於是便在每年正月二十五舉辦一次驚曇宴。在這一日欲拜師在憐芳齋門下的女性武者,便可前往憐芳谷參與弟子選拔。

而所有在這一日與宴的男性武修,若是可以脫穎而出,雖無緣進入宗門修鍊卻可獲得憐芳齋所贈的一份天大機緣。大多來此的武者並非痴妄這份萬里挑一的機緣,更多的還是希望在驚曇宴之上可以讓某位仙子芳心動春心,便可真正的憐香惜玉。以往歷年的驚曇宴之上,許多才子娶佳人,有情郎俏嬌娘的傳奇佳話,甚至蓋過了那本該所有武者羨慕妒忌的魁首贈禮。

雲雪瀾與凜潭在正月二十二這日到了百花鎮。雖然此地名為百花鎮,卻因毗鄰憐芳齋而逐漸形成一座規模不菲的城池。城中店鋪多以花卉或是女武青睞的法袍、配飾或是駐顏之物為主。二人入城后尋找下榻之處,途中一路逛來,看着一間間人滿為患的店鋪,與一位位眼睛盯上心儀物件便移不開眼挪不動步,把神仙錢當溪畔鵝卵的女子武修,雲雪瀾的長吁短嘆便就沒有停過。世上最容易賺的怕就是女子的錢。

向來冷若冰霜的凜潭見到如此之多的女子武修,以及她們視金錢如糞土時那種絲毫不輸於男子的豪氣,也情不自禁的咋舌。雖然青年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但這副冷峻的面容卻更能吸引不少年輕的女子武者側目,眼波便是秋波。更何況凜潭的身邊還跟着個有着一副病黃面容的雲雪瀾。少年時不時的與身旁青年低語幾句,用眼神瞄幾眼正盯着凜潭眉目傳情的女子,其舉止在這張臉的錦上添花之下顯得愈發輕浮猥瑣,令得那些被雲雪瀾看過的女子武修覺得像是被髒東西摸過了自己的身子一般不自在,厭惡神色不加掩飾。

雖然有雲雪瀾的襯托,凜潭看着愈發氣宇不凡。但在外人看來能與這種面黃肌瘦舉止不雅之人為伍,也必定是一丘之貉,不免心中對連潭有些失望之情。

雲雪瀾見到這些在尋常人眼中堪比仙子的武者神色由驚轉喜由興轉悲,忍俊不禁,「想必是姜曳哥你對這些仙子視若無睹,傷透了人家的心。若只是半夜裏偷偷抹眼淚,感傷一番自己真心遭負也就罷了。可若是因此害了心結,從此道心蒙塵,大道有損,武道登高無望,那姜曳哥你這因果沾染的可着實有些大。」

面對着少年的調侃,凜潭難得的有心說笑。他撇了撇嘴,面露些許遺憾之色,「我怎麼比得上少主的魅力卓群。這些仙子們見到少主這副英俊面容必定自慚形穢,會恨自己這種庸脂俗粉配不上少主你的英俊,這才一個個愁眉不展,埋怨爹娘未能把自己生出配得上少主尊容的俊俏模樣。」說着黑衣青年還故作認真的仔細端詳一番雲雪瀾的麵皮嘖嘖稱讚。

雲雪瀾一手抵住眉心,一手摸了摸自己臉上敷著的麵皮,重重嘆惜一聲,「世人皆膚淺,只貪戀我的美色,卻不知我同樣學富五車。」邊說邊有模有樣的搖搖頭。

二人說笑間,已牽馬來到街角的一間名為聚雄樓的客棧門前。雲雪瀾與凜潭入城后先是去詢問了城中幾間最大的客棧,只是被掌柜告知客房早在幾日前便被預定一空。甚至有些慕名而來的武者都是在這城中客棧守歲迎新。好在有位心善的店掌柜,說自己有位交情尚可的朋友在鹿角街上開了間客棧,因為地理位置稍微偏僻些,可能會餘下些空房。雲凜二人這才按照那位掌柜的指點來到此地。

雖然客棧名曰聚雄樓,其外觀與內飾與這個霸氣十足的名字沾不上半點關係。客棧是一間灰石砌成的三層小樓,且從街上仰頭看着窗戶可以推斷出每間房的頂棚壓的極低,比不得城裏其餘客棧的寬敞舒適。

店夥計是位年紀與雲雪瀾差不多的少年,肩膀上搭著一條有些油漬的白色汗巾。少年正坐在客棧一樓靠近門口的一條長凳上磕著瓜子,瓜子殼掉滿了長凳周圍,就連少年的鞋裏還有幾顆。

見到有兩人牽馬來到門口,少年眼前一亮。在這大夏,無論何時何地,能夠馭馬之人,即便是車馬行租賃的退役軍馬或是駑馬,其身份也是非富即貴。

「掌柜的,有貴客來啦。」少年沖着櫃枱后吆喝了一聲,同時跳下長凳,趿拉着鞋子笑着迎向雲雪瀾與凜潭二人。還不待二人有所反應,夥計便極其乾脆利落的接過兩人手裏的韁繩,向客棧後面走去,「兩位客官放心,我們店裏有上好的草料。」

與此同時,從櫃枱後面走出一個身形有些乾瘦的中年。兩鬢已經有些灰白,但精氣神卻依舊很足。與店夥計有三四分神似的店掌柜笑呵呵的疾步來到雲雪瀾與凜潭跟前,他眼珠滴溜溜一轉迅速打量二人,而後便沖着凜潭陪笑道:「二位客官來到剛巧,小店只剩下兩間客房。再晚些來怕就要被旁人訂了去。」

說話間,掌柜恭敬的將凜潭引進屋子,卻並未理會被其視為隨從的雲雪瀾。掌柜看着滿地的瓜子殼,一邊罵罵咧咧的說什麼小兔崽看我不打斷你的腿,一邊用腳把滿地的瓜子殼掃弄到一堆。清理出道路來,掌柜又心虛的對者凜潭一笑,「客官放心,客房必定是乾淨的。」

掌柜的正欲回到櫃枱後面,在賬簿上略做登記,從門口又傳來一聲,「掌柜的可還有三間空房。」

聽到聲音有些耳熟,雲雪瀾與凜潭同時回頭循聲望去,卻見之前在裕海城的渡船上便見過面的那一女兩男三名年輕武者,說話的便是那名為人極為圓滑老練的柳姓青年。

見到雲雪瀾與凜潭,三人也是一愣。金姓女子厭惡的將視線從雲雪瀾與凜潭身上移開,在她眼中世間男子皆不及自己的這位柳師兄。另外一名與柳姓青年並不對付的陳姓武者,也只是對雲凜二人點頭示意,在他看來兩人皆是丁野的隨從,不值得他正眼相待。

「這麼巧兩位也在此處,想必令主那位丁公子也在店內。之前在渡船上與丁公子一見如故,奈何攀談意猶未盡,今日倒是可以彌補柳某的遺憾。」柳姓青年依舊言行得體,只是說話間四處打量尋找黑氈帽少年。

「他有事與我們分道而行。」雲雪瀾早已對三人的嘴臉見怪不怪,稍做客氣便轉身看向掌柜。

此時掌柜有些尷尬的對着後來進店的三人笑道:「三位客官,小店只剩下三間客房,這兩位客官各需一間,便只剩下一間空房了。」說着又將視線看向雲雪瀾與凜潭兩人。

黑衣青年並未留意老闆的話,從懷中掏出銀子擱在桌上,「帶我們去房間,備些飯菜與熱水。」

還不待店掌柜作答,金姓女子開口道:「他們兩個下人,安排去柴房即可。剩下三間房我們三人剛好一人一間。」說着便走像向櫃枱,從錢袋中取出一塊銀子放在柜上,離掌柜更近一些的地方。只是這銀子的大小還不及凜潭先前給出的三成大。

櫃枱旁的三人眉頭同時一皺,老闆強忍着心裏的不悅堆笑道:「這位仙子莫要為難小的了。這兩位客官來的比你們早,且已經付了更多的錢。」說着便欲伸手去拿凜潭掏出的那塊銀錠。

誰知掌柜的手剛一伸出,金姓女子卻一掌將黑衣青年取出的銀子掃羅在地,「這房間我要了。你們主子不在,沒人替你們出頭,你們就住柴房便好。」言語間似乎自己才是眼前二人的主人。

雲雪瀾拉了一把正欲出手的黑衣青年的衣袖,他轉頭笑看向金姓女子,言語極為真誠道:「不如這樣,柳兄與陳兄各住一間房,且房錢由我們出。金姑娘晚上便與我們二人共處一室,春宵一刻必不會讓佳人失望。」

「混賬!」金姓女子氣急,抬手便掌摑向雲雪瀾,「啪」的一聲,卻只見女子捂住自己的臉,指縫間可見幾道血印。

女子有些茫然的捂著臉,她先前分明是一計耳光拍向黃臉之人,卻不知為何最後卻一掌重重打在自己臉上,其間也並未見到雲雪瀾與黑衣青年有絲毫動作。

「姑娘這是何意?」雲雪瀾瞪大眼睛,「難不成是聽說與我二人今夜之事而不敢置信,故而自摑以證屬實非夢?只是金姑娘對自己下手有些重,把這漂亮臉蛋打花了,今夜便有些煞風景了。倒不如留着力氣今夜對我們兄弟二人出手更重些?」

剛剛將馬拴好的夥計,從後門進了客棧便聽到雲雪瀾的無禮嘲弄,少年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卻被掌柜死死瞪了一眼,只好低頭捂嘴。

似乎是被自己掌摑,讓金姓女子摸不準雲雪瀾的深淺,一時間對雲雪瀾不敢妄動,便把先前的羞辱一股腦兒算在剛剛進入店鋪的少年身上。她抓起自己剛才放在櫃枱上的銀子,注入元氣拋擲向正低頭竊笑的少年。

少年夥計與中年掌柜張大嘴巴。「啊」的一聲慘叫,只是聲音並非來自正捂着眼睛驟緊眉頭企圖掩耳盜鈴的店夥計,而是來自正站在客棧正門內的陳姓青年。後者正蹲在地上,同樣雙手捂住眼睛。

「陳師兄。」

「陳師弟。」

金姓女子驚叫一聲,卻愣在當場不知所措。柳姓青年扶在同伴肩膀上的手也被後者用力甩開。陳姓青年將雙手緩緩從面部挪開,一枚染血的銀子半鑲嵌在青年血肉模糊的右眼眼眶。青年慢慢抬起頭,用僅剩的左眼看向女子,眸中不再是渡船上那種熾熱的愛慕與求而不得的妒意,此刻倒更像是被曝晒在驕陽下的惡鬼,怨毒猙獰。

看見陳姓青年的眼神,金姓女子雙手指尖扒著顫抖不已的青紫色下唇,跌跌撞撞的向後退了兩步。又似乎想到什麼一般,她凄厲的指著雲雪瀾,「是他,是他乾的」。又轉身指著靜立原地的凜潭,「不對,是他,一定是他乾的。」。隨即又看向依舊雙手蒙眼的店夥計,「不,是他,是他下的手」。而後又撲通一聲跪坐在地,顫顫巍巍的指著掌柜,「是他,是他出手害的你。不是我,不是我。」歇斯底里的搖頭,發簪掉落頭髮披散著,倒是與陳姓青年一般,成了一對面目可憎的惡鬼。

雲雪瀾轉頭戲謔的看了一眼面色蒼白卻不發一言的柳姓年輕武者,又看着坐在地上的瘋癲女子,有些惋惜的搖搖頭,「芳心未殆魑狼厭,放心為待痴朗憐。」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雲啟驚瀾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雲啟驚瀾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六十六章 花城赴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