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打鬥

()「放下——你別動我的劍。」敬敏和悅文聽見一個男孩的聲音。敬敏回過頭：「郭曖，怎麼這麼巧啊，又是你。」「什麼這麼巧，常來這店裏的人都見過我。那丫頭，你先放下我的劍——那是我訂下的。」郭曖正處於變聲期，沙啞的嗓音很難聽。悅文愣了一下，敬敏解釋道：「這孩子是郭令公家裏的老六，是個愣頭青，沒事老給我找麻煩，咱們別理他。」不想郭曖看見敬敏心裏不順，又接着說：「你這丫頭，懂得劍術嗎？在這裏瞎耍弄，小心割傷了自己哭鼻子，還是快放下。」敬敏道：「什麼丫頭丫頭的，你這孩子怎麼不懂得一點禮貌。這位可不是我身邊的丫頭，這是宮裏的客人，馬姑娘，她的父親和你的父親一樣是大唐的武將。」「丫頭便丫頭，」悅文沒等敬敏多解釋，握劍上前：「你不是說我不懂劍術嗎？我還偏要讓你看看。」也不等郭曖答話，劍尖直奔他的喉嚨。剎那間，劍刃已經挨上了他的皮膚。郭曖大驚，急向後倒，險險地避過這一劍，一個翻身退到幾步之後，拔出腰間的佩劍，重新跳到悅文身前，打起精神應對。敬敏不懂劍，只能聽着兩個人你來我往之時劍刃破風之聲，可是作為當事人的郭曖和悅文都不輕鬆。郭曖雖是男子，可是畢竟小几歲，身量還沒有長開；郭家的男孩子因為被定位於軍隊里的高級指揮者，所以平日裏的課業多是軍事理論和戰略戰術，不像低級武將更重視上陣殺敵。即使是日常性的習武，郭家也更重視馬上的功夫，近身搏擊對郭家的孩子來說，不過是消遣。然而對悅文一個女孩子來說，劍術是經常習練的功夫，悅文又佔了身高的優勢，所以論起來，還是悅文更高一籌。兩個人從店內鬥到店外，一會兒功夫，敬敏已經能夠從劍光之中看見郭曖的汗滴滴嗒嗒淌下來，悅文也呼呼嗤嗤喘起了粗氣。店老闆彷彿已經看慣了這種小打小鬧，見沒有損傷東西，連店裏的客人也不招呼，帶了幾個小夥計靠着門看熱鬧。四兒扯著敬敏的衣服，想讓敬敏出言勸一勸，敬敏樂得看郭曖出糗，不肯吱聲。敬敏發現郭曖隨身的小廝一邊緊張地向圈內看，一邊嘀嘀咕咕，不時進進出出。敬敏向四兒笑道：「不用咱們管，過一會兒有人過來管了。他這起子人不知道向誰報信去了呢。」這時候場上局勢突然發生了變化：郭曖沒有站穩，向一側倒去；悅文打鬥了這半日，也疲倦了，急急趕上，想趁著郭曖倒下制服他。沒想到郭曖扣了一下腰帶，手中多了一支鋼鞭。他手一抖，鞭子像蛇一般纏在了悅文的腿上，一拉一帶，鞭子就抽緊了，悅文隨後被拽倒。「住手——」關鍵時候，一個青年擠進了人群中，郭曖一見，小臉兒頓時蔫兒了，收起兩件兵器，一臉委屈：「哥——這個丫頭搶我訂的劍，你也不管管——。」敬敏覺得這個青年好像有些眼熟，知道是郭子儀的兒子，比郭曜年紀輕些，也就二十來歲，不似郭曜一般老成持重，舉動說話之間帶着一種優越感，年輕的氣息四射。他把郭曖拉到了自己身後，對敬敏和悅文道歉：「在下郭晞，舍弟冒犯了公主和這位姑娘，請二位原諒。」「你是郭晞？朔方兵馬使，御史中丞？郭令公的兒子？」悅文一聽到郭晞的名字，眼睛裏頓時亮了起來：「就是你領兵把吐蕃軍隊打的落花流水的？」「那是家嚴指揮有方，王師威之所至，晞不過是盡了微末之力。」郭晞隨口便流利地說出了這些話，顯然是經常說的經過了訓練的套話。不過他臉上的得意之色卻難以完全掩飾——畢竟不是所有的人的名字都能被人這麼記得的，況且大部分人只記得他的父親，不記得他。這時候郭曖又從郭晞背後鑽了出來，向著悅文吐了吐舌頭：「丫頭你也知道我三哥的功績啊，還是有些見識的。」郭晞拍了一下郭曖的背，輕斥道：「懂點規矩！」郭曖嬉皮笑臉地道：「好，馬姑娘。」「臭小子，看在你是郭令公的兒子，郭三哥的弟弟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剛才跟我耍陰招了。以後叫我姐姐！」「什麼叫做陰招，我爹爹說過：『兵不厭詐』，是我在不利的情況下急中生智，反敗為勝。」「臭小子，是我不知道你居然藏着別的武器，咱們再比試比試。」「比試就比試，不過你先讓我把錢付了——若是再來個討厭鬼跟我搶，我可懶得費神再打一場。」「好哇，你說我是討厭鬼。小鬼，看我怎麼收拾你……」兩個人又打鬧在了一起。郭晞看六弟把公主拋在了一邊和新朋友玩去了，怕冷落了敬敏，主動湊過來，笑道：「公主別看我六弟是個莽撞性子，心腸可是實在，沒什麼壞心眼。請公主別介意剛才的事兒。」敬敏笑道：「他們兩個人才叫做『不打不相識』，你放心，郭曖不過是個孩子，我能介意他什麼，馬家姐姐這些日心情不好，正好和郭曖性子相投，正好可以借兩個人在一起切磋的時候放鬆一下。」郭晞雖然點着頭，心裏卻覺得很好笑，暗想：「這位小公主論年齡比自己的六弟還要小一兩歲，卻無論在人前還是人後，哪怕拜訪自己家的時候，也是把郭曖稱做『孩子』。聽她嫩生嫩氣地學大人說話，真是可愛。」郭晞雖然心裏不以為然，可是敬敏貴為公主，自然是她愛叫郭曖什麼就叫郭曖什麼，她覺得郭曖是孩子那大家就要默認，所以也不多話。敬敏看着自己的新朋友居然被這個小彆扭孩兒引走了，對郭晞說：「麻煩郭三哥派人跟着馬姑娘她們。馬姑娘剛來京城，丫頭們也是從宮裏出來的，都不認得路。」郭晞應下，告罪離開了。敬敏對四兒說：「又剩下咱倆了，隨便逛逛。」敬敏突然感到很冷清，雖然臨近正午，街面上越來越熱鬧起來，可是敬敏還是覺得人一下子少了很多，興緻大減，百無聊賴地擺弄著套圈得來的一隻泥娃娃，心不在焉地走進一家賣脂粉的店鋪。原來芷蘭也在這家店裏，正在一個又一個地試用各化妝用品，又拉着小丫頭給她參詳。那小丫頭已經不勝其煩：「芷蘭姐就是什麼都不用也是我們院裏最美的，我看這店裏什麼都是好的，芷蘭姐就隨便選幾樣，你都在這裏試了一上午了。」芷蘭幾乎把銅鏡都貼在了鼻子上，看幾種眉黛哪種更適合自己，嘴裏說道：「唉，四姑娘院裏的丫頭怎麼都這麼沒品啊……我總覺得這種比那種更黑一些，可是在銅鏡里看上去卻不是，你再看一下嘛。」敬敏湊上去看看，笑道：「芷蘭你看得可真細，我怎麼就看不出來哪種更黑一些呢。」芷蘭發現敬敏進來，匆匆施了一禮，又轉頭分析這些眉黛，敬敏饒有興趣地看着，並不說話。半晌芷蘭笑道：「還是這種更黑，結成塊的時候因為反光不顯黑，只有畫上才能看出來。」又向敬敏笑道：「四姑娘也試一下，就是在宮裏，如果不使銀子，也用不上這樣好的黛，買辦總是剋扣銀兩，以次充好。」敬敏笑道：「我從來不講究這些，平日裏配給我的我覺得就不錯。我這麼年輕，什麼都不用也挺好。」芷蘭勸道：「姑娘還應該從小注意這些，皮膚老得才會慢些，保養應該從娃娃抓起嘛。」——————————————————————————————————————————突然有事情耽擱了，這章算17日的，18日另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