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詐供

第二十二章 詐供

()夾棍在公堂之上,算是重刑,別說是馮婆子這樣的婦人,就算是鐵錚錚的漢子也受不了。夾棍分為幾種,有夾十指的,有夾雙腿的,不論是哪種,只要一上去,立即是疼痛鑽心,鮮血橫飛。岳肅這次用的是夾雙腿的,四名差役一個將馮婆子按住,一個抬起雙腿,兩個用夾棍套住雙腿,只待大人吩咐一句,便要拉動開夾。「馮婆子,本官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說是不說?」「民婦確實不知道張氏是怎麼死的。」「本官並未讓你回答張氏是怎麼死的,只是問你,當日張氏沒有請假,在府上做工,為什麼會被抬回家去,是不是死在武府?」「民婦不知道啊……」「那你都知道什麼,從實給本官招來,你若是說一點也不知情,那就休怪本官無情了!」「大人,民婦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到了現在,你還敢抵賴。好,用刑!」岳肅一聲令下,扯住夾棍的差役一起動手,將夾棍向左右兩頭狠狠拉起。「啊……」馮婆子一聲痛呼,差點沒背過氣去。「大人……別夾了……我說……我說……」這個世上能有幾個江姐,夾棍只夾了一下,馮婆子就抵擋不住。岳肅冷笑起來,說道:「狗東西,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快說!」「回大人,十一月二十三日那天上午,少爺武斌突然來到小院,他把我單獨招呼出去,說讓我將其他工人全部帶到西角的一個院子,只留張氏一人。他是主家,我怎能不從,只好按照吩咐做事。眾人出去后,少爺進院把門關上,沒有人知道院內到底發生些什麼。民婦知道的只有這些,還望大人明鑒。」這一次,岳肅從馮婆子的臉上看出她沒有撒謊,笑道:「一開始就如實說出,怎能受這皮肉之苦。照你的說法,張氏很有可能是武斌殺的了?」「這個民婦實在不知,不敢亂說。」通過馮婆子的話,岳肅不難分析出武斌把張氏一個人留在院裏,是打算幹什麼。郭凱的鄰居早就說過,張氏面容嬌好,武斌如此,十有是打算對她非禮。張氏之死,應該是武斌因奸不遂,惱羞成怒將她打殺;或者是張氏為保名節而自殺。不管是哪一種可能,罪魁禍首都是武斌。可現在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是武斌殺人,或者是逼死人命。岳肅斟酌一番,說道:「讓她畫供,然後單獨看押,再將隋鐵牛帶上來。」馮婆子畫供之後,衙役將她帶下,把看守後門的另一個家丁隋鐵牛押到堂上。隋鐵牛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一到大堂,先是跪地給岳肅磕頭。岳肅打量他一番,說道:「本官有話要問你,你可要如實回答,當堂做偽證可是要吃苦頭的!趙福州、王大年、盛阿狗的口供全部在此,你若是跟他們說的不符,休怪本官對你不客氣!」他只是問了王大年一個人的口供,如此說話,無非是嚇唬隋鐵牛,這一招在公安局裏,叫作詐供。「小民知道,小民一定說實話。」隋鐵牛老實答道。「這就好。」岳肅當即問道:「去年十一月份,府上有一個做短工的張氏婦人你可認識?」「回大人,時隔太久小民有些記不清了……」武老爺當初的叮囑就是一問三不知,隋鐵牛心底雖然慌張,不知別人是怎麼答的,但估計其他人應該也是一般說辭。「啪!」岳肅一拍桌案,喝道:「好你個大膽的隋鐵牛,趙福州、王大年、盛阿狗都說認識,怎麼偏偏是你記不清?張氏的家距離武府不到一里,彼此街坊誰不認識誰,連張氏家的鄰居都知道府里有一個看門的叫隋鐵牛,你會不知道張氏,分明是故意搪塞。來人啊!給我賞他二十板子,幫他長長記性!」「是!」兩旁差役答應一聲,上來四個就要動手。隋鐵牛沒想到這位大人一上來就戳穿他的推諉之詞,更沒想到另外三個已經實話實說,連忙說道:「大人,小民想起來了,確實……」不等他把話說完,岳肅斷喝一聲,道:「晚了!本官在你一上堂時就提醒過你,你推諉抵賴分明是不將本官放在眼裏,給我打!」「打」字一出口,差役掄起板子就開打,二十板子打過,隋鐵牛疼得是呲牙咧嘴。岳肅說道:「隋鐵牛,本官再問你話,這一次你若是還不老實,休怪本官動用大刑!」「小民知道,小民一定如實回答。」隋鐵牛現在可慌了神,心中合計,既然其他三個已經說了實話,自己還硬挺著有什麼用,到頭還不是受皮肉之苦。「張氏每日到武府上工,是不是都走後門?」「是。」「在十一月二十三那日晌午時分,是不是崔貴和刁良將張氏的屍體抬出府的?」「小民並未看到。」隋鐵牛搖頭說道。「沒看到!」岳肅再次一拍桌案,怒道:「你和王大年三人一同看管後門,為什麼他們三人看到,唯有你沒有看到?來人啊!給我上夾棍!」一聽岳肅說要上夾棍,隋鐵牛這下可慌了,連忙喊道:「大人息怒,小民這次確實沒有撒謊,真的沒有看到。」岳肅看的仔細,從隋鐵牛的臉上,除了驚恐之外,並無狡獪之色,想來是真的沒有看到。「照你這麼說,那就是他們三個撒謊了,你可敢跟他們當面對質。不過本官把話說在頭裏,如果確定是你撒謊,本官就判你杖八十,監禁五年。」「他們根本就沒從後門走!」隋鐵牛搶著說道。他是害怕萬一王大年三個信口胡說,到時三人一起指證自己撒謊,自己可倒了霉。「那你說他們是從哪個門走的?」隋鐵牛不知上當,只為洗脫自己的干係,連忙答道:「他們是從北邊小門出去的。」「你怎麼知道?」「張氏長得貌美,大家時常和她搭訕,她那日入府上工,到了晚上也不見出來,大家好奇,自然要打聽打聽。府上的把門家丁都是住在一塊,彼此喝酒閑聊也是常事,在酒桌上我聽管北邊小門的蘇財、何發講,張氏是被崔貴和刁良二人從他們那門抬出去的。」這隋鐵牛倒是為求洗脫自己,把知道的事全說了出來。「很好。」岳肅高興極了,說道:「那你可知道張氏是怎麼死的嗎?」「小民不知道。」這一次,岳肅從隋鐵牛的語氣中聽出一些端倪,說道:「張氏長得美貌,你們既然好奇打聽,當然也能聽到點風聲。」「我們倒是和崔貴二人打聽過,他二人是少爺的心腹,凶得很,我們一問,他們就說不該打聽的別瞎打聽。」岳肅點點頭,說道:「看來你倒是個老實人,給他畫供,把蘇財帶上堂來。」隋鐵牛畫供下堂,蘇財被帶了上來。和先前幾個一樣,蘇財也是一進屋就跪下磕頭。岳肅照例先說了番震懾人心的話,然後才道:「蘇財,本官問你,你在武府是做何差事?」「回大人,小民是負責看管北邊小門的。」「和你一同看門的還有什麼人?」「還有一個叫何發的。」「北邊小門經常開啟,隨人出入嗎?」「並不常開,只有掏糞便的隔三差五由此門出入。」「你可認識府上一個做短工的張氏婦人。」「草民……不認得……」「真的不認識?」岳肅喝問一聲。「真不認識。」「平時開門、關門都是你同何發一起嗎?」「是。」「本官再問你,去年十一月二十三那天,你與何發可曾看到崔貴、刁良抬着一具屍體從北邊小門出去?」「沒有……」「真的沒有?」「真的沒有。」「你所說的話,本官會找何發核實,若是其中有假,本官定要你好看。讓他畫供,帶何發上堂!」蘇財畫供之後,差役又將何發單獨提上堂來,岳肅問了同一番話,何發的回答也是一樣。「何發,你所說的供詞,本官等下回找蘇財核實,如果其中有假,到時可別怪本官對你動大刑。來人,讓他畫供!」何發畫供后,被帶下堂去,岳肅對一名差役招招手,說道:「咱們堂上最重的刑除了夾棍之外,還有什麼?」「回大人,再重的就是火烙、火鏈。」差役如實答道。火烙是什麼,岳肅當然聽說過,只是不知火鏈是怎麼一回事,問道:「何謂火鏈?」「回大人,就是拿一根粗鐵鏈放到火上烤,等到鐵鏈發紅,鋪到地上,讓犯人趴上去或者跪上去,皮肉當時燒焦。不過這種刑很少用的,只有證據確鑿,犯人仍矢口抵賴時才使用。」「很好,就它了。快去準備一根火鏈,鋪到堂上。」岳肅笑呵呵地說道。「是,大人。」差役不敢遲疑,馬上去準備火鏈。差役將炭火盆和鐵鏈拿到堂上,火鏈兩端都裝有木質手柄,兩個差役各執一端,放在炭火盆上烤,等到火鏈燒的通紅,才鋪到堂上。岳肅又讓人買了塊生豬肉,以及一些雞血傾於火鏈之上,豬肉馬上燒焦,雞血散發出濃烈的血腥味。令人將豬肉取走,鐵鏈上掛着一層燒糊的肉,岳肅這才說道:「把蘇財再給本官提上來。」蘇財這次上堂,一看到火鏈,再聞到瀰漫的血腥味,不由的渾身打顫,腿腳都不靈便。跪下后,就聽上面的岳肅大聲說道:「蘇財,先前你說不認識張氏,在十一月二十三日那天並沒看到崔貴和刁良抬一女子屍體從北邊小門離開,這些可都屬實?」「屬、屬實……」蘇財得得瑟瑟地說道。「你好大的膽子,到了現在你還敢信口胡言!何發已經招認認識張氏,並在十一月二十三日和你一起看到崔貴和刁良將張氏的屍體從北邊小門抬出,當時還是你們開的門。本官有言在先,當堂做假口供欺瞞本官可是要受大刑的。來人啊!把他架到火鏈之上!」「是!」當即有四個差役上前按住蘇財,就要拖他上火鏈。火紅色的鐵鏈,瞧著就駭人,血肉之軀上去還能有好。蘇財聽說何發已經招供,已是嚇得慌了手腳,現在一聽大人說要把他架到火鏈上,差點尿了褲子。連忙喊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願說實話,小民認識張氏,那天確是和何發一起看到崔貴和刁良將張氏的屍體從北邊小民抬出,當時還是我開的門……」見蘇財驚慌招供,岳肅將手一擺,示意差役退下,說道:「好你個蘇財,為何不早說實話?」「回大人,是昨天晚上大少爺囑咐我們,讓我們到了堂上要做到一問三不知,要是誰敢亂講,回府之後就割了誰的舌頭。」「亂講?亂講些什麼,還不給本官如實說來!」「張氏貌美,府內的不少僕人都知道她,尤其是看管後門的幾個小子,在她上下工時,都要上前調笑幾句。那天他們沒看到張氏下工時出門,又聽說她死了,大家當然要四下打聽,聽說是大少爺曾經讓馮婆子把院裏的短工全都清走,只留張氏一人,幹了些什麼大家雖不知道,但撲風捉影,猜也能猜到是那勾當。我和何發親眼看到少爺的心腹崔貴、刁良把張氏的屍體抬出門,料想是張氏性烈,觸怒了少爺,才被打殺。小的說的句句屬實,還望大人明鑒。」岳肅略一嚇唬,蘇財便把知道的一切全都說來,連大家私下裏的猜測也都全盤托出。岳肅冷哼一聲,說道:「量你也沒膽子再來欺騙本官,給他畫供。」後堂之上,不管是行文書辦還是差役,見岳肅輕易就詐出供狀,無不佩服的五體投地。蘇財畫押下去后,岳肅又讓人將何髮帶上來,一見到地上的火鏈和聞到屋裏的血腥味,也是心裏發毛,渾身亂顫。岳肅把剛剛嚇唬蘇財那套一用到何發身上,差役剛把他拖起,何發也是馬上招供,所公訴的和蘇財大體一樣。岳肅讓他畫供,完了之後,這才返回正堂。大堂之上,武魁和他的大老婆正蹲在兒子身邊查看其傷勢,屁股打的皮開肉綻,夫妻倆是心痛不已,在心中不停地咒罵岳肅。底下家人都站在堂上,沒有一個敢多說話的。見到岳肅登堂,家丁下人馬上跪下,武魁夫妻也是不情願的跪下。「啪!」岳肅一敲驚堂木,四下掃視一圈,最後將目光定在武斌身上。「武斌,本官問你,你可認識郭凱的妻子張氏?」武斌見岳肅領了好多人到後堂問話,也不知都審出些什麼,猶豫半天,都沒有回答。「武斌,本官問你話呢,你認識不認識郭凱的妻子張氏,認識就說認識,不認識就說不認識。但本官有言在先,若是再敢當堂欺騙本官,這才可不是打板子了!」看到岳肅聲色俱厲,武斌不敢抵賴,只好說道:「郭凱家距離我家不過一里地,大家算是街坊,小民倒也認的,不過卻沒有什麼往來。」「去年十一月份,張氏在你府上做短工,這事你可知道?」岳肅再次問道。武斌思考片刻,眼珠一轉,說道:「好像那時聽下人說過,張氏有來我府上做工。」「你倒是答的滴水不漏。」岳肅又問道:「去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張氏在你府中上工時無辜死亡,死後被崔貴和刁良從北邊小門抬出府去。那一日,你可見過張氏?」一聽岳肅連屍體是從哪個門抬出去的都知道,料想是裏面的下人說了實話,只是不知馮婆子有沒有招供,心下揣揣,臉上卻故作驚訝,說道:「什麼?那天府上死了人,我怎麼不知道。定是有人圖謀張氏美色,因奸不遂將她殺害。府上的崔貴、刁良一向品行不端,我想定是他二人所為,大人一定要緝拿到此二賊,替張氏申冤。」他倒是推的乾淨,反正崔貴和刁良不在這裏,一切罪名都按在他們身上,岳肅也找不到人。「你府里死了人,崔貴、刁良大搖大擺地把人抬出去,守門的家丁看到,難道沒有通報?」「並沒有通報給我知,可能是告訴了我爹也說不定。畢竟家裏的事,我一般很少過問。」見武斌如此說完,岳肅看向武魁,說道:「武魁,張氏的屍體被人從北邊小門抬出去,可有下人通報於你知?」武魁是知道事情輕重的,若是自己承認知情,岳肅一定會定他一個知情不報,藏匿兇手,致使郭凱含冤受屈的罪名。在明朝,凡知情不報,藏匿兇手在家,都是重罪,輕則相較主犯量刑罪減一等,重則被定為同謀。武魁思量一下,說道:「回大人,草民並不知情,沒有人向我回稟這事。」事實倒也如此,崔貴、刁良凶神惡煞,抬着張氏屍體出門時,告訴何發二人不許多嘴,這二人哪敢再問,甚至連通稟老爺都沒敢。武魁知道這事,還是郭凱告上衙門,孫大成派人通知他的。岳肅也考慮到這一層,沒有在這裏做文章,看向武斌,說道:「武斌,本官再問你,案發當日,你可曾見過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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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掌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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