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曉風（五十一）

屋子裏的人，那目光，都盯在那小小的銀屏上。

如果要對電視機的歷史，作一番推本溯源，我着實難以勝任，不過，有一點，我倒是頗為清楚的，那就是，最近這三五年，電視早已悄然走進大眾的視野，不過，離進入尋常百姓家，依然有着那麼一段距離。因此，在這樣一個停電的夜晚，這戶發得起電的人家，其家客廳，出現這樣一種觀看熱潮，看似費解，其實不足為奇。是啊，反過來一想，這麼一大群人，如果不來看電視，那麼，他們又去做點什麼呢？漫漫長夜裏，觀映正當時。

劇情，在光影的變化之中，不斷地向前演變着。哦，這陳真，情深藝高，可不是那種沒有女人緣之人啊！《霍元甲》時期的那段跨國戀，與民族大義有衝突，那就不必說了，而在這一部以其名字命名的連續劇里，他的情感之旅，依然是那樣的一路風雨，崎嶇坎坷。嗯，那位方誌新方姑娘，無論武功才貌，還是家世人品，都是上上之選吧？然而，面對着方姑娘含情脈脈的目光，陳真卻總是極力的在遮掩着什麼迴避着什麼，給人一種「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感覺。這樣的情感戲，就像雲海深處的一朵指甲花，既看不清也道不明。

嗯，那句話是「船上不急岸上干著急」，挪用一下，就是我們這些看電視的人，在為劇中人干著急了。嗯，其實，劇情是早就預定好的了，只是我們這些看的人不甚清楚罷了。由此看來，確實是「干著急」。不過呢，除了情感，這劇情里，還有更多的刀光劍影腥風血雨，因此，就不僅僅是干著急了，嗯，再加上室內這麼悶熱的，說是捏一把汗，絕無誇張之嫌。

我的那一顆心，就隨着那劇情，起落浮沉着。然而，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漸漸地，我的背部，湧上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哦，是幻覺或者錯覺嗎？不，不會的。我的頭腦，一直都是即為清醒的。只是，由於過於擁擠，我根本就無法轉身。於是，面對着這種感覺，我只能默默地體會著感受着，至於背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卻是無從知曉的了。迷離恍惚之中，我背後的那衣衫，就像清風之中的一片雲帆，而那兩大朵蓮花，正藉著風勢，不斷地摩挲著那雲帆。

東邊的那一片天幕，那魚肚白已然退去，不過，離那朝陽的噴薄而出，還有着一段時間。這樣的一小段時間裏，那一大片朝雲，堪稱七彩霓裳，極盡光影變幻之美。哦，一隻小鳥，就專門為此而來。然而，它也很清楚，這朝雲之美，或許更像是一個陷阱：一旦朝陽噴薄而出，自己眨眼間就會化為灰燼，因為，這兒，離那太陽，畢竟太近了。

一邊是美麗異常的朝雲，一邊是粉身碎骨的滅頂之災。孰輕孰重？有可能兩全其美嗎？這隻小鳥，在做着艱難的抉擇。於是，它保持着一種奇特的姿態：為了看朝雲，它的眼睛，是直盯着東邊天幕的，而為了在太陽出來之前奮力飛出，它的翅膀，卻是向著西邊的。

嗯，這，這與「飛蛾撲火」，倒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