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番外香如故人何在

第58章 番外香如故人何在

第58章番外香如故人何在

蕭雨桐滿意的點點頭,蕭若雨瞄了一眼一旁的古琴,從袖中拿出一根青玉笛,輕聲說道:「父皇,閑來無事,不如我們同奏一曲如何?」

「也好,你可曾記得你母妃教你的那首《西洲曲》?彈奏那曲如何?」蕭雨桐轉眼看了看雨中的蓮花,想起那日妍櫻所吟唱的曲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孩兒記得,」蕭若雨笑道。

他雖然只有五歲,卻是個聰明的孩子,天賦異秉,上官宣常會這般誇他,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琴棋書畫,抑或是騎馬射箭,皆是比同齡的孩子要強得多,很多時候都是一點就通,喜極了這孩子,蕭雨桐亦是倍感欣慰,只是常會對着蕭若雨發獃,這孩子有幾分像妍櫻,如果真的是他和妍櫻的孩子,那該多好呢!

於此,不免有些惋惜,更是有幾許心痛,他們本該可以有孩子的,只是,那孩子還沒來到世上,就已經夭折了,雖然現在有若雨和梅妃的兩個孩子陪在他身邊,幾個妃子也傳來喜訊,可是,他心中卻一直殘留着那麼一塊,裝滿了沉沉的懊悔、惋惜、愧疚。

「父皇,」蕭若雨揚手在蕭雨桐眼前揮了揮,輕喚了一聲,母妃死後,父皇就一直心神不寧,經常發獃,念及此,蕭若雨只覺得心顫了一下,有種疼痛的感覺,為母妃心疼,亦心疼父皇,他不想看見父皇因為母妃而如此心碎神傷。

「來吧!」蕭雨桐回過神來,將古琴拿起,平放在自己的雙腿之上,抬頭對着蕭若雨笑笑,看見蕭若雨手中的笛子,腦中浮現妍櫻拿着青玉笛吹奏的情景,白皙的臉上帶着清恬的笑意。

十指輕放在弦上,輕撥起來,清越之聲悠揚飄起,笛聲隨之與它相和,亦有屋外雨聲相和,清脆婉轉低吟之聲,時而哀怨,時而憂愁,這之中滿滿的思念之情,亦如蕭雨桐此刻對妍櫻的思念之情,如霧般的雙眼緊盯着蓮池那端,那裏埋葬着他最愛之人,近在咫尺,卻是天人永隔。

他記得妍櫻在臨死之前說的那話,她說她不想離開這裏,她想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不想一個人在黑暗的棺木之中腐化,她要他把她葬在這蓮池之中,這樣,即使她死了,她也可以在這裏看着他,陪着他!

那滿池的蓮香飄散開來,被風帶進了他的鼻子之中,撩開他的心扉,悲慟之情隨之襲來,心下悲苦,眼睛竟是有些酸澀起來,有種因念而生的淚水在眼眶之中翻轉着。

雨依舊淅瀝的下着,雨霧籠罩着整個蓮池,悠揚凄怨的曲聲從蓮香宮中飄蕩開來,遠處石亭之中,一個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面帶憂傷的看着那一池被雨霧罩住的蓮花與荷葉,眼中透著無限的思念與哀愁!

長身玉立,一身青衫被風撩起,吹亂了鬢髮,秦子楠去絲毫不在意,再來蓮香宮,已經過了一年了,她離開也已經有一年了。

這一年過得是何其漫長,讓他倍受煎熬,他怎麼也忘不了她的身影,他不知道為何他會這般喜歡暮妍櫻,只知道他在看見她那一刻竟是覺得心悸,與她相識相處之後,那種情愫蔓延開來,越發的讓他難以忘懷,他忘不掉初見她之時她那閑散慵懶的模樣,躺在小船之中,面容清恬,出塵脫俗,那般神色,仿若這世間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他常常在想,如果她不是他二哥的妃子,他定會帶着她遠走高飛,那麼結局就不會是現在這種模樣,她也不會死了!現在,他會與她一起談笑風生,彈琴奏曲了,一起過着平淡的生活。

他也在想,為何他沒有先遇到暮妍櫻,如果是他先遇到,她就不會身陷皇宮,也不會有這麼多災難,更不會要了她的性命。

可是,有許多事情都不是他能夠控制的,有些事情似乎都是註定好了的,註定他與她是有緣無分,註定他們相遇相識相知卻不能相守。

想着想着,他覺得頭有些疼痛起來,輕聲嘆了一聲,循着那曲聲看過去,看見那雨霧掩映之中,蓮香宮二樓之上,一個男子與一個男孩,一個彈琴,一個吹笛,嘴角溢出一絲笑容,靜立而望。

「秦兄,」一身白衫的上官宣舉傘走進石亭,收了雨傘,抖了抖傘上的雨水,輕喚了一聲,秦子楠緩緩的轉過身去,對着上官宣笑了笑,「上官兄如何知道我在這裏?」

「早聽說你來了,卻沒看見你的人影,料想你定是在這裏,便來這裏瞧瞧,果然看見了你,」上官宣將雨傘放到一旁,走到秦子楠的身邊,輕笑着說道。

「上官兄找我有事?」秦子楠看着上官宣白皙清俊的面容,笑着問道。

「木兄聽說你來了,想邀你過去敘敘,說是許久未見,心下挂念,」上官宣緩緩而道。

「大哥近來可好?」秦子楠關切的問道。

上官宣笑着點點頭,秦子楠亦是莞爾一笑,他本就想來此處看看妍櫻和二哥之後,便去瞧瞧他大哥木逸清的,只是一來這裏,竟是立住了腳,不想走了。

轉身看向依舊蔥綠的荷葉,飽滿盛開的蓮花,雙眼迷濛起來,曲聲依舊飄蕩,思念凄苦之聲讓他滿心的思念更甚。

上官宣知道他心中所想,循着那曲聲看過去,看見了玄帝蕭雨桐和蕭若雨二人,笛聲箏聲相輔相和,不禁心生感嘆。

這沉沉的悲傷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暮妍櫻死後,這滿池的蓮花竟是整整盛開了一年,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景象!那滿池的馥郁芳香散發到整個皇宮,清香之中帶着濃濃的悲傷,聞着皆感悲從中來。

他一直覺得暮妍櫻是個很特別的女子,他推算過她的命格,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女子竟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他不知道她到底從何而來,他只知道兩年前天現異象,星相有所變動,似乎有什麼人擾亂了這星相,而且還是與這帝王之星有關,琴瑟重出江湖,他以為那顆與帝王星有關的星是琴瑟,卻在看見暮妍櫻之後才恍然醒悟,那時所見之星該是這個女子才是。

他想過要詢問她,解開他心中的疑惑,卻又覺得這一切竟是註定的,他又何必費盡心思去探尋天機,即使他知道了,有些事情依舊是不能夠改變的!可是,他亦曾後悔過,他後悔當時同木逸清一起帶着暮妍櫻離開的皇宮,如若不是這樣,他們相處的時間將會更長一些吧!即使這樣想,他依舊覺得矛盾,如果繼續留在皇宮,危機未消除,或許她將死得更快也說不定。

有些事情就是這般的讓人覺得力不從心,不能事事隨心所願。

與她相處的那段日子,他覺得很快樂,一直以來他都是形單影隻的生活,平淡而又略顯枯燥的過着每一天,可是,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卻讓他有了另一種感覺,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明媚的笑容如同那和煦的陽光溫暖着他的心,她的堅強,她的淡定,她的調皮可愛,她的風趣幽默,她的機靈聰慧,他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看着她受病痛的折磨,他竟會覺得有一絲心痛,他一直壓抑著自己的這份情感,將它深埋在心頭,成為一種深深的思戀。

他憶起那時的她經常面帶笑容的拉着他下棋,即使棋下得亂七八糟,被他數落一番,她卻依舊樂此不疲!他也憶起那時的她會講許多的笑話,直讓他笑得前仰後合。

想起那時沉痛之中帶着歡笑的時日,他的神情恍惚起來,曲聲不斷傳來,傳進他的耳中,恍惚之中,仿若回到了潯安那個小院之中,她獨自站在二樓之上吹笛的情景,那滿是思念與憂傷的笛聲亦如現在所聽到的曲調。

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對她的這種關切與悸動,是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她撲進他的懷中失聲痛哭的時候吧,那時的她顯得那般的脆弱,讓他覺得心疼。

有些人註定只能讓你默默的守護,有些情感註定只能深深的掩埋,亦如他的情感,她常常取笑他才智過人,情商低下,他只是淺笑不語,是她不明白而已,或許她明白,她不想理會而已,而他也只把這深深的掩藏,註定這是一種純潔而又高尚的情感,於她,是不可褻瀆的。

無聲的輕嘆,轉眼看向秦子楠,他那恍惚迷離的雙眼,平靜的面色之上透着絲絲的悲戚之色,讓人看了心生憐意。

「秦兄,」上官宣喚了一聲。

秦子楠回過神來,轉頭看向上官宣,歉笑道:「瞧我現在這樣,又失神了不是,讓上官兄久等了不是,還真是對不住了。」

「秦兄這是哪裏話,」上官宣笑道,他明白秦子楠的心思,只是,有些事情不能言明,說明了反而不好。

「上官兄,我們許久未見,不如請大哥到皇宮來,大家聚聚,」秦子楠的眼光穿透雨幕,看向那寂寥的身影,感嘆似的說道:「陪二哥說說話也好!」

「好,」上官宣輕聲應道,轉眼朝玄帝蕭雨桐那邊看了看,心生悲意。

上官宣拿起雨傘,撐開雨傘,對着秦子楠笑笑,秦子楠會意的走了過去,二人一同撐了傘走進雨幕之中,雨不停的落下,打在雨傘之上,發出滴答之聲。

連香撐著小傘站在荷塘之畔,著一身粉色裙衫,歪著小腦袋看着荷塘之中那一頁扁舟之上那個身姿英挺的男子,一身的淡青色衣衫,獨立在船頭,靜默的身影顯得那般的清冷寂寥。

連香不知道為何哥哥會在這裏栽種了這麼多的蓮花,她記得去年哥哥回來的時候,就命人在這裏開鑿了一個河塘,種上了滿塘的蓮花,想不到今年蓮花就開滿了整個池塘,濃綠的荷葉,雨水灑落其上,如同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殘留在荷葉之上,有風吹過之時,荷葉搖曳起來,那顆顆珠子也隨之滾動。白色的蓮花開得極致,清幽純潔,芳香四溢。

白皙純凈的臉上露出一絲清甜的笑意,天真無暇的笑容讓人看了心生愛意,玲瓏小巧的朱唇微啟,清脆動聽的聲音飄溢而出:「哥哥,你在幹嗎呢?我也要去你那。」

連如水聞聲轉過頭來,看見了站立在河畔的連香,輕笑了一笑,縱身一躍,掠至連香身邊,一手抱住連香的腰身,再一掠,便回到了小船之上,兩人雙雙落地。

連香歡喜的看着連如水,輕快的聲音盡顯愉悅之情:「哥哥真厲害。」

連如水寵愛的伸手撫摸她的額頭,略帶責備的說道:「怎麼一個人跑這來了,正下雨呢,下雨天涼,該多穿些衣服才是。」

連香笑着吐吐舌頭,連如水接過她的小雨傘,幫她撐著,連香瞧見他臉上的顆顆水珠,忙道:「哥哥,別動!」

連如水不解的看着她,連香笑笑,拿出絲絹,踮起腳尖,伸手想要幫他擦去臉上的水珠,卻怎麼也夠不著,連如水眉頭微緩,笑出聲來,連香不由得泄氣的跺跺腳,嘟囔的嘴唇,不滿的說道:「哥哥,你怎麼長那麼高的個子,害得我想幫你擦擦臉都夠不到。」

說完,有些憋氣的將絲絹塞進連如水的手中:「我看啊,這事還是你自己來好了。」

連如水瞧着她那鼓起腮幫子的可愛模樣,笑容越發的深了,說道:「你這小鬼,怎麼只怨我長得高了,也不說自己長得矮了些呀!」

「哼,女孩子家家的長那麼高幹嗎,再說我現在還小呀,你怎麼知道我以後長不高?」連香有些不服氣的說道。

「是是是,香兒以後定會長得高高的。」

連香笑了起來,如花的笑容,轉身看向那滿池的蔥綠與白色蓮花,一陣花香飄了過來,沁人心脾,伸手摘了朵蓮花,那沾滿了雨水的蓮花,更是顯得清麗可人,放在鼻下嗅嗅,清淡爽澈的花香撲鼻而來。

連如水看着她那動作與神色,有那麼一種恍惚,一手執傘,一手放在身後,緊緊的握住,清俊的面容之上帶着淡淡的憂傷,雙眼迷離的看着連香,那瘦小的身影探向蓮花,順手摘下了一朵白色的蓮花,這麼個簡單的動作卻是那麼的熟悉,曾幾何時,她也做過同樣的事情,臉上帶着歡喜的笑容。

「哥哥,蓮花只有這一種白色么?」連香轉身看向連如水,問道。

連如水從愣怔之中回過神來,唇角扯出一抹笑容:「當然不是,這蓮花還有粉色,紅色的!」

「那為什麼哥哥只種白色的?不種粉色和紅色的呢,粉的、紅的也很好看呢!」連香疑惑的看着連如水。

連如水愣了愣,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連香解釋這個問題了,白色純潔高雅,清幽恬淡,亦如曾經的她,亦是一直停駐在他心中的暮妍櫻,於他,他是怎麼也不能忘懷的。

當第二次聽到她的死訊的時候,他是多麼的悲痛,甚至心存僥倖,希望這並不是真的,她會如同第一次一樣再次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可是,當希望破滅之時,他不得不接受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

白色,是對她的死的一種悼念,亦是對往日的種種的一種懷念。

有的時候從睡夢之中醒來,他會恍惚的覺得其實妍櫻並沒有死,她還陪在他的身邊,那時的她還是他的未婚妻,而不是玄帝的蓮妃,那時的妍櫻心中還有他,還有他的位置。

有的時候他也有些悔恨自己,為何當時自己沒能當機立斷,下定決心帶她離開,是因為當時他突然感到的那一絲冷漠與疏離么?是啊,那時的妍櫻讓他有一絲錯覺,彷彿不是愛他的那個妍櫻,而是另外一個人。只因那時自己的猶疑而害得她……

他也想起那晚妍櫻在船上所說的那些話,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只是這樣的事情太過於荒誕了,任誰都不會相信這樣的無稽之談。

或許真的是他想多了,可是,曾經彼此相愛的他們,為何突然變得那般的生分,妍櫻總是口口聲聲的叫他連公子,而不像以前會輕聲喚他連大哥?為何妍櫻對他的愛會變得那般的快,快得讓他覺得過往的種種都是虛假的,似乎都是一場夢而已,夢醒之時皆是煙消雲散了?

有太多的事情他想不明白,越想似乎就變得越發的混亂了,越發的覺得怪異了。

連香看着一臉恍惚的連如水,伸手扯了扯連如水的衣袖,疑惑的問道:「哥哥,你在想些什麼呢?怎麼竟發起愣來了?」

「香兒,你若喜歡其它顏色的蓮花,哥哥給你種上可好?」連如水將那煩亂的思緒壓制下去,低頭看向連香,寵溺的說道。

「好啊,是得多種些顏色的蓮花,單單隻有這白色,實在是單調乏味了些,」連香歡喜的說道,「哥哥,等雨停了,我們一起種啊!」

連如水伸手撫上她的頭,輕柔的看着她,輕輕的點頭,抬眼看向那雨中的蓮塘,輕笑起來,明年這個時候該會有其它的色彩出現,而不是單調的白色了。

妍櫻,你在那邊過得可好?

連如水在心底默默的詢問,物是人非,蓮香如故,昔人今何在?

「哥哥,我摘些蓮花放在你的房間吧?」連香仰頭看向連如水,笑着問道。

「好!」連如水應道,接過連香遞過來的那一朵白色的蓮花,白凈雅潔的蓮花之上帶着雨水,當真是清水出芙蓉,清雅動人。

看着那白蓮,雙眼閃過一絲亮光,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眉眼帶笑,唇角含笑,心中竟是清明了許多!

他又何必去計較那麼多煩亂的事情呢,妍櫻永遠都是他心中的一朵聖潔的蓮花,是他深深愛着的人,是他許諾要好好守護著的女子,或許這就是命定的。

「香兒,我來幫你可好?」連如水笑着問道。

「好呀!」連香純凈天真的笑容洋溢,讓連如水的心暖意融融。

琴瑟喜歡白衣,一直以來,他也只穿白衣,在他的眼中,白色是最為純潔的顏色,出塵不然,亦是高雅潔凈之色,他亦喜歡蓮花,他覺得蓮花亦是出污泥而不染的,是清高而又淡雅的,於是,他便喜歡那綉有蓮花的白衣。

在他看來,這個世界都是極為骯髒而又充滿罪惡的,所以他討厭這個世界,討厭極了,因此,他想從這個世界之中逃離出去,找一個他認為是乾淨而又寧靜的地方隱居起來。

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子,可她不願意跟他走,因為她喜歡的不是他,可琴瑟依舊喜歡她。可是,直到死,那個女子的心裏也沒有他,可他卻忘不掉她,這一輩子有許多人是忘不掉的,於他,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喜歡的人,一種是極痛恨的人。

或許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她陪在他的身邊,安安靜靜的陪着他,這一陪就該是一生一世了,直到他離開人世,他心裏是極寧靜卻又滿足的。

山中的空氣很清新,帶着花的芳香,清晨還能聽見鳥兒的婉轉低鳴,清脆悅耳的聲音,極其好聽,於是,他便穿着他喜歡的白衣,獨自坐在門前,微閉着眼睛撫琴。

他是個很有天賦的人,無論是學琴還是武功、醫術,都是一學便會,造詣遠在他師弟上官宣之上,可他並不以此為傲,甚至在他心中有深深的自卑感,那是來自於他與常人的異樣,因為他生就就是異色的眼眸,一黑一紫。

就因為生來與常人相異,他便成了別人眼中的怪物,人人見了他都驚恐不已,有的人大聲的咒罵,罵他是個怪物,有的人甚至拿東西砸他,砸得他身上全是難聞的味道。

六歲的時候,他真就那麼的想,或許他真就是個怪物,因為他,他的爹娘為了保全他都丟掉了自己的性命,那時的他是多麼的恨自己,他甚至想過一死了之,可是他緊緊的記着爹娘讓他要好好活下去的叮囑,爹娘就是為了保全他這一條命而丟了他們的性命,他怎麼能自殺呢?那樣豈不是對不起死去的爹娘!

在梅雪國的日子是極難熬的,他承受不住總是被人當作怪物日子,他選擇了逃跑,逃離那個在他心中是極邪惡而又骯髒的地方。

七歲的時候,他逃離了梅雪國,遇見了洛清風,一個深不可測的高人,洛清風並沒有將他當作怪物看待,洛清風收他為徒,傳授他武藝、醫術、琴藝,他天賦極高,什麼都能學得很快,也能學得很好。

雖然洛清風待他很好,他的師弟上官宣也對他很好,可他心底依舊覺得冰涼冰涼的,他只盼自己能有一雙顏色一樣的眼睛,能像個正常一樣,即使要他放棄他這獨有的天賦。

那時洛清風久負盛名,在武林之中享有盛譽,別人只道他只有上官宣一個徒弟,卻不知道他亦是洛清風的徒弟。洛清風下山行醫,也不帶他去,即使他的醫術已經爐火純青,可他卻一次也沒有下過山。

他常在心裏想,或許連洛清風也在嫌棄他,更怕旁人說他有一個這樣的徒弟,於是,他越想越生氣,便獨自下了山,離開了那個待了八年的地方。

那時的琴瑟,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去報仇,替他父母報仇,也要血洗他所受的恥辱。

於是,他回到了梅雪國,殺了很多的人,那些讓他記憶深刻的臉孔,看着他們的臉孔因驚懼而變形,他覺得很快活,那些鮮艷的紅色很美。

琴瑟的名字就這樣在梅雪國傳開了,可誰也拿來沒有辦法,沒人能夠打敗他,他就那麼肆無忌憚的又從梅雪國消失了,彷彿從沒回過那個地方一樣,可是,他的名字在玄國、青國以及天朝國都傳開來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橫掃各大門派,打敗各路高手,被他打敗的人必定會缺少身體的某一個部位,那就是右眼。

琴瑟成了武林的熱點人物,有的人說他神出鬼沒,有的人說他殺人不眨眼,有的人說他極美,比女人還美,有的人說他武功深不可測,被殺的人都是一招斃命……

十七歲那年,琴瑟遇見了聶冰,有些東西似乎悄然改變了。

初見她之時,聶冰只有七八歲,當時的她正被幾個長相猥瑣的男人欺負,他本不想多管閑事,他也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可是,那時的聶冰哭得梨花帶雨,而她那凄慘的眼神像極了她娘臨死前的模樣。

他便忍不住出手救了那個可憐兮兮的女人,他一出手,那些人便都死了,得了救的聶冰並沒有像其他人那般驚恐的模樣,她只是用極輕的聲音說了句:「謝謝。」

他什麼也沒有說,轉身便走,她卻又說了句:「你真美,尤其是你的眼睛,左眼像黑珍珠一樣,右眼如紫水晶一樣耀眼,我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眼睛。」

琴瑟愣住了,轉頭看她,見她正臉帶淚痕的看着他笑,琴瑟說道:「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次!」

聶冰便又說了一次,琴瑟笑了,他笑起來更美,可是他很少笑,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笑了,可他在聽見聶冰說這話的時候就忍不住笑了。

他想起了他娘,那個極美的女子,她也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他沒有想到聶冰竟也會說這樣的話,琴瑟看着她,他只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後悔救了她。

「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琴瑟輕笑着說道。

聶冰搖搖頭,苦笑道:「我沒有家,爹娘早已死去,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何談家呢?」

琴瑟愣怔的看着她,少頃,低低的說了句:「那你可願跟我走?」

聶冰笑了,純真的笑容:「好。」

琴瑟便拉着她的手,帶着他隱居起來,那段日子他很快樂,他也學會了漸漸去忘記某些東西,譬如那個令他深惡痛絕的塵世。

聶冰雖然只有七八歲,可她看起來卻像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可能是因為這麼小便要在世上艱難的生活,讓她早早的知道了許多的事情,比一般的女孩子要成熟許多。

有的時候,琴瑟有些恍然,他覺得如果真要這樣過一世倒也不錯,可是聶冰卻是個眷戀凡塵的人,她不希望一輩子待在山中等死,她想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琴瑟亦對她無可奈何,便也只能應了她。

聶冰進了暮府當丫鬟,暮府的老爺夫人還有小姐皆是不錯的人,待下人很好,夫人見她乖巧伶俐,便讓她做了暮妍櫻的貼身丫鬟。

琴瑟偶爾會去看她,但是,他只在晚上的時候才去,白天的時候他是不會去暮府看她的,見她過得不錯,他也就放心了。

武林之中因琴瑟的銷聲匿跡而變得風平浪靜的,武林人士皆因此而暗自慶幸,慶幸這個大魔頭終於能夠從江湖上消失了。

低低的琴聲在空曠的山中響起,低沉而又凄涼的音調,讓人聽了心中也染起悲哀,琴瑟一副平靜的臉色,雙眼微閉着,手指輕動,緩緩而奏。

紛亂的塵世果真是太過於複雜了,一入紅塵多煩擾,很多事情都會變的,性情、心境也會變的,當你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你變的可能會更多。

愛恨痴纏怨念生,聶冰便是執著於這個而丟掉了自己的性命,琴瑟緩緩的睜開眼睛,看着院中那一棵木棉花樹,木棉花樹上已經開了火紅火紅的花朵,那是他們以前住在這裏的時候一起種下了,可等到它開花的時候,卻只有他獨自欣賞了。

聶冰就埋在了木棉花樹的旁邊,他愣愣的看着那裏,怔然出神,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時候,聶冰和他一起住在這裏的時候,他們很快樂,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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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紅顏之不做你的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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