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暮雨樓（上）
張瑾謝絕了那些酒肉朋友一同去踏青的邀約，今日天光晴好，不似前兩日那般大雨連綿不絕，正是踏青的好日子。
可如果昨天他沒有感應錯的話，梅花大概已經到達天都了，只是他之前都不知道——不過誰讓他們沒有留聯繫方式呢？
但他也知道，在藥王堂這裏能得知與梅花相關的信息，作為藥王谷的嫡系傳人，姜櫻必然會來藥王堂報道，甚至會出診，梅花如果來到了天都，那麼姜櫻理應也來了。
剛剛邁入藥王堂，視線在堂內一掃，張瑾當即就發現了正從堂子後面掀開布簾走出來的姜櫻和玉憐，便泛起笑容，頓住腳步。
背着藥箱的姜櫻和玉憐也看到了站在門口處的張瑾，兩人對視一眼，快步走了過去。
「張瑾？」姜櫻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站在自己身前，笑容滿面的年輕男子，「來找梅花？」
張瑾微笑頷首，「正是。」
姜櫻視線越過他肩頭，左右看了看外面街道，收回視線后臉上略顯疑惑，「就你一個？」
一聽到這個問題，張瑾笑容一僵，眼神開始躲閃，似有一些窘迫，只是他一直保持着微笑，也沒有多說話。
張瑾身後的家族可不僅僅是『世家豪門』這麼簡單，張姓乃是大姓，可一旦提起『江南張家』，指的肯定是張瑾他家。
然而，現在不僅沒有僕役跟隨，甚至就連一輛車都沒有，一看就知道有鬼。
不過她也不打算繼續深究下去，梅花能夠獨立思考，知道自己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不需要她為之操心。
姜櫻擺了擺手，帶着滿面愁緒的玉憐從張瑾身邊走過，拋下了一句話：「梅花如果沒有出門的話，現在應該是在郭府。」
張瑾站在原地沉默片刻，隨後才輕輕吸了口氣，轉身離開藥王堂。
郭府啊……應當是和梅花的師父有關，生長在大家族裏，張瑾能夠不時聽到一些常人打聽不到的隱秘事情。
沒有多少人知道當初武宗身邊跟着一個神通者，可是當時參與『遷都』一事的軍士何其之多，遭遇殺戮的家族和官員又何其之多，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消息泄露出來？
只是之前沒人確定那個神通者就是扶搖觀的妙元子，現在確定了，可也沒什麼用，就算確認了武宗身邊的那個神通者就是妙元子又能如何？
坐着無軌電車，張瑾來到了郭府門前，拍門讓門房把梅花叫出來。
之前說好要帶他上青樓的，即便妻子跟來了天都，也不能食言。
張瑾站在門外等候了片刻，隨後便看到梅花從郭府裏面走了出來，印證了他的一些猜想。
見到梅花，張瑾展顏一笑，伸手勾住這個小道士的肩膀，「梅道長，你應該有時間吧？」
梅花瞥了他一眼，點點頭，「有。」
聞言，張瑾便笑着拉扯梅花走向街頭，「那走，為兄帶你去逛一逛那青樓！」
張瑾和梅花都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倒是站在他們身後的門房震驚了，怎麼看上去那般自律的花少爺……也會去逛青樓？
梅花也想起了當初他們倆道別之前說的那些話，想了想，扭頭向門房說道：「請告訴伯父和斗雪一聲，小道今晚再回來。」
「啊，是，是……」門房愣愣地看着梅花被張瑾帶走，忽然喊道，「花少爺您慢走啊！」
然後，他就嘀嘀咕咕地關上了大門，心裏不住納悶，原來貌若天仙般的花少爺也會逛青樓嗎？那青樓的女子看到了花少爺的相貌難道不會自慚形穢嗎？
長成花少爺那樣，莫說爭着搶著，哪怕倒貼錢也要『服侍』一宿了，怕是見到之後就感到羞愧得無地自容了吧？
這時候，張瑾已經帶着梅花坐上了出租馬車，因為居家的緣故，梅花沒帶上斗雪，也沒帶上自己的佩劍就來到門外見了張瑾。
在見到張瑾之後，就被他帶着坐上了馬車，沒有時間回去取劍，因此，梅花現在略感惆悵。
「如今要去的『暮雨樓』，應當算是這天都三大青樓之一，與其他兩座不同，本來暮雨樓也是一處朝雲暮雨之地，只是在二三十年前，慈宗繼位之後不久，改換了經營方式，通過彈琴作樂、吟詩作對的營銷方式把一個本要倒閉的青樓起死回生。」
張瑾向後靠了靠，呵呵一笑，道：「如今的暮雨樓與其說是一座青樓，倒不如說是一家戲院——武宗晚年知曉自己在位時蠻橫霸道，壞了不少人的好事，索性大開殺戒，許多家族被抄家問斬，那些家族的女眷大多被暮雨樓收攏了過去。
「那些曾經的千金大小姐所學甚多，暮雨樓便以此作噱頭，改頭換面，一晃就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不然的話，為兄也不敢打包票帶你去逛一逛，家裏的醋罈子真要翻了，那為兄可就麻煩大咯！」
梅花眨了眨眼，對張瑾話中那座與眾不同的青樓也起了一些興趣。
作為一個頗為自律的道士，他本不可能去逛青樓，即便這大概也能算是『人間百味』之一，而且暮雨樓的名聲也相當不錯，可不會去就是不會去。
如果不是張瑾的話，或許他這輩子都不會與這種地方有太多接觸。
「那暮雨樓是個什麼模樣？」梅花好奇問。
梅花這一問，張瑾就樂了。
「常人都不知道，其實暮雨樓的背後乃是皇家，否則當初也『拿』不到那麼多的大家閨秀。」張瑾嘴角翹起，戲謔道，「暮雨樓本是武宗那些見不得光的產業之一，只是在慈宗繼位時，楚王便掌管了這家青樓，也是為了補償自己這個同樣優秀的兄弟，慈宗把武宗留下的絕大多數遺產都交給了楚王。
「而楚王也沒有辜負武宗和慈宗的期望，不僅是暮雨樓，其他產業也被經營得有聲有色，有模有樣。別的不說，就單說這暮雨樓，哪個文人騷客要是來了天都，沒有去暮雨樓逛上一逛，都不敢說自己是文人。
「自古以來，文人大多都喜歡這一套，若是他們的文采能得到哪位名妓的認可，得其傾心，那麼哪怕留不下一個文名，也能留下個『艷名』。
「而暮雨樓……呵，說來也有些搞笑，這家青樓乃是超越了歷朝歷代，從古至今所有青樓的『青樓』，所謂名妓的質量更是遠超曾經。」
說到這裏，張瑾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梅花更加疑惑了，這個『超越了所有青樓的青樓』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笑了一會兒，張瑾繼續謔笑說道：「先前為兄說到了暮雨樓收攬了許多大家閨秀，她們所學甚多，暮雨樓隨後便順勢改變了營業方式，不再以金銀來衡量一個娼妓的身價，而是讓娼妓自己來選人——通過吟詩作對的方式。」
哪怕冷靜如梅花，聽到這番話的時候，也情不自禁愣了那麼一下。
他難以想像這是怎麼一回事，因為這不符合常理。
「若是如此，這暮雨樓還有人去嗎？」梅花擠眉弄眼，怎麼也擺不出自己想要的那個表情。
「有！怎麼沒有？甚至慕名而來者更多了。」張瑾哈地笑了一聲，「別忘了，為兄之前說過，自古以來，文人就喜歡這一套！」
磕磕！
車夫敲了敲車板，聲音隨之傳來：「兩位客官，暮雨樓到了。」
張瑾拍了拍梅花的肩膀，笑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如今你或許無法想像，但你親眼去看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走，下車！為兄今日就帶你去逛一逛那暮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