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心病之源(八)

第115章 心病之源(八)

「誰說我自殺?我只是知道冥王大人要來,所以特地為你準備了一杯血腥瑪麗,」向奇說着,把面前的酒杯連同自己血淋淋的手臂一股腦送到對方面前,笑盈盈道:「還有下酒菜,人肉刺生,要吃嗎?吃了說不定可以長生不老。哦,你已經能長生不老了,不需要吃我了。」

向奇說完把手縮回,傷口上汩汩而出的殷紅液體顯然已經止住,所有的血痕在說話之間盡數自行癒合,像這樣的體質,若真想自殺也未必能成功。

「你這人向來冷靜理智,我原以為你是五個候選宿體當中最讓人放心的一個,不成想你也會做出這種自虐行為。」冥王言語中對他頗有些失望。

「所謂自虐……是指行為上通過自傷自殘的方式來達到心理上的滿足,可我並沒有獲得滿足感,所以,請問你所謂的自虐到底是什麼意思?」向奇揚起嘴角,唇紅齒白,四壁生輝,令人不敢直視。

冥王移開視線,張開手掌,隔空將地上、吧枱上以及酒水裏的血液剝離出來,於掌上匯聚成一顆暗紅色的血球,然後再以自己的魔力將血球送到向奇的手背,血球透過肌膚慢慢地滲入體內,直至最終完全隱沒。

難得這少年有這麼乖巧的時候,冥王注視向奇片刻,然後坐上一旁的椅子「你撒酒瘋的方式還真是可怕。」

向奇仍舊如爛泥般趴着,視線掃過手臂上傷痕已然消失的地方,索然道:「這就是不死之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做神有沒意思?」

「有多少人渴求長生不老而不得,你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福?」向奇忍不住大笑,可笑聲聽起來除了歇斯底里卻聽不出絲毫的歡快,「永無止境的痛苦和折磨,生生世世都被束縛其中,不得解脫,你說,這是哪門子的福啊?」

「你還小,還未經歷過什麼風霜的磨礪和洗鍊,等你真正長大了就會明白,時間可以治癒一切。」

「我是你們這些神祇,走過了億萬年的時光,什麼事情都看淡了,所以無喜無悲無苦無痛,可是這個樣子跟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區別?」

「的確,我曾經也思考過這個問題,在這個漫長是歲月里麻木地存在着,這樣的永生這到底算不算是活着,直至有一天,我遇到了那個令人為之怦然心動的人,然後我才明白,能活在這個世上真好。」

據《荷馬史詩》記載,向奇大概知道對方所說的很可能是冥后珀爾塞福涅,那個被他從卡納強搶回冥界的美麗女神,可是並非所有的神都可以永生不死,而且哈迪斯曾親口說過珀爾塞福涅也已經神隱,所以留存在這個世上的神祇並不像上古的時候那樣多。

「可那個人不是已經不在了嗎?」向奇勉強支著頭側,一面把玩著浸泡在酒杯里的銀質戒指一面道:「再真摯的感情,再深沉的牽掛,都終將會有分別的一天,什麼也抵不過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

「所以你就躲在這裏借酒澆愁?」冥王轉臉看着他突然道:「我剛才說的那個人並不是我的妻子,我跟她不過是各方權利相互制衡的名義上的夫妻關係,真正讓我感覺自己活着的另有其人。」

「是化為白楊的大洋神女琉刻?還是變成薄荷的水澤仙女明塔?」向奇漫不經心地往人的傷口上撒鹽,只不過他低估了對方內心強大的承受力。

冥王輕聲嘆息:「你明知道我說的是誰,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向奇是聰明人,而且生性敏感,洞察敏銳,在對方柔和目光下,慢慢地直起身,臉上露出了惡質的快意,藉著酒氣毫無顧忌地笑問:「我?求而不得都能讓你這麼快活?」

「痛苦不堪,但同時又甘之如飴。」

向奇哂笑:「那你還有什麼資格說我?你這何嘗又不是一種自虐?在我們那兒,你這種病叫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我跟你不同,沒辦法拿痛苦當享受。」

冥王道:「你對那小丫頭的執著只不過是源於克洛諾斯血液在作祟,畢竟你們的心臟來自同一個神體,所以才會渴望合二為一,這種感覺在晨生的力量湧入你身體的時候不就已經知曉答案了嗎?那並不是真正的愛意。」

向奇認真想了想,點頭認同:「好像確實如此。我的理智一定是被那罪惡的血液支配了,感情也被這顆已經不屬於我的心臟所左右,要不然正常人誰會看上一個營養不良的萬年小學生?那個要身材沒身材要相貌沒相貌的鉛筆精,又矮小又貪吃又好動又壞心眼,腦子裏裝的全是餿主意,還一肚子的壞水,惡行累累,罄竹難書。」絮絮叨叨地數落着,將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又接着說:「可是……不管時間過去多久,我依然清晰地記得她一個人吃完三十碟壽司挺著肚子打嗝的聲音,就像RAP一樣悅耳動聽,個頭小,胃口卻賊他么大,每次和她一起吃麥當勞的時候,她托盤裏的漢堡都堆得跟小墳頭似的,貪吃得要命,甚至還曾經偷吃毛大壯和毛二壯的狗糧,別人的初吻要麼是各種糖果的味道,要麼是唇膏唇蜜的味道,而我的,是狗糧的味道……那個變態,害我也喜歡上了狗糧。」

向奇字字血淚地控訴,腦海里又情不自禁地憶起兩個人親手為對方穿耳洞並帶上同款耳釘的情形,就是在那時候,他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親吻了她的唇,當時的味道歷久彌新,可如今她卻要嫁人了。

向奇的手顫抖地伸向酒瓶,可剛要拿起就被冥王按了回去。

「別喝了,你明知道這麼喝也沒法消愁。」

「嗯,我知道,我也不愛喝酒,不過酒這種東西不就是在這種時候才派得上用場么?」他似乎搞錯了,就最開始是用於祭祀。向奇看着冥王同樣握住瓶身的手,陡然意識到這貨居然以自己真身的形態出現在他面前,不由皺眉,「誰准許你以現在這副形貌出現的?算了,無所謂了,人也罷,貓也罷,反正不還都是你,既然如此,不如索性陪我喝幾杯。」

「你醉了。」

向奇淺笑,視線卻如往常一樣冷徹,直視對方的眼睛問:「你看我像醉了的樣子嗎?我現在清醒得很,我倒是想醉,醉了就能睡著了。」

冥王只好縮手。

向奇提起酒瓶,為冥王倒酒,然後又給自己滿上一杯。

默默地啜飲著,向奇望見玻璃牆板上映照着二人並肩而坐的映像,忽然覺得有那麼幾分迷惘,「真不可思議,沒想到我們竟然能像現在這樣相安無事地一起喝酒。」

冥王也頗為感慨,「我也想不到會有這一天,這還要感謝那丫頭,若不是她,恐怕你這一生都不會給我這個機會。」

的確如此。向奇每每記起兩年前自己被這個男人像狗一樣拴在冥宮裏,遭受種種令人生不如死的羞辱和折磨,心中仍覺恨意難消,他曾經因此恨透了自己的這張臉,甚至打碎了所有鏡子,並用玻璃碎片把這張臉劃得面目全非。可現在,他的心早已被林小芽的婚事衝擊得支離破碎,哪裏還有心力顧及其它,於是過去的舊傷就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而眼前這個人也不似以前那樣面目猙獰。

向奇一聽到那丫頭幾個字,心頭就不由得刺痛,當即不悅道:「你提她幹什麼,這酒都變得難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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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神途之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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