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 桂花微涼

第一二七章 桂花微涼

蘇飛雪有些猶豫,可等她看向顧青峰后,顧青峰卻重重的點了點頭:「它們應該是想領我們去某個地方!」

楊百手則顯得很興奮,大晚上不睡覺,跟着一群陰兵過路,結果是一隻只有靈性的猴子。

而這群猴子還要帶他們探險呢,想想就覺得奇妙。

那隻領頭猴很喜歡蘇飛雪,每走幾步,就要回頭看一眼蘇飛雪,看蘇飛雪跟上沒有。

果然,美女的特權在猴子裏也是存在的。

楊百手很羨慕!

那群猴子剛才被顧青峰他們將頭盔弄歪了,但是路上的時候,幾隻猴子互相幫助,重新把頭盔什麼的整理好了,就連白頭巾也給圍得整整齊齊。

而且這些猴子,裝得有模有樣的,明明顧青峰已經知道它們的身份了,可它們還是把自己的尾巴給塞進褲子裏,跟人一樣直立行走。

絕對不會因為沒人看,就東倒西歪,左蹦右跳的。

一步一步,走得異常踏實,也很穩重,若是別人見了,也會覺得是一支紀律嚴明、訓練有素的士兵,而非其它。

顧青峰等人跟着這群猴子沒入叢林后,路也變得越來越狹窄,這群猴子也不死板,重新調整了隊伍,把每行的人數縮減了一半。

猴子士兵帶着蘇飛雪來到一處洞穴后,便停了下來。

領頭猴朝身後招了招手,蘇飛雪指了指自己,在得到點頭后,當即擠了進去。

因為擔心蘇飛雪的安全,顧青峰跟楊百手也厚臉皮得跟上去。

那個洞的洞口前面全是樹枝雜草,掩蓋得嚴嚴實實,要不是這群猴子帶路,他們就算髮現這洞,也不會覺得有何古怪之處。

猴子將洞口的雜草全部搬開后,帶着乾糧走了進去。

一開始洞口還有些許月光,但隨着深入,洞內的光線越來越暗,尤其是猴子太多了,把洞口那點光全部遮擋。

顧青峰笑着念出一串蟲語,自林中喚出一群螢火蟲。

在綠色的星星螢火下,顧青峰俊朗的側臉晦暗不明,蘇飛雪看着他,微微有些恍神。

然而就在這時,楊百手突然頓了一下,聲音有些拔高:「你們看!」

只見被螢火照亮的洞內,角落裏全是無名白骨,無數顆骷髏頭堆砌在一起,就彷彿是一處藏骨洞,而中間行進的路倒是空的,好像是被特意隔出來的。

真可謂那首古詩: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這累累白骨,最後卻只能收斂進一處洞穴,卻不得姓名與墓碑。

顧青峰等人見了這累累白骨,心下惻然,而那群身着甲胄的猴子倒是司空見慣了,只見那隻領頭的猴子帶着另外幾隻猴子將從蘇飛雪那裏拿到的乾糧,堆在了最前面的一具屍骨前。

那具屍骨前面,還擺放着其它的果子,雖然沒有腐爛,但似乎不太新鮮了。

領頭猴把那些不新鮮的果子收了起來,其它猴子也跑到另外的屍骨面前,似乎那些人面前也都供奉了果子。

它們把不新鮮的果子收起來,卻不捨得丟,而是放進了自己嘴巴里,咔哧咔哧得咬着。

「想不到畜生也有情有義!」顧青峰輕嘆了一口氣,他蹲下身子,細細打量着眼前那具屍骨。

那具屍骨的胸口插著一柄匕首,很深,心臟都被刺穿了,想來這就是他的致命傷。

「不,他還中毒了。」蘇飛雪打斷顧青峰的話,說道。

只見蘇飛雪輕輕撥開這具屍體的衣衫,食管往下的骨頭顯著一抹黑綠色,果然中毒,無疑!

除此之外,在他們檢查這具屍體的時候,還發現這人的腹部竟夾着一張羊皮紙。

顧青峰想要取出來,那隻領頭的猴子卻在此刻折返了回來,咿呀嗚嗚得亂叫,間或用腳用力得跺地,似乎是生氣了,警告顧青峰別亂碰。

也是,其餘的屍體衣服都被剝了,就眼前這具屍體衣服還在,想來身份也不會簡單。

如顧青峰他們所想的一樣,這具屍體穿着的是方臘軍高級將領的衣服,跟猴子所穿方臘兵的衣服是一樣的剪裁配色。

蘇飛雪輕輕撫摸了一下領頭猴的腦袋,她不懂動物的語言,但還是吃力的伸出手,打手勢與那隻猴子交流。

「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嗎?」蘇飛雪一邊打手勢,一邊問道。

領頭猴看看屍體,又看看蘇飛雪,輕輕點了點頭,喉嚨里還發出嗚的聲音。

蘇飛雪又指了指那具屍體,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腹部說道:「你朋友肚子裏有東西,我們要把它取出來看看。」

猴子以為他們是要拿自己朋友的東西,連連搖頭。

這時楊百手也過去了,他嘰里呱啦得說着,期間每說一句話,猴子要麼點頭,要麼搖頭。

過了好一會兒,楊百手才跟顧青峰他們說道:「溝通好了,可以取東西,但要監督。」

蘇飛雪有些愣,問他是怎麼做到的。

楊百手斜斜得笑了一下,留下不壞好意的一句話:「你猜!」

而後又補充道:「我告訴它,我們只是在檢查它朋友的身體,絕對沒有一絲惡意,讓它不要擔心。」

說得好像蘇飛雪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一般,不過這些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幾番交涉下來,那隻領頭猴確實不再鬧騰了。

但總歸它還是與楊百手等人不太熟悉,於是把猴腦袋湊過去,縮在顧青峰旁邊,緊緊盯着他的手,似乎在說,你動可以,但是你做了什麼壞事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顧青峰看着那雙乾淨澄澈的眼神,用力點了點頭,似乎也想讓它看到自己的真誠。

他試探性得伸出了手,這次領頭猴沒有再阻攔,但他的動作卻放得很輕很輕,生怕一用力就讓猴子給誤解了。

顧青峰輕輕得將那張牛皮卷從屍體的腹部取出來。

他將其打開,只見幽綠色的螢火下,正面刻的是暗紅色的字體,背面則是一段慷慨激昂的故事。

這故事要從「義弟大王方七佛,遺書於此」的第一段話,開始講起。

這具屍體的名字就叫做方七佛,他原本只是北宋末年的一個普通老百姓,不求聞達於世,也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安喜樂,磕磕絆絆沒有大病大災也就算老天爺厚待了。

可腐敗的朝廷並沒有實現他的願望,一年比一年沉重的賦稅,給皇帝運花石綱的負擔,終於引得千千萬萬的老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人不上梁山,卻被逼上梁山!

有的人隨了山東宋江,有的人加入了江南方臘,方七佛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自幼帶着失明的妹妹謀生,天大地大,他就只有妹妹這一個親人。

若說朋友,也只有偶然救下的幾隻小毛猴。

那幾隻小毛猴感恩,呼朋引伴得全陪在他左右,直到當地官吏為了運送花石綱獻給皇帝,推倒了他家的房子,拔走了他家的桂花樹,害死了他的妹妹,復仇的火徹底湮滅了他,他發誓要為妹妹報仇。

那就起義,對抗宋軍,勢不投降!

方七佛英勇無敵,又有猴子打配合,幫方臘攻下了好幾座城池,被方臘封為義弟大王。

可是無奈童貫率十五萬大軍進犯,杭州,睦州紛紛失守,只剩下烏龍嶺最後一道關卡……

倘若烏龍嶺丟了,那聖公方臘就危險了。

方七佛誓死捍衛獨松關,他說:「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今日即便戰死,也要讓明教的聖火照亮這黑暗的夜空!」

獨松關成了一座死城。

宋軍短時間內攻不上來,進攻的屍體堵滿了上山的階梯。

城中的將士也成了死士,拖延著宋軍的步伐,為聖公的撤退爭取時間。

「可是……」

任何時候,一首壯烈悲歌碰到一個轉折點,就是殘缺的曲。

守軍的將領中出現了一個叛徒,他在飯菜中下了毒藥,方七佛心口的匕首也是他刺的,為的就是放宋軍入關,為的就是逼方七佛交出金元素的線索。

可叛徒的威逼利誘,只能得到兩個字:「做夢。」

方七佛這一生已經失去太多了,失去爹娘,失去妹妹,失去生命中的一切,他還有可以失去的嗎?

「明教的聖火不能熄滅,聖公的秘密也絕對不能落在你們的手上!」這就是方七佛的答案,寧死不屈,聖公的義弟,就應該戰死在沙場。

方七佛沒能如願,但他的錚錚傲骨卻沒丟方臘的臉。

那個叛徒叫做羅小北,原為方臘軍統制官,在方七佛死後,羅小北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卻都沒能找到金元素的線索。

他恨方七佛,便教唆宋軍懸掛方七佛的屍體在城樓上,暴晒五天五夜,還要日日受人唾棄,鞭屍才行。

宋軍大將王稟問他:「羅將軍,你與賊首有何恩怨,為何恨他入骨?」

恩怨,沒有的,只不過一切出自於嫉妒,出自於羅小北無才無能,妒忌方七佛有才有能,受極百姓的愛戴與敬重。

他眼紅方七佛,所以就出賣他。

他覬覦宋軍開出的加官進爵,所以就不惜一切得折磨殘留下來的方臘軍俘虜。

哪怕方七佛對他有再造之恩,那又如何?本就是陰險至極的小人,還指望他能念你的恩德不成,對於羅小北這種人,他們覺得沒有早點捅這一刀,就是他們仁義寬厚了。

有些人的狠,有些人的毒,是長在骨子裏的,拔不掉!

「喂不熟的狼,留你何用?」宋軍大將王稟雖然也對方七佛恨得牙痒痒,因為為了攻下烏龍嶺他付出了太多傷亡,可這是兩軍對壘,不得不面對的生死決戰。

他恨方七佛,卻也敬重方七佛,甚至他想,若不是敵我關係,或許二人會英雄惜英雄。

所以當得知羅小北如此洋洋洒洒的一番話后,他沒有重用羅小北,更沒有聽他的話將方七佛倒吊懸屍,而是命令部下把羅小北推出去斬首,隨便扔在一處荒野。

而方七佛,以及他的那些寧死不開口的手下。

王稟只是感嘆的吐出三個字:「葬了吧。」

他交代部下把這幾人的屍體給葬了,是葬而不是丟,跟羅小北這個出賣主子的人下場截然不同。

因為今日羅小北可以出賣一個對他有恩的人,那麼明日就會再出賣第二個,這樣的人,不能留,絕不能留!

那些屍體被猴子撿了回去,藏於洞中。

其實當時飲下毒酒的方七佛就已經感覺到了羅小北有問題,可他卻還是裝作沒事的樣子,假意將對方差遣去巡邏,寫下了這封遺書。

他沒有辦法,金元素的線索在他手上,這線索不能斷,也不能留,他只能寫下來,吞進肚子裏,期待有緣人將這秘密開啟的那一天。

那線索寫完之後,方七佛又在另一面寫下了自己的故事。

臨死前,他回憶過往,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追求是什麼,大家總說明教聖火,這聖火到底是什麼意思。

其實是一種信仰,是一種對於未來的美好憧憬。

對於方七佛來說,這聖火就是,讓家鄉的百姓在毀滅的家園上再建起房子來就好了,妹妹自小失明,所以喜愛去聞桂花香,把被官吏奪走的那棵桂花樹搶回來,讓妹妹再聞到花香就好了……

若沒有那場花石綱,自己家門口最珍貴的桂花樹就不會被奪走,自己唯一的妹妹不會被辱殺,自己也不會被逼的殺官造反,更不會起義。

所以與其說,他們起義是為了建造一個新政權,為了有一個新生活,不如說,他們是想活着,重新過回以前那種簡單平凡的日子。

鄰里鄉親互幫互助,家人朋友偶爾坐下來喝幾杯清茶小酒。

這樣的日子,是最簡單的,卻也是他最渴望的。

故事說到這裏,就結束了。

「那線索呢?這裏並沒有寫金元素的線索啊。」蘇飛雪有些急,她有些想不通,方七佛不是說了要留下金元素的秘密嗎?

顧青峰噓了一聲,叫她不要急。

隨即,顧青峰將那張羊皮紙的另一面翻開,上面用暗紅色的字體寫着一首詩:逢月思故鄉,木上桂花涼,踏祭崗上冢,二妹梳新妝。

這就是金元素的線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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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寶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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