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大結局(九)有故人踏雪而來
說書人一點都不意外。
眼前人是厲北廷,用短短三年時間就權傾朝野、讓服氣的服氣、不服氣地也只能憋著的攝政王殿下。
他帶兵出征,從無敗績;
他一心為民,聲威極高。
他文成武就,風頭無兩。
他得江湖追捧,尤其得逐墨門和血骨門助力;
他還得太尉府擁戴,尤其得太尉大人欣賞;
他得當今陛下信任,尤其在先皇后薨逝一事大白於天下之後。
陛下雖然還未將東宮之位傳給他,但明裏暗裏已經將他當做未來的國君培養。
這樣的一個人,從前就很優秀。
三年的淬鍊,讓他城府愈發深、愈發能洞察人心、分辨真假與善惡了。
說書人本就沒打算瞞着他。
說書人哈哈大笑,道:「殿下的眼光果然毒辣。」
「你已在茶樓講述本王和靜兒的故事整整三日了。你故事中的許多細節,非我們身邊之人不能知曉。今夜你又自稱故人,你應該是我們的舊相識吧!?你在茶樓堂而皇之地講述本王的故事,為的就是引起本王注意,與本王會面。本王說的對嗎!?」
「全中。」
「本王應約而來了,你還在等什麼!?」
「殿下別急,我還在等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說書人搖頭不語。
厲北廷耐著性子與他周旋。
腦海中一遍遍地浮現出此人可能的身份……
想來想去,他最可能是……
厲北廷不敢提。
提了,怕失望。
這三年,他很少提起故人。
他是活着,還能呼吸、還能思考,卻像是行屍走肉……
一個被挖了心的人,還想怎麼有溫度地活着呢!?
靜兒一走,便將他身上有血有肉的那一塊全都一起帶走了。
說書人讓人擺了棋盤,問:「殿下有興趣與我下一盤棋嗎!?」
厲北廷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棋,一下便是半宿。
勝負難分。
忽然,一隻白鴿飛入,穩穩地停在了說書人的肩頭。
說書人取下白鴿腿上捆綁的紙條。
他展開紙條,閱完其上內容后,展顏大笑,道:「殿下,恭喜!」
「何喜之有!?」
說書人將紙條遞給厲北廷。
厲北廷接過。
上書——
「厲雲承已死。」
厲北廷擰眉,看向對面的人。
心中的猜測愈發強烈。
三年前,程靜書留下一封自稱禍國妖姬的罪己書後消失不見,翌日陛下下令將成王圈禁,無詔不得出,並向天下人發佈了罪己詔,稱他對不起先皇后,對不起先皇後為他孕育的兩個兒子,還稱他不辨忠奸,枉為國君、枉為人夫。
當朝陛下在罪己詔的最後言,他將齋戒三年,以此贖罪。
如今三年期滿,今日在朝堂之上陛下已透露出想要解除成王圈禁的想法。
陛下的原話是「三年已過,成王已經知錯,圈禁之地陰冷潮濕,三年之苦,替母贖罪,足該償還了。朕年紀大了,盼著子孫都能齊齊整整,歡聚一堂,不知攝政王意下如何」。
他意下如何!?
他還能如何!?
他裝作不懂陛下的意思,一板一眼道:「陛下,三年前成明山之戰的真相如何,您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平靜是微臣此生摯愛之人換來的,微臣為了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不想她的心血付諸東流。她是個小姑娘,為南齊、為陛下、為微臣做到這個地步,微臣無力阻止,卻不得不承她的情。希望陛下明白,微臣不言,從來不是因為陛下。若陛下覺得圈禁三年就能彌補我母后的死、我皇弟的死,那微臣無話可說。陛下請便!」
陛下的臉色,可以想像。
九五之尊,雷霆震怒,幾人可當!?
厲北廷卻不以為然。
他曾秘密向三年前值守御書房的宮人打聽過那夜程靜書入宮覲見陛下之事。
他可聽說,靜兒對陛下說過,她希望厲雲承死。
靜兒所求,他無所不應。
她希望厲雲承死,厲雲承便活不了幾年了。
厲北廷當朝拂了陛下的面子,朝臣見他們父子倆劍拔弩張,也無一人敢站出來插話。
生怕殃及池魚。
陛下盯着厲北廷看了許久,最後將堆積在案台上的奏摺全都拂到了地上,憤怒地離開了大殿。
沒多久,陛下派人宣旨,上元節在宮中舉辦家宴,所有皇子公主必須列席,包括仍在圈禁中的厲雲承。
對此,厲北廷只是淡淡地聽着。
陛下以為解除了厲雲承的圈禁是對他好,卻不知他出了圈禁之地后才更是危機四伏。
……
「殿下在想什麼!?」
說書人的話拉回了厲北廷的思緒。
厲北廷抬起頭,問:「你派人殺了厲雲承!?」
「對。」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栽贓嫁禍,試試攝政王殿下是否願意背鍋。」
「於你有何好處!?」
「我與厲雲承有不共戴天之仇。若能報仇雪恨,還能全身而退,自然是好事。」
厲北廷咂摸著「不共戴天之仇」六個字。
何為不共戴天之仇!?
亡國?
滅門?
奪妻之恨!?
殺親之仇!?
他眸光忽然蒙上了一層散不開的情緒,極其濃稠。
他盯着說書人。
眼眶逐漸發紅,嗓音發緊,半晌才發出聲,道:「秋月,你是秋月!?」
說書人笑了笑,撕下人皮面具。
陌生的人皮面具后是熟悉的一張臉。
這張臉妖孽橫生,琥珀色的眸依舊給人一種玩世不恭的錯覺……
瞧著比三年前更加清瘦、骨感了……
真的是他!
段秋月!
江湖傳言殺人不眨眼的白髮妖孽段秋月;
據說已經戰死沙場的段秋月;
他的同胞弟弟段秋月;
一頭如雪銀絲已被墨染的段秋月!!!
厲北廷豁然起身。
段秋月勾唇,笑着:「哥。好久不見!」
一聲「哥」讓厲北廷慣常無懈可擊的臉色出現了裂縫。
要知道,在三年以前,段秋月可都極少這樣心甘情願、心平氣和地喊過他一聲「哥」。
厲北廷應了一聲,墨染的眸子紅得厲害。
他道:「我早該想到了。除了你,誰還會這麼膽大妄為!?除了你,誰敢把我和靜兒的經歷當過話本子去聊!?除了你,誰能做到悄無聲息地幹掉厲雲承!?除了你,還有誰會為靜兒思慮周全,試探至此!?」
「哥,抱歉啊!畢竟三年不見了。你已不是當年那個在朝堂上還未站穩腳跟的靜王殿下了。你已位及攝政王,乃貨真價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勢最易讓人心迷失,我怎知你是不是例外!?畢竟,這幾年,你未曾站出來為那小鬼說過一句公道話。」
「你怎知本王沒有說過!?」
「堂堂攝政王殿下,若真想做成一件事,焉有不成之理!?」
「我非英雄,非天神,我再神通廣大,也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他頓了頓,將差點脫口而出話咽了回去,緩緩道:「靜兒雖然年紀小,但有主見、性子烈。她當年行徑,何曾為她和我留下一絲餘地!?當年,我是氣過的。」
「因為生氣,所以不想管小鬼的死活了!?」
「秋月,我待靜兒的心思,你很清楚。你又何必浪費時間問這些無聊的問題。」
「我想問。」
厲北廷失笑,道:「我的確生氣,但再生氣也抵不過思念。」
「哥,你找過我嗎?!」
「找過。」
「你也氣我嗎!?」
「氣啊!」
「現在呢!?」
「你們都好好地,都還活着,我還氣什麼!?秋月,那年他們都說你戰死沙場了,我怕靜兒傷心,便潛人去戰場暗暗尋你。直到靜兒消失,我將戰場掘地三尺,依然沒有找到你。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所以你大概不知,你不在戰場,我內心有多歡喜。我知道你肯定沒有死。」
「是嗎!?可我聽說當年的靜王殿下親自將我埋在了皇家陵墓,替我立碑造墓。」
「對!我思慮再三,覺得讓你戰死沙場比讓你活着安全。當時,厲雲承母子倆的餘黨未清,我不想拿你的命去冒險。」
「原來如此。那你對小鬼不聞不問,任由謠言四起,只是禁止談論,卻未替她澄清,也是為了保護小鬼!?」
厲北廷飲了口酒,任由酒香在唇齒間涌動。
他攏了攏大氅,道:「當時我很被動,並不知曉靜兒消失的真正原因。不知她受何人脅迫,不知她身在何處,但若那是她想要的,我願助她全身而退,但我始終不甘心,所以這些年一直派人在秘密打聽她和你的消息。」
段秋月摩挲著酒盞,點了點頭,道:「哥,厲雲承死了,陛下十之**會懷疑你。如今你是最大的可疑行兇之人,你會認嗎!?還是說你會供出我!?」
「我不會認,也不會供出你。我自有法子。」
「如若我非要你認呢!?你認了,陛下可能會罷免你的官位,嚴重者甚至可能會砍了你的頭。你願意嗎!?」
「這是靜兒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
「可以!我認。」
「什麼!?」段秋月愣住。
晚安,好夢~
願你所期待之人,今夜可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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