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肉身成佛

第一百零七章肉身成佛

「咔嚓,咔嚓……」

這是鐵鏈拉動的刺耳聲響,那枯瘦的四肢上竟縛有鐐銬,遠遠看去四道鐵鏈一直延伸到那遼闊洞穴的深處,看不清鏈鎖的盡頭。

那人看清場中的眾人後,眼眸合攏,氣息隱晦,竟是和那山石無異,枯瘦的身子中沒有流露出半分生機。

廣闊的空間只餘下鐵鏈輕晃着,

火光照亮,那鐵鏈上還貼有無數的符文,黃色的符紙之上是佛門六字箴言「嗡嘛呢叭咪吽」,又名為六字大明陀羅尼,此刻僅僅是粗略的看去便不下萬張符紙,幽深的洞穴深處有氣息流動。

那枯瘦的僧人在巨佛掌中實在太過渺小了些,甚至還比不得巨佛的一個指節,輕微的響動也並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因為那僧人周遭的氣息已經收斂到了極致,若是不主動現身,恐怕便是從身旁經過也不會注意到。

「嘩嘩嘩……」

漫天符紙飄動着,搖曳著,輕旋著,

此刻那鐵鏈上的黃紙,如同不可知之地的狂信徒的一般,正對着那亘碩在廣闊空間中的巨佛苦苦扣首,頂禮膜拜。

也不知為何竟沒有一張符紙脫落,五十餘載歲月的洗禮僅僅是讓那些符紙的金粉暗淡一些,可依舊牢牢的貼在銹跡斑斑的鐵鏈之上,隱隱有佛光涌動。

「不可知之地!」

「上千年底蘊!」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良久之後才從震驚之中醒來,眼前的場景實在是太過壯闊,太過驚悚,太過詭異了些,而其中種種有莫名的和前世的記憶串聯起來。

上輩子的記憶中川省樂山市南岷江東岸凌雲寺側也有一巨佛坐于山間,瀕大渡河、青衣江和岷江三江匯流之處,當地的郡志中此處暗流涌動,時常有船隻頃覆,郡志中也偶有一筆帶過,修建巨佛是為鎮壓河中邪穢,妖魔。

從唐代開元元年動工,自貞元十九年,

歷時整整九十年方才完工,

從那之後三江匯聚之處不在暗流涌動,風平浪靜之時甚至有人在佛頭後方見到過佛光普照的天地異象,郡志中記載此後鮮少有水禍,船隻頃覆。

那尊巨佛歷時九十年,耗費人力物力無數,

為彌勒佛,高二十一丈有餘,

而此方遼闊之地中的巨佛,

為釋迦牟尼佛,竟是高三十三丈有餘,

其中耗費可想而知甚至可以讓諸多巨富之家,西域小國傾家蕩產也不能所極也,畢竟便是靈隱寺這個不可知之地,恐怕也要耗費數百年之力才能堪堪建成。

三十三丈有餘的巨佛,

又是何等的波瀾壯闊?

凌雲大佛鎮壓邪穢,妖魔,鎮壓山河氣運,

那這尊作為尊貴的釋迦摩尼佛,

又是鎮壓何物?

或許,

靈隱寺的初衷此處是圓寂之地,

也是大能頓悟之地,

可僅僅因為一人便改變了初衷,

絕不止是半步一品那麼簡單!

「靈隱寺的底蘊竟是大半都埋葬在此處?」

少年郎度步往前輕聲道。

細細看去那巨佛之下還有數之不盡的枯骨,有身披袈裟的佛門強者,有身穿普通僧衣如同藏經閣老僧一般的隱世高人餘下的枯骨,更有赤裸著上身銅皮鐵骨的大乘武僧半腐的屍身……

地上散落一地的兵器為佐證著屍骨的身份,厚重的伏魔金剛杵,堅固鋒利之智,可斷除煩惱、除惡魔,因此其代表佛智,空性,真如,智慧,此刻已經墊上一層厚厚的灰塵正散落在一具枯骨旁,想來生前也是大德高僧。

屍身半腐的武僧裂口之處隱隱可見古銅色的皮膚,鮮血凝結在地被灰層覆蓋,暗銅色的風火棍還緊握在手中,想來這人便是最後一位邁入洞穴的靈隱寺強者,死去的時間不過半年,用秘法打磨過的身體短時間之內可擋歲月侵蝕。

「嗒啪……」

「嗒啪……」

少年郎剛剛邁出兩步腳底便踩到了硬物,

有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的聲響不絕於耳。

少年郎將火把往下舉去,一串佛珠被踩斷,無數珠子順着身後的台階落下,有菩提子、金剛子、蓮子、水晶、珍珠、珊瑚、琥珀、瑪瑙、這串佛珠竟是用無數的珍寶串成。

佛門富可敵國,

良田千頃萬畝,

絕非虛言,

在上方的靈隱寺只覺得是頗有禪意的一座深山隱世古剎,除了那萬卷藏書之外便再也看不出半分底蘊,如今才曉得大多都埋在這洞穴之中。

頭頂的光線不足,看不清腳下的細微之處,

「嘭……」

少年郎直接將手中的火把丟出,

經蓋,花幔,幡,磬,鈴,法螺,木魚,鐃,鈸,金鼓,各類佛門法器應有盡有,珠光寶氣讓人眼花繚亂,可眼下卻如同邊角料一般,隨意的散落在地。

「嘶……」

「算上巨佛!」

「殿下此間寶物可值千萬餘……」

身後的百曉生倒吸了一口涼氣,僅僅地上的寶物換成銀兩就足夠支撐一場大型戰役的用度,甚至還有盈餘,靈隱寺千年底蘊甚至還要勝過頂級的世家門閥良多。

「此間死的人恐怕也不下千百之數……」

目光從寶物上移開,

百曉生的嗓音中帶着輕顫,比起戰場殺伐那種肅殺和鐵血而言,此地的詭異和恐怖還要遠遠勝過戰場許多,俯身望去不少屍體的白骨之上還有啃食過得痕迹,不似蛇蟲鼠蟻的痕迹,那上面的齒痕更像是人所留。

「佛有東西之分!」

「西傳佛教有大恐怖余在其中!」

「如今也算知道為什麼靈隱寺不惜封山也要將這人鎮壓在此地!」

少年郎在屍體和寶物之上沒有太多的留念,而是突兀的仰頭怔怔的看着那巨佛手中托著的那個僧人,那人眼眸合攏,不見生機,乾裂發白的嘴角血漬未乾,似乎在回味着那五臟六腑的美味。

大紅色的僧衣破爛如縷,

枯瘦的身子乾癟如朽木,

四根鐵鏈穿過老僧的四肢,鏤空的降魔釘上是繁複的花紋和細微的經文,銳利的前端毫不留情的刺入手腳,不見血液流出,臉上也不見絲毫痛苦之色,和巨佛下那些早已經身死的佛門高僧沒有絲毫的區別。

可下一刻,

那人眼眸突兀睜開了,

那人沒死!

方才鐵鏈的響動,正是那人引起,

眾人順着少年郎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那些看不到盡頭的鐵鏈鎖著的不是巨佛,而是那巨佛掌中無比渺小的僧人。

「砰……」

燕十三靴底有石屑飛起,被踏出一個深坑,

「劍十五!」

出劍沒有絲毫的猶豫,在雙目對上的那一刻原本橫在身前的長劍便已經刺出,整個廣闊無垠的空間內有森然死氣瀰漫。

漆黑的氣息如同實質一般從劍身湧出,片刻之間便已經將整個人包裹在其中,還不斷在溢出,化為無數的黑色絲線將那僧人的所有退路擋住。

人躍至半空之時,

地上無數原本就已經腐朽的枯骨,在這森然死氣的侵蝕之下直接轟然倒塌,餘下一地白色的粉末,便是那些依舊殘有佛性的法器在遇見那天生相刻的死氣后,瞬間黯淡無光,只餘下那些珍貴材質本身的價值。

在燕十三的眼中看去,

那僧人乾癟的身子中有滔天的凶焰在復甦,比起那壁畫上的萬千厲鬼還要恐怖無數倍,當真是九幽黃泉路逆流而來的人。

「轟隆隆……」

漫天的煙塵揚起,

洞頂灑下的陽光被煙塵遮蓋,

便是百丈之外的火把也是被狂風卷滅,

少年郎沒有眨眼,

在火光熄滅之間清晰的看見燕十三的那一劍從那老僧的心窩處刺入,真真切切的刺體而過,這是劍十五,劍出絕不會落空,那森然死氣在刺穿老僧身體的那一刻,整個洞穴中所有的死氣開始收攏,瘋狂的往老僧的身體中灌入。

可詭異的是,

那老僧臉上依舊沒有半分痛苦的感覺,清明澄亮的目光靜靜地看着插入胸口的長劍,要知道這劍十五中湧出的森然死氣是能夠裹攜走體內生機的純粹氣息!

「死來!」

燕十三低喝一聲,

手腕猛然翻轉,劍身攪動,

甚至能聽見骨肉碎裂的聲響,

流動的死氣陡然加快,此刻已經化為一個純粹的黑色漩渦,卻不是灌入,而是龍吸水一般被老僧的乾癟的身子吸入。

灰塵落下,

洞頂的光線被扭曲,

這光怪陸離的一幕刻入眾人眼中讓人驚駭欲絕,江湖中斷然沒有如此邪異的功法,除了西域,那個古怪之地!

「十三先生,回來!」

少年郎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拳頭大小的空洞,竟然有無數的血肉在翻滾,筋肉在融合,在凝聚,再用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癒合著,整個過程中沒有一絲鮮血流出,就彷彿那具乾枯的身子中已經沒有鮮血涌動,只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皮囊一般。

「錚錚……」

鐵劍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被新生的筋肉擠壓着,已經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似乎下一刻這無往不利的長劍就會碎裂。

「砰……」

燕十三心神都放到了那老僧清明的眸子之中,隱隱間有種莫名的吸引力,似乎要將人所有的精神都吸入其中,便是靈魂也不能逃脫。

少年郎清朗的嗓音在燕十三的耳邊響起,

猛然驚醒,

雙腳踏在那乾癟的身子上,

藉著那股子力抽劍而出落地之時腳步踉蹌,險些摔倒外地,少年郎慌忙上前扶著燕十三的身子,看着燕十三手中已經出現裂痕的長劍,對那佛掌之上的老僧更為忌憚。

「他已經死了。」

燕十三甩了甩腦袋沉聲道,

強行將那股頭昏腦漲的感覺壓了下去。

「死了?」

場中的眾人望着那完好無損的甚至傷口處已經結痂的老僧,聽着燕十三的話覺得有些荒謬,可腦海中還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們就是事實。

「他的身體中沒有血液!」

少年郎低聲念叨著。

「或許他如今他已經不是人了。」

「肉身成佛!」

少年郎話音落下並沒有人反駁,而是下意識的選擇了相信,那僧人的目光投了過來,眸子並不似這個年紀人應有的渾濁,反而如同平靜的湖水,清澈如同山澗溪流,甚至比起剛剛出世的嬰孩還要來的明亮。

目光略過倒地的燕十三沒有絲毫的停留,

在場中眾人身上遊歷,

最終落到了那身穿蟒袍的少年郎身上,

眼中有點點漣漪升起,

一圈一圈的蕩漾開來,

「吱呀吱呀……」

那盤腿而坐的老者起身了,

令人心悸的摩擦聲在遼闊的空間中響起,滿是斑駁銹跡的鐵鏈輕顫著,無數寫滿六字箴言的符紙搖曳著。

所有才知道,

方才那些輕晃的符紙並不是在扣首拜佛,

這溝壑鐵鏈在鎮壓眼前這僧人,

這萬千符紙在鎮壓眼前這僧人,

這滔天巨佛也是在鎮壓這僧人,

老僧緩緩抬起頭來,

穿過四肢的鐵鏈叮叮作響,

身子呈現出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可還是站直了身子,

赤裸的腳掌滿是污穢,

可卻穩穩地站在那巨佛的掌心,

他笑了,乾裂發白的雙唇上滿是死皮,層層疊疊令人發麻,死皮的縫隙里還有殷紅色的血漬,嘴角還余有臟器的肉沫。

無比滲人的笑容,

可不知為何卻比那巨佛來的如出一轍,

就連扯動的弧度也是一樣,不差分毫,

「你!」

或許是太久沒說話了,

老僧露出了追思的神色最後明悟過來開口道,

「是誰?」

老僧的嗓音比銹跡斑斑的鐵鏈摩擦的聲響還要來得難聽,就好像是用指甲在磨砂紙上不斷的來回扣動,那是一種折磨。

少年郎沒有回答,

也沒有說我就是我之類的廢話,

目光死死的盯着那肉體與鐵鏈交接之處,他只是在想那鐵鏈到底能不能夠束縛住眼前這頭人形妖魔,如果能,那麼那靈隱寺僧人的血肉是如何到了此地的。

老僧也並沒有惱怒,

而是順着少年郎的目光落到了自己四肢的鐵鏈上,笑了笑,似乎明白了少年郎的意思,右手扭曲成一個極為詭異的角度。

將左手手中的鐐銬抓起,對着少年郎的方向晃了晃,就好像是熱情好客的主人,正在向遠道而來的客人介紹自己家中的藏品一般。

「咔嚓……」

「咔嚓……」

骨骼折斷的清脆聲響傳來,

那老僧竟是把整個手腕的關節卸了下來,整個翻轉向上,然後左手握緊抓住上方釘死的伏魔釘,猛然一拉,那束縛住右手的鐵鏈便應聲落下,鐵鏈嘩啦啦的聲響不絕於耳。

「若是斷開鐵鏈后還能逃嗎?」

少年郎輕聲道。

「不死,能拖一刻!」

「拚死,能拖三刻!」

燕十三將遍佈裂紋的長劍收入鞘中鄭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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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就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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